咣当——
手中摆弄的玉件儿突然坠地，寝宫内气氛瞬间凝结，微风透过窗柩轻轻拂过，宫灯内的烛火发出滋滋声响，火苗在几息之后燃烧的更旺了。
厉媚妍的眉眼冷了几分，她看向宜妃之前看过的承盘一角，那条如血般鲜红的朱砂手串正安安稳稳地躺在那里，在灯火的光晕下，散发着诡秘的暗芒。
“天仙子虽然含有剧毒，能致幻却也能镇痛解痉，不过好在其性味苦，十分的好辨认，只是……”宜妃顿了顿，说道，“只是有人故意用零陵香压制了天仙子的苦味，而且这人还担心零陵香的香味易散，又在零陵香中添加了大量的麝香，这才使得朱砂手串上异香非凡。”
“那据宜妃姐姐所言，这歹毒的香是在这串朱砂红珠里面？”
厉媚妍将手串拿起来，放在掌中仔细观察着，而后指了指上面朱红色的珠子，沉声道：“看来弄这串珠子的人，此心险恶可见一斑。”
“不是朱砂红珠，”宜妃摇了摇头，“是那两颗红玉髓珠。”
说着，她起身从承盘里面挑挑拣拣又拿出另一样东西放在厉媚妍眼前。
“夫人你瞧，这上面同样坠着几颗红玉髓珠呢。”
她拨弄了一下那物件儿上垂坠下来的几颗红玉髓珠，笑容温婉：“这么多赏赐里只有这两样上面嵌着红玉髓珠，且这红玉髓珠并不是什么难寻的玉石，也算不得名贵，夫人方才说此人用心歹毒的确没错，毕竟若是我也一定会在这样普通的珠子上做文章，而不是在那极其名贵的帝王砂上。”
“……”
厉媚妍没有再说什么，毕竟和聪明人说话，一个眼神，一个笑容便已经清楚了。
于是，她的笑容愈发娇媚，嗓音也愈发轻柔：“多谢姐姐将这些告诉我，不知道之前姐姐口中的所求之事又是什么呢？”
见她主动提起这茬，宜妃心中的石头终于稳稳落下来。
果然，和聪明人讲话，要容易许多。
“妾想向夫人讨一个承诺。”
—————
从清池宫出来，外面天色已经暗沉，倦雪簌簌落地发出声响，放眼望去，风烟俱净，天地共色。
回到听雪轩的时候，宜妃刚踏进门槛，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朝她这边跑来。
“哎哟哟，小心！”
宜妃瞬间露出宠溺的表情，弯着腰一把接住穿着绿色衣裳的小商烬。
“母妃你终于回来了，儿臣等你好久了。”
小商烬仰起小脑袋，望着宜妃温柔的脸，小声道：“儿臣想吃核桃酥了，可是喜桃不会做，她好笨呀。”
“殿下！奴婢哪有不会做，还不是你嫌弃奴婢做的没有娘娘做的好吃嘛！”
急匆匆追出来的喜桃听见小商烬的这句话，气得直跺脚。
小商烬转身朝她做了个鬼脸，哈哈大笑：“本来就是嘛，皇长兄也说你做的没有母妃做的好吃呢！”
“殿下！”
喜桃双手叉腰，气呼呼地和他互瞪着。
“好了好了。”宜妃被他们两个逗笑，牵着小商烬的手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问道，“今日的功课都做完了？晚膳有没有好好吃？”
小商烬乖巧地点头：“都做完了，太傅还夸儿臣能把《孝经》倒背如流了呢。”
“真的吗？烬儿这么聪明啊。”
“嗯，儿臣很聪明的！”小商烬站在宜妃面前，骄傲地鼓起胸脯，一脸神气地说道，“太傅说过两日父皇要抽查儿臣和两位皇兄的课业呢。”
此时，母子二人已经坐在了案牍前，宜妃一伸手就将小商烬抱在了怀里，她捏了捏肉嘟嘟的脸，又问道：“那晚膳呢？有没有好好吃？”
小商烬用力点点头，答道：“有哦，今日下学后，皇长兄带着儿臣回了东三所，儿臣在皇长兄那里做完了功课和皇长兄一块吃的晚膳，皇长兄还给儿臣桂花糖了呢。”
“是吗？”
宜妃听完他的话，眼前闪过那个温润端方的皇长子，先皇后姜玉唯一留下的子嗣啊……
“烬儿喜欢皇长兄吗？”
过了许久，宜妃看着小商烬的眼睛问道。
“嗯，儿臣喜欢。”小商烬肯定地点点头，“皇长兄会给儿臣讲许多有趣的故事，还会给儿臣好吃的糖。”
“那二皇子呢？”宜妃又问。
小商烬沉思了一会，然后眨了眨眼睛，摇摇头：“不喜欢，二皇兄总是欺负儿臣，还总说母妃的坏话。”
宜妃的眼神微微一颤，她心疼地抱紧他，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低柔道：“不喜欢也没关系，烬儿既然喜欢皇长兄，那就要记住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站在皇长兄这边哦。”
小商烬先是点点头，而后又疑惑地歪着小脑袋：“为什么呀？”
“因为你皇长兄是姜皇后的孩子呀，”宜妃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而且母妃相信，他一定会保护你的。”
“儿臣也会保护皇长兄的！”小商烬一手握拳，“还有母妃！”
“哈哈哈，好，我的烬儿一定会保护母妃的！”
“嗯！”
夜色渐浓，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些。
宜妃在答应了明日给小商烬做核桃酥吃之后，可算是把闹腾的小家伙哄睡着了。
弯腰给他盖好小被子，抬眸瞅了眼香囊挂着的位置，宜妃这才轻手轻脚地从南阁出来。
一转身，喜桃正举着一把红纸伞站在檐下等着她。
看见宜妃出来了，喜桃连忙迎上去，将伞打在她的头顶，主仆两个边往回走边聊着。
“烬儿今日回来身上可带着伤？”宜妃神情冷肃，看着喜桃的目光灼灼逼人。
喜桃默默移开视线，盯着地上的雪点了下头：“不过奴婢给殿下沐浴更衣的时候，发现只有手臂上受了些伤，且那些伤口已经被人妥善地处理好了。”
宜妃想起小商烬的话，了然地说：“应该是皇长子帮他处理了，哎……都怨我，若不是我，烬儿本不该承受这些的……”
“娘娘…”见宜妃露出自责的神色，喜桃连忙安慰道，“可是咱们殿下很聪明很懂事，陛下不也夸了殿下许多。”
“可我担心，陛下的夸赞对烬儿来说并非是一件好事啊。”宜妃幽幽叹道。
见她如此，喜桃也不好再说什么，正好两人也到了地方，喜桃收了伞，推开阁门又接过宜妃换下来的外衫，随手挂在一边后，她转身问道：“娘娘用过晚膳了么？要不奴婢去小厨房那儿给您做点夜宵吧。”
“好，”宜妃坐在妆匣前，将珍珠耳坠摘下来，“忽然想念你做的豆腐鱼羹了。”
“那奴婢去给娘娘做。”
听雪轩外，寒风呼啸，大雪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