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三个月后。
治宪皇帝精力大不如前，已将过半朝政交由太子项霆处理。
新战船与新火铳已研造成功，朝中文武百官沸议商定西征事宜。
是日，治宪帝命太子当廷宣布西征都兰的主要阵营。
除了去年已经定下的总兵何贯雷、副将秦老匠、锦衣卫西征指挥使周立寒以外，
还新添了包括但不限于定远将军程瞻、斥候校尉冯时、信武将军沈铭等。
领完旨的周立寒，有些心虚地准备下朝混在百官当中溜走，但还是“不幸”被身着顺圣红制服的少年给拽出来了。
“跟我过来。”项霆那已经很有太子矜持威严的玉面上笼罩阴雾。
周立寒疯狂在身边找掩护，眼疾手乱抓住一个陈医娘的原生家庭亲弟弟北冥澂，他作为工部官员跟随秦老匠一起被宣布参与西征。
“我那个，我，我跟澂公子约好一块儿用午膳来的，陈姨是我姨奶奶，那澂公子怎么也算是我小舅公了。”她咳咳两声道。
北冥澂两头看看，寻思毕竟这位是即将共同出征的上司兼战友，便开口礼貌笑道：“虽然不敢当周大人的小舅公，但确实是应该——”
项霆只是重复：“跟我过来。”嗓音比前一句更低沉些。
“……，”算了，毕竟已经回避这个问题一年了，总不可能回避到出发了吧，周立寒视死如归地惜别北冥澂，“小舅公，下次再聚。”
于是硬着头皮跟项霆回到毓秀宫。
砰！项霆重重地合上寝殿门。
“周立寒，你和父皇真默契啊，”他转身便即刻开口冷笑：
“不约而同地瞒着我，就连我参与商定的那部分阵营也丝毫没提及你，直到让我宣读圣旨了才知道。你干脆直接上了西征的船，送行的时候再让我知道好了，也省得不情不愿被我抓过来，是不是？”
周立寒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和皇上不是那意思。我只是之前一直没想好要怎么和你说…”
“没想好怎么和我说？一直？”项霆更是听得气笑，“所以你从去年过年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没改变过要西征的念头。是么？”
周立寒有些语塞：“……所以你也一直都知道我想去，那不就得了？”
“我以为你会改变主意。”项霆已经开始先红了鼻头，死死盯着她，“你不知道西征有多远，从你离开到回来要多久么？”
“我知道。”周立寒反而平静下来回答，“保守四年半，但几乎是要六年。”
“……，”项霆怒意更甚三分，“六年？那我们认识了多少年？”
周立寒认真计算了一下回答：“五年七个月。”
“我们认识还不到六年。”项霆再次被她气笑，“可你一个西征就要去六年？”
好好好，原来是在计较这个啊。周立寒无奈一笑：“哎哟，你说的我好像不会回来了一样。等这个六年过去，我还有六十年和你在这儿呢。”
“你这么肯定自己能回来啊？”项霆丝毫没被缓解到，开始连环灵魂拷问：
“你出过海么？知道这条海路到底有多远多危险么？你打过这么大的仗么？就算战胜，你知道自己真能活着凯旋么？”
周立寒还真被问凝噎了：“有一说一，确实不知道。”
“那你回不来怎么办？”项霆低喝质问。
周立寒叉腰，理直气壮：“妈祖娘娘同意我去了的，就会保佑我一路顺风。”
“你就说你要是回不来，怎么办。”项霆抬脚逼近她，紧抓这个问题不放。
“那你给我追封一个爵位，让我体面下葬咯。”周立寒有点不高兴了，索性故意道：
“男女就不追究了，反正交代史官给我写一篇正面点儿的传记，让我流芳百世一下——唔！！”
情况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周立寒根本没反应过来，骤然被项霆推到门板上摁住肩头，双唇也同时被紧紧噙住。
其实这触感并不完全陌生。
上一次是发生在一年半前的某夜宫宴，她被摄政王算计被迫跳入太液池险些呛死在水里的时候。
他毫不犹豫地钻入水中伸出双手把她从深渊里捞了起来，贴上她的唇，给她渡气。
然后她对此回避掉了任何表示。甚至下意识地选择遗忘。
但是今天，她一下就记起来了，当时那样的情景，那样的感觉。
“周庭霄！你，”这一刻非常漫长，周立寒险些窒息过去，好不容易感觉他松了些劲赶忙用力推开，不敢置信地瞋他。
——这次接触可跟上次完全不是一回事儿啊！！
“我怎么？我不能？”项霆舔了舔嘴角的一丝血的腥甜，矜贵的面庞上透露出一丝狡黠得逞的笑：
“既然你就要丢下我走了，那我就趁你还没走的时候这样。有什么问题？”
周立寒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我，我真是…你简直…反了你了周庭霄！竟敢对你哥我——”抬起巴掌就要扇。
“是，本宫就是反了你了。”项霆能预判似的提前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清亮的少年嗓音带着一丝低哑：“长姐，你待如何？”
“我待如何？！”周立寒气急败坏，提起膝盖要顶撞他，“老子要揍你……喂！！”
项霆再次预判了她，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溜到她身后一带，横抱起来。
“长姐，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他低眸与她相望，她眼里分明就是有他的倒影，“更何况你的招数，我日夜学了这么多年。”
周立寒挣扎尖叫：“好好好，刮目刮目！那你放我下来！”
“你不西征我就放。”
“呸，你这个专横暴君，我才不、唔——”
“周立寒。”
项霆把她放下了，但是把她放在床榻上，他颀长而已然不失健壮的身形笼罩在她上方。
他弯下双臂，用额头贴上她的额，以鼻尖蹭她的鼻尖。
“我只是想要你多选选我。”他似乎隐隐染上了一丝哭腔，“我不想在你的选项里，排得这么后面。”
“……，”周立寒垂下眼帘，掩去其下闪烁的眸光。
片刻后似是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明亮地睁开，扬起下巴主动去够他的唇瓣。
随即一个打挺翻身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