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韫命人为皎皎换好衣裳，随后便提笔给萧时衍写书信。
大约说明了回京复命的时间，又询问太子殿下最近身体是否还好着。
至于这个名叫皎皎的美人，沈舒韫几番提笔，终究是没有写下去。
皎皎洗漱完换好衣服，被婢女从里间带了出来。
女孩脸上的肉很少，看着像是不常吃什么东西，却也还是难掩其气度风姿，一举一动倒真有几分公主的架势。
她垂着眸子，鸦羽般的睫毛扑闪，在脸颊上落下阴影。
“见过将军。”行礼的姿势还有些生疏，却也算不错了。
沈舒韫喝口水，看了皎皎一眼，又喝一口水，继续看皎皎一眼。
啊，光是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过来吧。”她朝皎皎招手，见女孩小碎步走上前后方才询问：“你不怕我对你做什么？”
“将军也是女子，想来不会为难我。”皎皎面不改色道：“况且北羌已被灭，我只能任凭旁人处置。”
“我也没有什么大志向，为奴为婢也行，只要顿顿给我吃饱就行。”
这冷静的程度，仿佛灭的不是他的母国。
沈舒韫半带好奇地打量她，对这个回答又很是满意，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完她才问：“你会跳舞，或者会一些什么乐器么？”
皎皎道：“都会。”
沈舒韫说：“那便好，只要你乖乖听话，自然少不得你吃香的喝辣的。”
女孩闻言，若有所思。
收拾好行囊，沈舒韫与父亲兵分两路。
沈将军已经升官，驻守在北羌，论功行赏，此次战役沈舒韫的功劳最大，可朝廷到现在都没有封赏的消息。
父亲与她说稍安勿躁，旁人更多的却是看笑话。
毕竟堰朝还未出现过四品以上的女武官。
一时间众说纷纭，有人觉得圣上或许就会开这个先例，也有说沈家势大，圣上不一定再会继续封。
更有因沈皇后昔日将凤印放在沈舒韫抓阄宴上的事情，更多人觉得，她会嫁给萧时衍。
在一堆谣言里，沈舒韫带着皎皎回京，先去拜见了沈皇后。
皎皎跪在沈皇后跟前，腿下垫着软垫，手中端着滚烫的茶水，却还是一声不吭。
“旁人只说她是北羌的公主，生母是何人一概不详。”
沈舒韫越说越觉得心虚，说白了，她还没调查清楚皎皎的身份便贸然带了回来，万一她是什么细作，同先前那位北羌公主一样，奔着杀人来的，该如何是好。
沈皇后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皎皎，半晌没有说话。
不管如何，北羌都是皎皎的母国，可其样貌纯正，是个不折不扣的中原女子。
脸上也未见哀伤愤懑，仿佛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沈皇后微微颔首：“你究竟是何人，一一招来。”
皎皎却不卑不亢地磕头：“娘娘恕罪，民女的确有所隐瞒。”
“民女并非真正的公主，而是北羌的一名普通使女。”
沈舒韫大为震撼。
使女，便是专门培养来进献给各国的女子，分三六九等，其是最上等的使女。
就连先前的那名北羌公主，也是一名使女。
沈舒韫瞬间反应过来：“那你是想与我们做一些什么交易？”
她连一声不吭，默默地磕头，直到额头略有红肿，皎皎才道：“民女虽身在北羌，幼时却是与父母一同在大堰的土地上，是不折不扣的堰人，却遭强敌来犯，一家老小都被掳到北羌，至此与家人失散。”
“民女想恳求皇后娘娘与将军，帮忙寻找民女父母的踪迹。”她咬了咬牙：“北羌王室带走的财宝我知道在哪里··娘娘需要民女做什么，民女也都愿意。”
沈皇后闻言，一时间没有说话。
沈舒韫倒是知道前几年的旧事，北羌不断侵扰大堰边境，掳走不少壮汉青年与女子，过去做最低等的奴婢。
想到自己初见皎皎时，那些北羌人迫不及待将她推出来当挡箭牌的模样，她难免动了些恻隐之心。
“姑母··”
沈舒韫刚一张嘴，沈皇后便道：“这孩子算得上聪慧，舒韫，你先出去吧，我同她说几句话。”
沈舒韫心中嘀咕，自己有什么是不能听的，却还是乖乖照做。
她走到殿外，沈皇后宫里还养着一只大胖狸花猫，慵懒地在太阳底下打个盹。
过了许久，皇后身边的女官领着皎皎从里面出来。
沈舒韫上前询问，女官微微施礼回道：
“回禀将军，娘娘已经下了懿旨，封皎皎姑娘为东宫的晓事宫女。”
沈舒韫一愣，随即闹了个大红脸。
晓事宫女，便是为皇子床事开蒙之人，地位算不得太高。
若是萧时衍没看中，以后放归出宫，也是能得一大笔钱财，安度余生。
若是被萧时衍看中了，她能爬到哪一步，便是皎皎自己的造化了。
身为北羌的使女，本该戴罪回京，却在沈舒韫的帮助下有如此归宿，已算得上完美。
沈舒韫看着她微微思索，皎皎这身份，也没办法一下子封个大的，只能一步一步往上爬了。
皎皎却感激地冲她一笑，行了一礼。
两人短暂告别，沈舒韫吩咐人先将凝霜带到自己府中，自己独自进了皇后宫里。
屋内燃着淡淡的熏香，女官又奉上一杯新茶。
姑侄俩对坐半晌，沈皇后率先开口：“想必你的内心也有诸多疑问，比如封赏侯爵之事。”
沈舒韫眼皮一跳，道：“舒韫不敢。”
皇后没有过多责怪她，只是说了另外一件事：“上月在京中，发生一件大事。”
“世家旧臣与寒门新臣打得不可开交，偏生在此处生了乱子，新起的勋贵私藏禁药，还做出强抢民女的大事。”
她已然冷了脸：“你猜猜，此人是谁？”
沈舒韫茫然地摇头。
“你的堂兄，亦是本宫的好侄儿。”
沈舒韫意识到什么。
沈家本是小族，算不上富庶，如今靠着圣上对皇后的宠爱与他们一家三口在外的军功，一家独大。
父亲又成了北羌的都护府··说是都护府，实则与藩王并无差别。
已经有旁支仗势欺人，因此圣上才会按下沈舒韫的军功，敲打沈家。
“身为臣子，当利国利民。”沈皇后道：“我知晓你心有不甘，自己在外苦苦征战，却被家中吃白饭的给拖累。”
沈舒韫确实挺不爽。
皇后倒也没有一味打击：“自然，不会短缺了你的··不是不封，而是要留给太子封。”
沈舒韫恍然大悟，连忙道谢：“多谢姑母。”
“不必谢我。”沈皇后终是满意地点头：“你带回来的那个皎皎，周身气度不凡，眉眼之间像极了本宫的一位故人，恐怕身份不一般。”
“至于要怎么做，便是看你了。”
“是，舒韫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