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天空很暗很暗，天上的神仙很不给面子，空中没有一颗星辰在闪烁。整块天幕就像是个大大的黑罩子，罩住了这座城市。城市里的人们也没有因为黑夜的到来而停下，钢铁巨兽正在发出低吟，花城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路远背着‘江莱’靠在一根破旧的电线杆，表面贴满了各种不堪入目的小广告，上面有用刮刀清理过的痕迹，可惜不管如何刮去旧的小广告，新的小广告还是连绵不断，如除不尽的野草，疯狂生长。
路远撕下一张小广告，却无法完全撕干净，几道爪牙般的痕迹留在电线杆上，那是它曾存在的痕迹。路远看清上面重金求精的字眼，轻蔑一笑。
他从怀中掏出打火机，这是VY牌的打火机，是凌风送他的生日礼物。路远抽的第一根烟就是用这个打火机点燃的。
火焰蔓延在纸张上，很快就在空中化作灰烬。可就在这时，一位打扮古怪且大胆的女孩朝他缓缓走来，她半穿着一件黑色风衣，里面只有一层简单的紧身露脐衬衣，或许是酒水，路远可以清晰地看见她胸罩的颜色。
不对......路远眼睛一眯，发现端倪。
“这妞，好像没穿！”
女孩走来，路远近距离观察她的面容，画着欧美盛行的黑暗妆，手上的指甲也是黑的。她含着一根棒棒糖，舔舐的方式不能算作是清白。蓝莓棒棒糖的颜色，也早已浸染她的舌苔。不过女孩比路远矮了不少，直到他的胸部。
女孩搭讪，“这是VY牌的打火机吗？”
“是，朋友送的。”路远来回甩弄打火机，铿锵的声音能把人听醉。女孩笑了笑，从口袋里取出一根烟递给路远。她问，“来一根？”。
路远淡淡的摇头，“不了，我戒了。”
“戒了？”女孩很好奇，路远这样气质的人，一看就是抽烟喝酒，在女人堆里泡过好几年的老手，居然戒烟了？女孩按捺不住，随口问，“怎么，因为女人嘛？”
她顺势把香烟放入嘴中，路远看着香烟滤嘴触碰女孩的嘴唇，忍住了想吹口哨的冲动。他笑笑，“算是吧，前女友因为肺癌死的。”女孩愣住，然后哈哈大笑，“前女友，关你屁事啊？”
“我比较怕死，你呢，你怕不怕？”路远反问。
女孩哼了一声，上前一步，身上极其浓郁的香水味扑面而来，路远并不抗拒，这几年早就对这样的女孩司空见惯。她们深夜买醉，路远遇见她们就是干柴遇烈火，一点就燃。
清澈的酒水自女孩的香舌玉口间滑落，洒在他白皙的胸膛。
酒精的作用下，他们拼命索取，企图榨干对方所剩无几的体力。
一夜过后，白日一出，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路远以前就是这样的生活，可惜现在不行。当着前女友骨灰干那事，路远真心觉得膈应。女孩抬起下巴，示意路远点烟。路远看见她那一双大眼睛，是那种少见的漂亮，稍微一幻想便让人想入非非。
他轻笑，手指一滑，黑夜中的烈焰出现，点燃了那根烟。
女孩熟练地夹住后轻吸一口，笑道：“谢谢啦。”
“客气。”
“要不进来玩玩？”
“算了，家里有人等我吃饭。”
“再见。”
女孩说完再见，转身离开了，走进几步远的酒吧里。路远则是收起打火机，呼出一口热气，突然想起了刚刚那个女孩的打扮，只觉得不可思议。
“这天气，穿成这样，不冷吗？”
“现在的年轻人啊，有点东西。”
路远以前也试过对这样的女孩说教，可后来发现他根本没这个资格。男人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劝妓女从良，属实是贱。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的方式，闲的没事去打扰别人生活干什么？路远踏进一家便利店，买了几罐啤酒，一整瓶百香果汁和打折出售的牛肉干，回到了东苑花园。
“砰砰砰！”路远没有按门铃，而是噼里啪啦的敲门。
“王缺德，王缺德，开门开门，你祖宗来陪你吃饭啦！”
门打开，路远没有看见王大爷，而是看见了小苗苗，他踮起脚来开的门。看见这个脸上肉嘟嘟的孩子，路远的凶神恶煞瞬间消失了。“小苗苗，怎么是你啊，你爷爷呢？”
“爷爷在炒菜，辣椒炒肉。”
小苗苗偷偷回头看一眼，悄咪咪的说，“爷爷还说了，就是要故意辣死你。”
路远心中冷笑。
王缺德啊王缺德，搞这种？
还好老子自己带了牛肉干！
“哈哈，咯，哥哥给你带了牛肉干。”
“谢谢路远哥！”
小苗苗接过，就自己去一边开始偷吃了。路远走进房带上门，倒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讨债的人凶神恶煞，路远万般无奈躲进这里，王大爷一个人跟战神一样，拿着扫把赶走了那些人。
“路小子，你快给大爷滚出来！你们这些人听好了，这路小子的死活跟我没关系，他欠的钱也和我无关，你们就算是把他打死，诶嘿，老头子我也无所谓。”
“王缺德！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顶多到时候给你小子上炷香。”
“王缺德，草拟大爷！”
那些人也不是打不过王大爷，就是怕把王大爷打死了。王大爷也就看准了这一点，时刻做好了倒下碰瓷的准备，讨债的怕欠债，也就只好撤了。路远又死皮赖脸地蹭饭，说是好几天没饭吃了，其实都是去买酒喝了。
路远将‘江莱’放下就开始溜达，来到厨房，看见王大爷正在细心地挑出辣椒籽，而且用的还是那种不辣的青椒。这个嘴硬心软的老头不断忙活，路远微微愣住，然后像个无赖一样倚着墙角。
“王缺德，能不能行，要不要我帮你啊。”
王大爷没有回头，只是默默地在案板上把青椒切成一条条的。
“一边看着去，用你啊？”
路远正要骂回去，看见王大爷眯着眼睛瞅着，迟迟不敢下刀。路远直接撸起袖子走过去，用屁股挤开王大爷。“老不死的，上一边去，这回还得靠你祖宗我！”
王大爷被顶开，一脸恼火，“你小子！油盐不进啊，说好了老头子我请你吃饭，你做饭算怎么回事？”
“切，就你？”路远笑道，上手切菜，“我看你刚刚拿刀的手都不利索了，眼睛都不知道看哪。哪凉快哪死着去，出去出去。”
王大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在转身的时候，摇着头偷偷地笑了。
这小子........
真欠揍啊。
然而，就在王大爷和小苗苗满怀期待中，路远成功的端着一盘烧焦的黑色不明物体走来。就算是小苗苗这个年纪的，一看到这盘菜就紧张兮兮地和王大爷说。
“爷爷，这不能吃。”
“吃了会死人的。”
路远黑脸，“小苗苗，怎么说话的！这只是长得难看些，吃还是能吃的。”
王大爷一听就来劲，马上把筷子递过去，“吃，你吃了就是我祖宗。”
“.......切，”路远默默地推开那道菜，“我不吃也是你祖宗。”
王大爷嘲笑一番，拿起了倒好的啤酒。
“路小子，整一杯。”
“那必须整啊！”
小苗苗看着，举起手中的百香果汁。
“整一杯！”
小孩子的天真模样，让路远和王大爷都忍俊不禁。
小男孩，坏男孩和老男孩同时碰杯，同享天伦之乐。
王大爷眼底泛起一丝泪光。
“这才是一家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