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主任的神情依旧淡然，没有因为祁同伟的质问而有丝毫动摇：“祁书记，这不是骗，这是政治。
是有承诺，但是形势比人强，您不知道祁书记，其实沙书记也不容易，他也承受了很大的决策压力。
所以这是您应该理解的游戏规则，不要装外宾了祁书记，在咱们这片地方，连高育良主任都说过，一把手就是几乎掌握绝对的权力，无论什么行为，结果如何，沙书记最后都是要负总责的。
所以，沙书记没有恶意，只是大局需要罢了。
您不得不承认，周桂春书记相对而言，确实比您更有地方工作经验。”
祁同伟冷笑了一声，双手插在腰间，紧紧握成拳，声音里透着咄咄逼人的气势：“大局需要？好一个大局需要！
那我倒想问问，这所谓的大局里，把我摆哪了？
是不是从头到尾，我就是个笑话，就是你们手里的一颗棋子？”
副主任面对祁同伟的质问，依然保持冷静，他叹了口气，语气中多了几分无奈：“祁书记，政治不是个人的舞台，所有人都是棋子。
我们只不过是为着更大的目标在做事，最终目的，不都是为了汉东好？
为了大局，每个人都得牺牲一些东西。”
祁同伟听到这里，怒火更盛，声音中充满了讽刺：“牺牲？牺牲的为什么总是我？
用大局来压我？笑话。
我只知道，用大局压人，证明被压的人，就他妈从来没在大局里面！”
副主任并没有被祁同伟的怒气所感染。
他看着祁同伟，语气依然柔和：“祁书记，沙书记一直很看重您，他希望您能够理解，他这么做，是为了汉东省更稳定的发展。”
祁同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冷冷地看着副主任，眼中的怒意未减：“理解？好，那我就理解。
可我告诉你，我祁同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现在连你都敢跟我吆五喝六了，好，很好。
今天这件事，我记住了！”
“祁书记！不要闹了，算我求你了，没好处的。而且，沙书记依然认为政法口更能发挥您的价值，他还是非常倚重您，希望您在政法战线再立新功的。”
副主任眼神中也有一丝怜悯，所以还是最后劝了一句。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虽不是少年，但老骥伏枥，壮心未已，我最后教你一句，什么叫承诺，承诺就是他妈的明天世界末日了，今天也得兑现说过的话！”
说罢，祁同伟怒气未消地转身离去，脚步在地板上砸出沉重的声响。
副主任望着祁同伟的背影，眼中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情，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祁同伟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祁同伟出了办公厅大门，站在宽阔的台阶上，仰头望着汉东省委的大楼，目光中充满了不甘。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愤怒与屈辱。
此刻的他还能做什么呢？
去找高育良诉苦？
祁同伟还要脸呢。
去找陈岩石主持公道？
那把榆木老脑袋，肯定说什么革命工作是块砖，哪里有用往哪搬。
最后向着的还是他家小金子。
就这么胡思乱想，祁同伟坐在自己车里，生生待到晚上。
周围的街灯一盏盏亮了起来，霓虹的光芒模糊了他的视线。
脑袋里仿佛装满了无数嘈杂的声响，让他无法静下心来。
这一刻，他只想逃离这里，逃离这一切让他感到屈辱和愤怒的场景。
祁同伟下了车，徒步走上街头，随意地沿着街道前进，任凭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手机铃声一遍遍响起，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是梁璐的来电提示。
他盯着那讨厌的名字，眉头紧锁，但最终没有接，手指轻轻一划，挂断了电话。
他知道梁璐想问什么。
无非是今天常委会的结果。
说不定梁璐早就知道了，现在只是在埋怨。
祁同伟继续走着，脚步虚浮，脑中一片混乱。
今天常委会上那一幕幕，沙瑞金的话语，众人面面相觑的神情，所有的一切都在他脑中来回翻腾，像是恶魔一般嘲笑着他的失败。
本来已经触手可及的位置，就在最后一刻，被毫无征兆地夺走了。
祁同伟感到自己的心沉到了谷底，像是有一块石头重重地压在心头，堵得他喘不过气。
他走了很远很远，漫无目的地穿行在京州市的街头。
沿途的景色他已经无暇顾及，霓虹的光影在他的视线里只是一团团模糊的色块，映在他眼中显得那样无趣。
渐渐的，他来到了一处公园的长椅旁，双腿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直直地瘫坐了下去。
他低着头，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眼中充满了痛苦与挣扎。
他的手机再一次震动起来，是一条来自钟小艾的短信：“给我回电话，同伟。”
他盯着屏幕，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再看一下未接来电，原来在他走路的时候没注意，钟小艾打了十个未接电话，高小琴五个，高启兰三个，高育良一个。
算了，懒得回了，都是明知故问的屁话。
就是重新翻出来钟小艾那条简短的短信，却让他感受到一种刺痛。
钟小艾的在乎，无疑只是对他失败的另一种无声的怜悯。
祁同伟没有立即回复，他放下手机，仰头望向夜空。
深夜的天幕被城市的灯光映得微微发亮，星辰在高处闪烁，显得那么遥远而不可及。
就像是他曾经无比接近的权力，现在却被人轻易夺走，毫无还手之力。
他闭上了眼睛，呼出一口浊气，心中压抑的痛苦和愤怒让他感觉如同置身于深海，四周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光明的指引，只有无尽的孤独和迷茫。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他低声自嘲地说道，声音被夜风吹散。
良久，他再次拿起手机，终于给钟小艾回了一条短信：“还好。”
“你不好，快给我回电话。”不一会儿钟小艾的回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