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废墟楼顶之上，黄泉眺望着远方那隐隐约约可见的万家灯火。
悠悠的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月光映照着她的身影。黄泉最近晚上并不会感到疲乏的困意，所以她经常会出来走走，看看这个世界的景象。
“看了这么久，你心里一定有了一些不同寻常的答案了吧，这些千篇一律的景色带给你的感悟。”
话音刚落，之前遇见过的“使徒”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黄泉的身侧，黄泉没有感知到敌意和杀意，于是也没有动手，只是回应道：
“我只是在想......什么时候才会彻底看不到这些千篇一律的景象呢？因为我看不到未来。”
对此，使徒只是坐了下来把手中的圣经放到一旁，说道：“未来......在到来之前，又有谁能看得清呢？但对于此时此刻的我们而言，每说出的一句话每看到的一个字，都象征着下一刻的未来。”
“也象征着已经成为过去的记忆。”
这些话黄泉又何尝不懂呢，可她看不到的不仅仅只是片面之语，而是看不到这个世界能存在下去的未来。
和曾经平静的生活不同，眼下他们正在遭遇难以想象的灾厄，而黄泉连刀都拔不出了，这种无力感甚至一度令她产生了些许的绝望。
这种情况下，如果遭遇了强大的敌人例如其他的令使，那么黄泉是根本无法阻止对方的。
也许是看出了黄泉眼中的思虑，他说道：“谈这些哲学类的话题其实并不是我擅长的，所以我就直入正题吧，明天晚上我们将会举行一场降神仪式，来让名为【死亡】的神明降临这个世界，你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在调查上了。”
“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我觉得除了你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人能阻止我们了。”
“为什么要背叛你的同僚？”
“呵，因为我觉得一片死寂的世界并不是什么救赎，也不会被死亡之神带走或赋予神位，我们只不过是信徒，而非与神明谈判的对象，我们的结局如何并不能由我们来掌控。”
“所以，我打算去信仰别的神，你有什么好的提议吗？”
听到他对自己的信仰“亵渎”般的调侃，黄泉垂眸，淡然回应道：
“我不信仰神明。”
“不信仰神明，却走在了神明引领的道路上，真正拥有信仰的人从来不只是口头说说，而是去践行自己的信仰，在我看来，你此刻正在践行自己的信仰。”
黄泉神色发生细微的变化，她其实意识到过这个问题。
这段时间时间黄泉看似一直在做些什么，实则浑浑噩噩没有自己的主见，只是在被他人推动着前行。
她似乎不想在乎任何事情了，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那么我就会尽最大努力帮你，但结果如何她不知道。
宛若虚无星神伊克斯。
只不过和伊克斯的区别就是，黄泉也认为一切最终都会归于虚无，但她不认为这个理由就能证明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那我又能做些什么？”她这样向他问道，同时也是在向自己发问。
“你能做些什么取决于你想做些什么，就像我今天向你说的这样，你愿不愿意来阻止我们？不靠别人，只靠你一个人，只有你自己，而并非听从他人的指令和建议，最终的结果是好是坏也由你来承担。”
黄泉沉默了，她因为不想看到事情走向坏处所以一直都遵从他人的建议而行动，因为他们的办法总是好的。
可是，他们的办法就算是再好，其过程还是会有很多人死去，甚至包括他们自己。
他们的方法和建议真的就是最好的吗？黄泉不会擅自下定论。
“我知道你在顾虑些什么，但世界上不存在十全十美的事情，只在尽人事听天命，无愧于心就好，或者你也可以选择不管这件事情，只不过这件事情发生以后一定会有非常多的人死去，在此期间如果有人能阻止的话最好，阻止不了的话......”
“我会为那些死去的人念上一首悼词的，然后跟他们一起死去。”
听到这里，黄泉不由得对他问道：“你想阻止这一切，却又什么都不做吗？”
“怎么会，我正是在向你求助呀，而且，之前那个什么邪教的信息还是我暗中散播出去的，不然你们可很难找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呢。”
原来神血圣灵这个邪教的消息正是他散播出去才引得协会的人前来剿灭的。
“啊，它叫做神血圣灵，听上去倒是很怪异，是一个和我们的教廷暗中合作的姑且算是分支的教派，最喜欢活人祭祀，跟我们信仰的神不一样，比起程序繁杂的活人祭祀，我们更喜欢直接了断地以堆积的尸体来显现死亡的平等与神圣。”
“就像之前曾经做过的某件事情一样，死了很多人，我们以那次死亡成功招来了【死亡】的启示。”
看来他之前就开始着手暗中给予协助了，紧接着他又说道：“言归正传，刚刚我说过你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在调查上了，我脑袋里被下了禁制，不能说出地点，甚至与之相关的地方都说不出来，否则脑袋会立刻炸掉的，连写或打字都不行，最多只能在脑子里想一下。”
“所以如果你想参与的话，那就只能跟我来，而我会邀请你一个人是因为无论是协会还是异乡的那些堕祟者，我都不信任他们，你应该听说了吧？内鬼的事情。”
协会那边的内鬼是谁暂时还不清楚，但黄泉知道异乡确实存在潜在的邪教徒，之前弄臣就把他们揪出来过。
而林绍江口中的情报虽然可信度不是百分之百，但也需要经过调查与验证。
他的不信任倒也正常，毕竟一旦他暗中谋反的事情败露，他立刻就会横死当场。
这件事情必须得由一个完全可以让自己置身事外的人来参与，而这个人就是黄泉。
“所以，来不来？一起干大事，干大事啊！”
他对黄泉伸出了手发起了邀请。
而黄泉看着那只手注视了许久后，并没有把手搭上去，而是说道：
“走吧。”
她答应了，但她没有完全信任这个家伙的说辞。
而且这样也好，只有自己一个人去，不会牵连到其他人。
“呵，走起。”
他顺手抄起旁边的圣经，先行一步离开了这里，而黄泉也很快跟了过去。
明天晚上降神仪式就会开始，那么他们今天就得做足准备才行。
而另一边......
祟物阻击最大战备城市之一华江市。
站在高楼上的弄臣掂量着手中的雷管，他会选择先调查于重夏就是因为手中的这根雷管是军工造的，而无论是奥托还是神谕，他们跟军事方面都有一定的距离。
而身为军事委员会成员的于重夏就是最佳的怀疑对象了。
因为他最最容易接触到这些军工造物的人。
“不过......假设如果炸毁大坝的人真的是他或他派遣的，那他真正的意图又是什么呢？”
弄臣有一点搞不清楚，于重夏为什么要炸毁一座大坝？
大坝被炸毁，下游被洪水波及死了很多人，他又得到了什么？
他已经是军事委员会的成员了，这可不是什么一官半职的位子啊，这可是有资格调动军队的职位啊。
到了这种水准，他还在图什么？
死了这么多人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
想着想着，伪装好的弄臣就潜入正在开展会议的市政厅中，因为他调查到此次会议名单上有于重夏的名字。
对于这个人弄臣了解的太少，所以弄臣打算潜入进去看看这家伙到底怎么样。
为此，他在路上劫持了一名即将出发的会议成员，趁着其他人没注意把他打昏后塞进了他家的衣柜里，然后打扮成他的样子调整成他的声音后就坐上车子出发了。
看了看手表的时间，弄臣说道：
“时间差不多了。”
整理一下身上的正装，掏出镜子看了看自己此刻的容貌。
“嗯，官模官相的，然后语气还得再变一变，呃咳！嗯咳！呃.....对此次会议所阐述的目标与方向，我给出了三种提议，这三种提议呢，还是第一种最好，而提起第一种的好呢，也能够让我们联想到第二种的优势所在，而第一种和第二种的优势则合力打造出了第三种提议的更大的优势.....”
装腔作势了一番后，弄臣很满意自己的打扮，于是推了推眼镜，转身回到了市政大楼内。
来到会议厅，已经有人比弄臣更早地来了。
弄臣找好自己的位子后坐下，不一会儿，其他空余的位子也都陆续有人落座了。
自己弄到的这个身份不大不小，在这里基本上就是负责听一听，最多发表一下不怎么会被采纳的意见。
很快，当目标也就是于重夏出现在了视野当中时，弄臣瞥了他一眼。
这人的年龄大概在五十岁左右，身着一袭军人正装，上面还有着象征身份与军衔的扣子与肩章。
等到所有人都到齐后，会议正式开始。
这次会议的主题是最近一段时间祟物潮频发的怪异现象。
按理来说，祟物潮几乎是很少见的，但最近一周内居然发生了两次大规模祟物潮侵袭事件。
若非这里是时刻待命的战备城市，估计可能要沦陷一半了。
而且据观察，这段时间的祟物潮侵袭当中，大部分祟物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变异”，身上出现了类似昆虫的特征。
因此不排除幕后的祟物统领有着能够同化其他祟物的能力。
弄臣对于这场会议听的几乎是一字不落的，确保万一要轮到自己发言的时候自己能说出一些能采纳的见解。
不过大多数时间他都是把注意力集中在主要发言对象的于重夏身上的。
同时弄臣还发现这次会议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及过最近一段时间邪教泛滥的问题。
虽然邪教管理是由反邪教局进行的，但发生到这种地步，多多少少应该也得提及一下才对啊，毕竟这座城市也发生过邪教作乱的案例啊。
弄臣愈发怀疑于重夏是不是跟邪教团体有所勾结了。
于是弄臣开口问道：“最近邪教频繁犯罪的问题我认为需要得到进一步的讨论。”
此言一出，除了于重夏之外，其他人的目光或多或少都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他们眼中闪过的正是名为忌惮和惊疑的神色。
弄臣眼睛微微眯起，看来这个问题是不能在这里讨论的呢。
而于重夏则凝重地说道：“嗯，这确实是一个需要关注的问题，这段时间反邪教局打击邪教团体不力而导致邪教犯罪事件的频发，此事不可无视。”
“（炮灰的作用体现出来了啊......）这不仅仅是反邪教局的责任，邪教团体已经威胁到了市民的安全，因此这更是我们这些为政者的责任。”
于重夏一句话就把问题甩给了反邪教局。
但弄臣下一句的反驳更是引得坐在他旁边的人在下面伸手轻轻拽他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再多嘴了。
“说得对，为政者便是要为百姓服务，而今百姓的安全受到了威胁，这确实是我们在座的每个人的责任。”
“而伏局长更为突出直白地指出了这个问题，这是我们应当学习的，既然如此就请伏局长来为我们提一份建议吧。”
他直接将话语权丢给了弄臣，为的就是看弄臣能整出什么幺蛾子，顺带把其他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给他带来精神上的压力。
而活跃于政权阶层的弄臣怎么可能会因此感到压力呢？
于是他一边提意见一边开始讽刺这些人的踢皮球与不作为等等，反正就是怎么丢人就怎么说，也不怕影响这个人的仕途。
反正等结束后那边昏迷的人醒来就可以自证清白了。
等弄臣说完后，于重夏的脸色还是没有发生什么变化，甚至在称赞弄臣给的建议，接受了弄臣的批评。
“呵......（老狐狸，还挺有耐力）我们身为战备市，不仅要防止外部祟物的侵扰，更是要注意城市内部的各种问题，所以我建议应该成立一支专门的特遣部队来协助本市反邪教局一起清扫邪教带来的威胁。”
这句话一出，其他人的冷汗彻底止不住了。
因为弄臣弄到的这个身份是绝对没资格说这种话的。
成立专门的特遣部队？
也就是说要分出更多的兵力去与反邪教局一起清扫邪教徒？
简而言之就是四个字【大动干戈】。
而大动干戈一定会被上面察觉，上面一直受到蒙蔽，谁也没有主动戳穿眼下的局面。
可如若这件事情放到了台面上被所有人有目共睹，那么到时候下不来台的，可不仅仅只是于重夏了。
于重夏的脸色终于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家伙似乎摆明了就是要让他难堪。
“嗯......好，这个建议好，还能顺带加强夜间防备，防止有祟物在晚上袭击市民，必要时还能快速建立防范与支援工作，伏局长给出的提议确实值得采纳，待会请务必跟我单独谈谈之后的规划。”
这句话几乎已经成为“针对”的决定性回答了。
在其他人冷汗直流不敢说话的时候，弄臣则在内心开始窃喜了起来。
这个家伙还是上钩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