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响声？陈黑狗，黄大勇，你们怎么了？我是壮班李班头，你等速速回应！”
有人听到响声，立即在牢外吆喝两句，见没有及时回应，断然喝道：“敲锣，举火，有人越狱！”
当当当！
锣鼓大作。
果然是省府的大牢，规矩森严，警觉十足。王道成低低叹息一声，对众人道：“后面会有点小麻烦，你们跟好我。”
他瞥一眼看守室内的物件，八把腰刀，墙壁上挂有一些血迹斑斑的刑具，没见盾牌和盔甲。
于是伸手将那张打马吊的桌子掀起，掰掉四条脚，折为两半，递给众人道：“来两人拿它遮挡弓箭火枪。”
林意洞立刻挺身道：“我来一张，王大侠，我来掩护你！”
喻云纪也急急地道：“我也来！”
其后方子明等人也纷纷抢着要帮忙。
在他们想来，王道成应该是要人帮他遮挡弓箭枪弹，让他能趁机冲上去和衙役搏杀。此举无疑凶险至极，但人家本是为救自己而来，理所当然要舍身助他，是以七人个个争先恐后。
林意洞接了一半木板，竖起来有一米四高的木板稍稍弯腰就能遮掩全身。中间还有五个圆圆的指洞，五指插进去正好将木板提在身前。
危急时候还能顾及细节，可知王大哥一定是温柔细心之人！
林意洞心道。
他和喻云纪都接了木板，就想抢上前给王道成做开路先锋。没想到王道成已经当先一步走到最后一扇铁门前。
此门之后就是一个五百多平的院子，院子与衙门相连，现在铜锣大作，外面不但有守卫刑狱的衙役严阵以待，还有值夜的巡捕汇集。
王道成一边想，双手按在铁门之上，铁门猛地嗡嗡震动起来。门框上方及两侧的砖墙粉尘沙沙地掉落。
方子明抢不到木板，只有蹲下翻狱卒的身体，拿起一把腰刀，忽然摸到一串钥匙，不禁喜道：“我找到了钥匙，可以拿来开门！”
话音刚落，牢狱铁门轰然往外飞出，一时外面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方子明拿着一串钥匙举在半空，不由僵住：这是人能做到的吗？难道他其实是一只披上人皮的猛兽？
失神地喃喃道：“古之恶来，关羽张飞，万夫不敌之勇……”
喻云纪重重点头，满眼艳羡地道：“这就是法术啊！”
似乎有些错误认识不知不觉植入了其心底。
门外李班头带着十多名巡夜的衙役严阵以待，隔壁的值守室内也有十几人正闻声而出，往众人身边集合。
三十多人拿着腰刀、长叉、钩镰刀等兵器，其中有十来人用的是汉阳造步枪。
毕竟是半夜，这只是一小半的守卫，还有大半反应慢，未来得及响应。
衙门那边也在骚动，有人正大声喝问。
蓬！
院子里的两个木架之上的火盆被点燃了，火苗跳跃而起，照得四周亮如白昼，连苍蝇飞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广南府衙大牢至少十年没遇到人越狱了吧，可能上一次还是在长毛作乱之时。
李班头犹有闲心思考这个问题。
在他看来就算整座大牢的犯人都逃狱了，也不可能打得过自己身后这群以逸待劳的壮汉。
他身体修长，长袍之下的手臂垒起高高的腱子肉，双手布满厚厚的白茧，十指精瘦，骨节明显，望之如同鹰爪，可以想象一旦落在人身上必然是皮开肉绽。
李班头师从鹰爪名家，一手鹰爪功刚猛无铸，擒拿手也练到骨子里，平常十人八人也可轻松拿下。
“开门，进去捉人！”李班头见人手大抵聚齐，心底大定，便要豪气地冲入牢狱逮人。
然而此时铁门开始震颤。
李班头眉头一挑，见门楣上方镶嵌的狴犴像正在龟裂，小块小块地掉下来。他顿时有点心惊肉跳。
难道神兽在示警？
还是里面的人像自己师父一样会术法？
他瞬间心神蒙上一层阴影，尚未来得及再下命令，牢狱的铁门已经轰然飞出，庞然大物的阴影迅速笼罩自身。
劲风塞耳，他面露惊骇，想也不想就伏地躲避。铁门正好擦头皮而过，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痛。
他惘然回首，见铁门已经横扫身后的衙役，再势不可挡地砸在众人身后两丈开外的地上，火星四射，又滑出去直至撞在院子的高墙之上，发出重重一声雷鸣才停下。
排在前面的衙役至少有六人当场被砸中，一声不吭地没了性命，又有四人被擦到，断手断脚，哀嚎不已。
后排同样死伤惨重。一下子至少二十人或死或伤，剩下十来人在两侧目瞪口呆，两股震震，不知如何是好。
李班头脑子嗡嗡地响，完全无法思考问题，再本能地看向牢狱门口。
一个身形修长，穿着长袍的年轻男子从里走出，神色淡淡，好像要出外逛街般的悠然。
“你，你是何方神圣？”李班头颤声道。
王道成目光落在他身上，像看透其五脏六腑，随即注意到他的手，徐徐道：“鹰爪功，有七八分火候，你一定修炼得非常刻苦。天赋也极好，可惜没有道种，入不了道。
你应该是鹰爪陈的弟子吧！”
身为汉人，几乎没有得到妖元的机会。李班头无论如何努力注定无法拥有超凡力量。
在这阶层僵化的时代，大部分人的人生一眼能看到尽头。
王道成再看幸存的脸色煞白的衙役，道：“我叫王道成，想带几人离开。
你们不过是一群贱役，没必要为官府打生打死。你们死了，官府怕连丧葬钱都不出的。
所以都退开去吧。”
衙役们两股战战，都看上李班头。
李班头爬起来，心念电转。
衙役自是贱役，但是也是捞金的聚宝盆，过得比普通人都好。他这个班头更是用了大价钱买下的职位，现在连十分之一的本钱都没赚回来，绝不能轻弃。
他已经想起眼前这人是谁。正是傍晚被京官抓捕送入大牢的那位，京官大老爷还特意吩咐自己小心看守。
真被此人走脱了，府台大人都没法替自己开脱。
为了三百两本钱，就算是神仙，都得挡他一挡。
何况衙门就在隔壁，师父很快就来增援。
而且只要拖上一拖，等更多洋枪手就位，众枪齐发之下，神仙都得抛下一身皮囊。
他是有见识的，知道那些看似厉害的神仙其实也就那样，根本抵不住步枪的集火。
李班头心底起了无尽的勇气，将身后血肉横飞的惨状抛之脑后。
目光骤然灼亮，他直腰拱手道：“在下佛岗李大洪，确是师从鹰爪陈。
尊驾所犯罪名不大，又得京城来的总兵大人看重，使点钱银便能脱罪，何必越狱？
你一旦越狱，就是重罪，必然要发海捕文书，天涯海角都逃不了，被抓上就是死刑。
尊驾三思啊……”
他心里转着无数话语和理由，只要王道成搭上一句，他就能引导着说上几十句。
王道成瞥了他一眼，却不再搭话，直接跨了一步，看似慢条斯理，实质已经跨越四米距离来到李班头身前，抬掌往李班头的头上拍下。
掌力含而不露，不见任何威势。
李班头心中一突，没想到对方如此果断，他矮身，屈爪抓向王道成的手肘的曲池穴。
曲池穴属于手阳明大肠经的合穴，在尺泽穴与肱骨外上髁连线的中点处，只要被抓上，手臂立即麻痹无力。
而鹰爪功刚猛迅捷，十指如刀，抓砖石如捏泥般轻松。李班头对自己的手上功夫非常自信，当他五指顺利地抓到王道成的手肘时，不由又惊又喜。
此人竟然如此大意，活该他倒霉！
当即发劲，誓要将王道成拿下。然而引以为傲的鹰爪功触及其皮肤就再也抓不下去。
他感觉五指就像抓到一块滑溜溜的铁球，根本无法用劲。就算勉强发劲，每一丝劲力立时一一返还，反伤自身。
“果然是法术！”
李班头大惊，再抓不住王道成的手臂，只有眼睁睁看他手掌拍在自己额头。
最后一个念头：我那三百两赚不回来了，这下可亏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