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祭海前
海城。
十二月三十一日，卯时。
“娘，你快点，去晚了没位置了。”
巷子里，虎头虎脑的男孩今天穿了身新衣裳，格外精神。
往日总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被自己亲娘拽起来，今天倒是起得比太阳还早。
换上了十几天前就置办好的新衣新鞋新帽子，怀里抱着拿鱼叉的龙王泥像，满脸焦急的的向屋内喊着。
那红扑扑的小脸，跟那太阳似的，像是还发着光呢。
过了会，那屋里才传出道不急不慢的话语：“急啥，今可是大日子，不得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外面那男孩已经急得跳脚了，大声嚷嚷道：“哎呀，娘不用打扮也好看，咱快走吧。”
“你小子倒是会说话，比你爹强。”
屋里走出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也是红光满面的，虽然说不上有多么倾国倾城。
但小孩子是不会说谎的。
妇人看到自己小儿子一见自己出来了，就要迫不及待地向前跑。
快步向前，把他喊了回来。
伸手把儿子的帽子扶正，边走边说道：“你爹跟你哥到店里去请龙王爷了，现在应该也差不多了，咱过去找他们。”
“咱一家子得团团圆圆的去，还记得为什么吗？”
“记得，是跟龙王爷说一声，在祂的庇佑下，咱们家过的很好。”
……
此一家之景象，亦是海城之景象。
街边的商铺前门大开，里面空无一人，挂满了喜庆的装扮。
大街小巷高门大户里不断走出衣着干净的人们，无一不是洋溢着热情地笑容。
孩子的手里大多都捧着龙王爷相关的泥人木塑，大人的手里捧着供奉神像。
或是牵着孩子。
孩童和老人、男人和女人、商贾和官员、渔民和戏子、船员和文人……
如一条条不同的百川河流流入大海。
在这里，至少是现在。
人们没有门户之见，没有身份地位的不同。
往日高不可攀的，今日可以勾肩搭背；往日不屑一顾的，今日主动帮扶……
他们将共同奔赴大海。
去庆祝。
去欢呼。
去载歌载舞。
去畅想未来。
……
姬青阳和胡十六毕竟在附近玩了好多天，自然是熟门熟路的，早早的就来到了将要举行祭海仪式的三大会场之一。
海城太大了。
为了让所有人都不会有“触摸不到”的感觉，在沿海区域设立了三座一模一样的会场。
除了人外，其他任何方面，表演、饭菜、进程等到，都做到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也正对应着远处停在海面上，那艘巨型宝船的船头，船身正中央，和船尾的位置。
巨大的祭祀台前是不计其数的桌椅，桌上摆着吃食。
每年都是这同一套物件。
自然也是同一套规矩。
海城是一郡郡守的府邸所在，就是那位出过场的张郡守。
张郡守的手里有一份名单，凡是上面有名的，那都是海城本地人。
是自家人。
台前的每个桌子上，都有着每家每户的名字，标记着这是谁家的位置。
家里有几口人，就有几把木椅。
家里人多的，自然就多用张桌子。
位置也不是固定的，每家每户每年都会变。
在有名的桌椅后，还有着没名的。
除了名字外也没什么差别，就是离祭祀台远了些。
这些就是为外乡人准备的。
先到先得。
毕竟是自家的大日子，哪有把自家人往后撵的道理。
姬胡两人这几日与朱氏兄妹和李星河见得不多，自然也没交流过关于位置的事。
此时两人坐在船身那一处中等靠前的位置。
两人来的已经算早了，但其他人，明显更有经验。
慕名而来，却没有预料到会这么热闹，导致没抢到位置的，就只能在旁站着，或是自备板凳。
太阳初升，海边三个会场已经坐满了人。
看到这景象，它怕是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上工迟到了。
又或许，已经习惯了这每年一次的盛景。
与姬胡二人同桌的有一位笑眯眯的老爷子，与跟在他身边的年轻女子坐在同一侧。
那女子看起来像是对姬青阳很感兴趣的样子。
不时就会向后者问些问题，东一句西一句的，问的问题也没什么关联性。
从坐下到现在，跟姬青阳说过的话比胡十六还多。
而且……
胡十六把视线从周围的人山人海处收了回来，无视那女子。
对姬青阳问道：“我们要一直坐到中午吗？好无聊啊。”
“对哦，胡姑娘是第一次来吧？”
回答她的却并不是姬青阳，而是那女子热情的说道：“都是海城人太热情了，天还没亮就来了，我们对龙王没什么信仰，在这里等着是会感到无聊呢。”
说完，又转头看向姬青阳，继续说道：“一般等到巳时末，就会来送上饭菜。”
“未时一至，海城的祭海仪式就算正式开始了。”
胡十六偷偷嘟嘴，有些不满。、
谁问你了。
“周小姐常来参加海祭吗？”
姬青阳问了。
“这已经是第四次了，毕竟每逢海祭，海城的人就会特别多，生意也会好做些。”
“不说这些了，姬公子，这个挺好吃的，要尝尝吗？”
“我要！谢谢周姐姐。”
“胡姑娘不用客气的，来，姬公子尝尝这个。”
“这个我喜欢吃！”
“呵呵~”
……
老人也只是笑眯眯的看着，更多的是跟那位中年人交谈，不时转头应上两句。
另一位中年人，胡十六觉得有些眼熟，想来应该是在城中游玩时碰到过。
毕竟最近海城人很多，就没有在意。
桌上的氛围也……应该可以算融洽。
听到另一边的交流，那中年人神色有些变化。
语气显得有些急迫，主动对老人说道：“敢问老先生，可是周丰商会的人？”
老人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做些粮食生意罢了，还是承东家的情，不嫌老朽愚钝。”
得到肯定的答复，中年人的表情肉眼可见的谄媚了许多
不光频繁向老者敬茶，就连身下木椅，也挪近了些。
也不怪中年人会是这副模样。
周丰商会，正是天下最大的商会。
老人也没有心生厌恶，不断回应的同时，却是笑着看了眼姬青阳。
周丰商会的会长，也就是创立周丰商会的周家当代家主，他的亲闺女正是当朝皇后。
也就是姬青阳的母亲。
老人心中暗道：演的倒是不错。
他看的出来，眼前这上赶着巴结自己的人，看起来是对商会无比向往。
实则敬而远之，故作这副谄媚姿态，是想让自己心生厌恶。
少爷说的这人倒是有点意思。
这中年人胡十六没有记错，她确实见过。
正是前日李星河问路那人。
之后姬青阳就找到了老者，表示可以接触接触。
那女子同是周家人。
周家家大业大，按辈分，她是姬青阳的姨。
跟着过来，纯粹是对跟在自己外甥身边的女子感兴趣。
……
深海之下。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都到这份上了还问个屁！没准备好也得上，没了这次机会还得等一年，你等得起吗？”
“我们真的……不说别的，单是教中的神力……如果被发现了……”
“都到这份上了还说个屁！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后退只有死路一条！”
“放心，不会被人发现的，毕竟这可是神亲自同意的。”
“但是教主……”
“别提教主，妈了个巴子，我都有点后悔了…………”
“有殿下帮我们，教主也奈何不得我们。”
“事已至此，准备吧，事成之后，谁都要仰视我们！”
“呼……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