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寂静无声，长久的空白似乎让周围的冷气都增加了不少。
大概过了两分钟，谢决才再次搂了搂江司却，压着声音说：“是时候让司……另一个司珩来和闻泠见一面了。”
他特地换了措词，第一次觉得说话也是一门需要长时间学习的艺术。
骂人可以随意发挥，但一旦需要安抚，他的词汇量总是寥寥，千言万语也只是在心里打个转，生不成任何实质性话语。
谢决叹了口气，将有些脱力的江司却抱了个满怀。
“我们叫他来看看闻泠的态度。”谢决说，“从目前已知的信息来说，闻泠刚开始只是想用控制器延续司珩的生命，后来在拿到你的鲛珠后，才发现可以通过鲛珠生成一模一样的异化体，只是会失去控制。
他从A0001身上提取出了异化基因，采用人工合成制造出了后面的A0002、A0003……一系列异化体，可无论怎么改进异化体试剂都无法解决失控感染的问题。
江司却沉默听着，此时也已明白，“所以出现了体内既有异化基因又携带控制器的群体？”
谢决怔愣片刻才嗯了一声，有些惊讶他其实在思考，甚至还会接话。
“叫哥……司教授过来，”江司却声音轻了几瞬，复又继续，“是想看闻泠是什么想法是吗？看他到底在意的是谁？”
谢决身体后倾，尝试看清江司却此刻的表情。
在看到对方紧绷的唇线和皱起的眉心时，谢决又是一阵心疼。
他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的决策，就像此刻，他是不是不应该带江司却来看这个冰棺。
到底是知情权重要还是让他心情舒畅更重要？
谢决一方面将他看作是第一军区战斗力顶尖的执行者，一方面他又实实在在是烙印在自己心间的爱人，无论怎么抉择，似乎都没有最优解。
正想着，谢决感觉自己的嘴角被碰了下。
湿冷的气息扑洒在下巴，他一垂眼就看到微扬着头的江司却，金色眼瞳在冷光灯下似乎更加透亮。
江司却的唇还没离开，继续贴着谢决嘴角，吐息间都是对方的气息。
“对我来说……”说话间嘴唇轻擦，江司却视线聚集在上面，逐渐觉得自己有些对眼，“都是哥哥。”
他缓慢的说完一句，像是肯定自己一般，离开谢决的唇，将下巴在谢决肩上磕了两下。
“都是司珩，都是哥哥，在他们可以自由支配自己思维的时间里，他们都是我哥哥。”
谢决注视着他，良久，低声微不可闻的笑了声：“还挺哲学。”
江司却也看着他笑了出来，肯定道：“我一定是最热爱思考的鱼。”
如果每个鲛人都有一个“最什么”的头衔，那司珩一定是“最关我屁事”。
江司却本以为让这个司珩去探望闻泠是什么很简单的事情，直到他说出这个想法，对方十分不客气的回：“我为什么去，当年要不是他，我也不至于挖我鲛珠。”
司珩没什么好气的躺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全息投影。
“我跟你说，弟弟，也就是你，我还跟你说几句话，换其他人我早给赶出去了。”司珩用精神力控制着游戏人物跳过眼前的断崖，“是，我是喜欢过他，当初没跟你和族人说是我不对，但是自打他关着我开始，我就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我跟你说过我觉得我的记忆有问题，但是我确定曾经被他逼到不想活着，我还记得我亲手挖出鲛珠给他塞了进去。
我要是还喜欢他，那不是脑子有问题吗？”
这是江司却始料未及的回答，他站在沙发旁有些无措。
眼前人条理清晰，言语直白，态度也十分坚决，根本不像是被控制了的样子。
江司却甚至有些恍然，仔细想来，刚相认时的司珩好像也是差不多的说话方式？
司珩继续盯着全息投影，里面的人物随着他的精神力而动作。
直到一个大大的oVER字样浮现，司珩才扭头看向站在身旁的江司却。
他想了想冲江司却招了招手，坐起身将半边沙发让了出来示意他坐下。
司珩抓了抓自己有些乱的头发，仰靠在沙发上，半阖着眼。
“我这几天想了很多，结合我这些莫名其妙的记忆，大概能理清楚是怎么回事。”
“我可以肯定的是在我把鲛珠挖了给闻泠后，他几乎没什么犹豫的又还了回来。后面我就莫名其妙进了研究总部，现在想着我都想笑，我在海里住了十几年，凭什么进研究总部？凭我一顿吃三碗吗？”
“你现在让我去做个研究我都费劲，很陌生，根本不像是我能做出来的事情。”
司珩说着又搓了把脸，停了一会儿才又继续，“我现在也很混乱，我不知道记忆里的事情都是怎么发生的，我看到最近公开的消息，里面有提到鲛人异化体，那个和我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异化体，我都不知道我俩到底谁才是真实的。”
“不过我觉得还是我比较真实，因为我有鲛珠。”
江司却猛然扭头，依旧没有出声，但视线凛冽。
司珩不自然的摸了摸脸，嘴唇微动：“啊？难道我也不是真实的那个？”
江司却又迅速的转过脸低下头沉默地看着地面。
一直在说的司珩也安静了下来。
时间一点一滴消散。
直至江司却突然开口，“你说的对，你有鲛珠，你有记忆和生命，你还没有控制器，你可以是。”真实的司珩。
后面他没说出来，只含糊带过。
仰靠在沙发上的人似乎松了口气，扯出一抹温和的笑。
“我就说我肯定是。”司珩勾着嘴角，“我现在觉得记忆中的那个才不是我。”
司珩说着余光瞥向江司却，忐忑的想要江司却的认同。
岂料。
江司却动了动嘴。
只是反复开合，一个字都没说出。
司珩有些急了，但还是没敢深问。
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司珩手指毫无章法的点着沙发。
最后一咬牙，“我跟你去，不就是看看闻泠吗？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