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静静地听着。
赵山河事迹可太精彩了。
应该说，每一位先驱，每一位守望者故事都足够精彩。
赵山河并非世家，背后也没什么人支持。
他能起来，还想建立黎明守望，绝不是“嘴一张”，势力就建起来了。
在黎明守望建立之前，巡查司是毫无疑问的天夏霸主。
而巡查司真正主人想想就明白了，自然是各大世家。
说白了这就是世家代理物，帮着处理凡俗之事。
各地方依旧世家说了算。
赵山河横空出世，余烬武者招收同盟，后创办黎明守望，收拢民心，与世家搏斗不断。
五十年前那场战败，一方面是余烬武者发展时间太短。
另一方面，同样离不开世家。
他们在这自己玩自己的，过惯了皇帝日子。
现在不知哪块石头缝里蹦出来个黎明守望，世家这能忍？
何卫国分享了赵山河昔日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事件，周宸听的聚精会神。
终于，何卫国结束发言。
今天这是哀悼会，并不是什么其他商议政策的大会。
随后众人再次起立默哀，根据身份，轮番上前瞻仰遗容，献上花束。
终于，轮到周宸与陆浔起身。
二人缓慢上前。
那棺椁中的躯体逐渐映入眼中。
花团簇拥着的赵山河依旧显的十分慈祥。
这据说不是赵老先生真正遗体，而是根据他留存下来的生命气息，辅以其他超凡手段模拟出的空壳。
想想也是。
赵山河孤身前往黄沙星，怎么都不可能躯体还能完好的呈现在这里。
望向那两张闭上眼的面孔，安静的仿佛只是睡着，而非死亡一般。
周宸深深感慨。
死亡的事情他其实经历了不少。
顾流年与赵山河说与自己多熟。
似乎并没有。
可这并不妨碍周宸对他们生出敬意。
向死而生者、为国为民者，不论放在何地都值得敬佩。
整体流程结束。
遗体将由黎明守望负责后续处理。
人们陆陆续续向外撤离，周宸陆浔亦是如此。
忽然，他感觉袖口似乎被拽了拽。
周宸停下。
就见一名女守望者朝某个方向指了指。
他下意识看去，然后又看看陆浔。
“去吧。”
“好。”
周宸没问为什么，转身朝着女守望者指示朝某个方向走去。
谁要找自己？
从礼堂左侧出口绕出去，一名身型挺拔的守望者已在站立等候。
“周指导，这边。”
男子向前带路，令其来到礼堂后方出口。
周宸走下台阶。
礼堂后方有一处小公园，正值冬季却也依旧盛开着翠绿的花草。
再向前几步后，他看到一个在石碑前驻足的身影。
“何先生。”
周宸在其身侧驻足。
此刻何卫国倒是没刚才那般威严，周宸也能观察的更加仔细些。
何卫国看起来比赵先生更加瘦些，一双漆黑双目似乎时时刻刻都摄出震人心魄的光泽。
“这应该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吧，先前本来想找个机会见上几面，老赵说不太好，动作过多容易暴露，这下倒是不怕暴露什么的了。”
何卫国看向周宸，那双目光比想象中要柔和些，“比资料上看到的还要年轻，果真不凡……陪我走走？”
“好的何先生。”周宸点头。
“不必拘谨，简单聊聊而已。”
何卫国乐呵道，随后他指了指面前，“这场战役，挺有意思。”
两名铜人一前一后，做出竭力向前迈步的动作，看起来像是正遇到漫天风雪之类的阻力。
【新历235年，黑雪战役，守望者许韬与陆家陆凝进行艰苦护送任务，这是在大型事件中，黎明守望与世家的首次合作】
“没记错的话，当时是某个世家在自己地盘上研究灰界生物，一不小心玩脱。半座城百姓当场殒命，后续各地调动力量，这才没有令局势更糟。”
二人继续向前，又路过一座雕像。
那是一名右拳高举，呈现呐喊姿态的男子。
【新历240年，柳家柳星振臂高呼，吹响反抗旭阳的号角。】
“这场战役前，是柳家私通旭阳，售卖余烬武者信息，后被黎明守望查到。”
“为不与天夏起冲突，他们当即表示忠心，并参与到后续的抗击旭阳中……当然，基本还是墙头草，并没有真的帮助哪方。”
何卫国向前走着，一边走，一边给周宸介绍石碑后真正故事。
周宸也发现了。
这些石碑十个有八个基本都离不开歌颂世家子弟。
而且基本都是重大战役中进行了杰出贡献。
先前总说xx世家多么伟光正。
他这才知晓世家在令天夏衰败的过程中，到底发挥了如何重要的作用。
并非所有世家都是坏的，面对外敌也有愿意与黎明守望合作。
但剩下那部分可真是没少背后捅刀子。
“听完后有什么想法？”
何卫国带着他看过一座座雕像，出声问道。
“天夏能坚持到今天这一步简直就是奇迹。”周宸由衷道。
“哈哈哈，确实奇迹。”何卫国笑道。
“何先生，有句话叫‘攘外必先安内’，天夏应对外敌前，该先将内部之事整理好吧。”周宸迟疑道。
“的确如此，黎明守望也一直进行尝试……但这太需要时间了，天夏本就以武立国，进入超凡时代后，世家势力进一步膨胀，不是说削就能削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何卫国眺望高空，“你能想象在百年之前，一座一级城市巡查总司，武职文职加在一起千人，各科室无一平民子弟么。”
看来周宸当初在云津讽刺巡查还真没讽刺错。
并非因为在云津巡查司才显得很怪。
而是这玩意儿前身就是世家后花园。
“世家，门阀者，难以一棒打死，亦不可任由其肆意生长。”
“所以需要分化、管控，关键时刻才能令其成为助力。”
说完，静静等待周宸回答。
他隐约猜出来了些什么。
何卫国似乎如同陆浔以及那位方盏提到过的，想要弄超凡势力组织。
周宸借此机会刷阅历，攒人脉，分化世家，来日便可借力打力，方便接班。
这是前人为他准备好的一条路，不知会有多少人梦寐以求。
只要他愿意，就能加入到计划中扮演重要角色。
别的不说。
未满20，拥有顶级五境战力，能跟六境过过招的青年，他完全有这个资格。
别人最多说一句是不是太年轻了，不够成熟。
谁还能从实力的角度进行批判？
“何先生，我认为或许还有另外一条道路。”
沉默良久，周宸忽而开口。
“哦？”何卫国诧异。
“世家门阀之强在于垄断，天夏人口众多，天骄者如过江之鲫。”
周宸缓缓开口，“何必揪着世家不放，不若将目光去看向那莘莘学子，若可人人如龙，世家自会消亡。”
他也眺望高空，“愿天夏人持剑，愿有天夏持剑人。”
“分化世家，掌控势力什么的非我强项，也不是我所愿之事。”
“比起这些琐事，我更相信掌中兵刃，我想，天夏人应当也需要将兵刃握在自己手中，何先生，您说呢。”
他重新将问题反问。
看着面前少年。
微风吹动发丝，露出那张清秀面孔。
何卫国一时竟有些恍惚。
似乎在许多年前，他与赵山河就是这么想的。
可惜没能这么做。
这片土地没有余烬武者的土壤，他们只能拼命从干涸的土地中汲取养分，然后竭尽全力的生根发芽。
愿人人如龙。
他仍然记得当年赵山河那意气风发的模样。
可一场场战役，一次次事件，这其中的阻力太大了。
他也曾拿着一份余烬武者的修炼手册四处游走，到头来在世家嘲弄的目光中，连学堂的大门都进不去，又或者，无一人愿接触此途径。
往事种种，今朝似乎不同。
“还是有些不现实了吗。”周宸自嘲笑笑。
“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什么？”他愣了愣。
“是我，是我们。但又不太一样，因为一百年前，只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