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顾燕帆的声音……
林珺动作明显顿了顿，没立即起身。
可是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扶过来，温柔的拉着她站起来。
顾燕帆居高临下看着已经狼狈不堪的田梦霞，又重复了一遍，“你对我夫人无礼，凭什么不计较？”
田梦霞和林珺起冲突的消息传到顾燕帆这里后，他什么都来不及想，抛下公务就找来了。
顾燕帆深知田梦霞的阴狠毒辣，担心林珺吃亏。
但显然林珺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脆弱，饶是如此，顾燕帆仍旧因为田梦霞对林珺的挑衅而充满怒意。
“你来了？”田梦霞看到顾燕帆之后明显松了口气，扯出抹亡羊补牢的体面笑容。
呼，总算来了个看起来有理智点的。
很可惜她不知道，林珺比之顾燕帆还是要善良心软很多的。
“林珺命人伤我，这你怎么不说呢？”田梦霞嗤笑，“还是说你这浪涛山本就是不讲理的地方？”
浪涛山是无山先生的地盘，顾燕帆身为无山先生的弟子，勉强也算是半个主人。
若是传出去欺辱宾客的闲言碎语，可连带着要毁了无山先生的一世贤名。
“师父开门迎天下学子自然以礼相待。”
顾燕帆继而冷冷一笑，典型的先礼后兵，“但我为自己夫人出头也是理所应当，田小姐既然有本事暗中伤人还不出言不逊，难道没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田梦霞在南渊一呼百应，嚣张跋扈惯了，何时考虑过后果。
她要是真有这份心思，也不至于孤身一人就来挑衅林珺，然后直接撞人家枪口上。
冷静下来后田梦霞还是不相信他们会在这个时候真对她怎么样，于是多了几分底气。
“小侯爷在唯唯诺诺，区区一个纨绔子弟就能对你当众羞辱，我真不知你哪里来的底气在我面前咄咄逼人。”
田梦霞重新拾起自己的骄傲，捂着伤口再次起身，刚才被逼出来的恐慌已经消失不见，自负和轻狂再次凌驾于少女的理智之上。
虽说和顾燕帆早上闹了些别扭，但林珺依旧听不得别人拿顾家来中伤顾燕帆。
“既然你不明白，有的是办法让你明白。”林珺冷冷看着她，“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给他道歉，第二，让我的暗卫把你的舌头拔了，你选哪个？”
田梦霞瞪圆了眼，紧了紧拳，“你敢，这是三国交汇之地，动了我可牵涉国事，我看今日谁敢拿我如何。”
林珺不想废话，刚准备让影动手，顾燕帆拦住了她。
他在人前一贯忍让，今日却显然没有继续包羞忍辱的意思。
“田小姐名动南渊，却难道不知此一时，彼一时的道理？”顾燕帆说话没什么语气，却无端让人毛骨悚然，“日前我能忍于星津，今日却不必忍你。”
田梦霞下意识后退半步，惊疑不定的看着面前的小两口，实在养眼却又着实骇人。
“你们……”
顾燕帆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拖下去。”
阳午应声而动，田梦霞终于意识到这两个都是疯子，再想要大喊大叫已经晚了，阳午面无表情的捂了她的嘴强势把人拖走。
此间道路蜿蜒，很快便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林珺看着雪地上挣扎出来的明显痕迹，蹙眉，“你要做什么？”
顾燕帆低头看着身边的人，很温柔的笑了笑，“夫人不必操心这些，她再也不能出现惹你心烦了。”
这话的意思只需稍微想想，便可叫人不寒而栗。
最让林珺奇怪的是，这和顾燕帆以往的行事风格太不同了。
“我问你要做什么？”林珺隐隐察觉不对，再次追问。
她抬头，眸中冷色犹未完全褪去，因而显得有些冷厉。
顾燕帆被这样的眼神刺了一下，心头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可是他不能告诉林珺，也不敢。
他的沉默加剧了林珺的怀疑，可她却没有继续逼问。
“我已经给太子和爹爹去信了，一定会找到定安侯和顾燕烨。”她声音低低的，“对不起顾家，若是你找好了退路，我不拦你。”
顾燕帆再回京城显然是凶多吉少，林珺纵使再受宠爱，她也没把握能在这等大事面前保住顾燕帆。
这就是田梦霞一开始挑衅她的时候她没回的原因，如果她也能像田梦霞一样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或许能改变顾家的命运。
也不至于明知顾燕帆一直暗中动作，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因为离开，才有活路。
原本她想的是京城实在待不下去，她愿舍下所有荣华富贵和顾燕帆远走高飞。
但是顾燕帆不愿意，林珺不强求。
她的话让顾燕帆眼眶泛酸，他就知道林珺早有察觉，只是没往京城传消息罢了。
原来她也有为他着想，只可惜，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苟活于世。
大丈夫立于天地，何惧生死，争的不过是口气罢了。
顾燕帆叹了口气，没有解释，只是再次牵住她的手，“我们回去吧。”
林珺没应声，可是也没收回手，他们就这样沉默的走了一路。
影跟在身后，垂目看着紧紧交握的两只手，眼神暗了暗。
回房之后，室内是久久的沉默。
顾燕帆很想跟往常一样说些不着边际的逗一逗林珺，但不知为何，看着身边人冷然的小脸，他就张不开这个口。
心中满是苦涩的人，张口总是比别人要难些。
最终是林珺先打破僵局，“明日之后天下诗会便结束了，你与无山先生师徒阖该多留些时日叙叙旧，我便跟芳玲一起回京吧。”
她顿了顿，“我就……不等你了。”
无山先生从一开始就没有露面，其实早有不少人猜测端倪，只不过大家更为在意《恒子》，所以并没有造成太大骚乱。
林珺也没上心，她猜到其中有顾燕帆的手笔，她就当不知道。
顾燕帆心中涌出莫大而又难言的伤心，他嘴唇翕动，“我答应了要治好你的手的。”
“不等了。”林珺叹着气笑，“我离开太久了，也该回京了。”
“不，珺儿，我一定可以治好你的手！”顾燕帆忽然激动，他扣住林珺的肩膀，目光恳切。
林珺和他四目相对，缓缓的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出来，后退了一步。
顾燕帆的手无力垂下，他听到此生最心爱的姑娘说，“顾燕帆，相识一场，我只希望你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