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静辉带着阮阡歌下楼。
他发现眼前的小姑娘出奇的平静，明明几天前，当得知那对夫妻来接她时，她都以沉默拒绝，虽然最后……
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想了想，还是给阮清宁发了一条消息。
发完消息，叶静辉又打了几个字，而后轻轻地拉住了阮阡歌，把手机递给她。
阮阡歌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字，目光一凝，微抬着头去看叶静辉，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浅笑嫣然。
叶静辉松了一口气。
手机屏幕被关上，最后的画面还停留在那条并未被发出去的消息上：我跟你哥哥说了，你别自己乱来。
此后一路无话。
校门外，夫妻俩都等在那。
周围还等着不少人。
叶静辉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校外的人，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有些着急。
但他等不了了，因为那夫妻俩已经凑过来了。
比起上次见面，这次的阮昌明简直跟换了个人一样，态度好的不得了，一副热心模样，居然还满脸感激：“叶老师啊，谢谢你这么照顾我们家阡歌，上次的事对不住。”
他张开手，一副好哥们样子要跟叶静辉握手碰肩。
叶静辉摆摆手不动声色地退了一点：“这是我作为班主任应该做的，谈不上照顾。”
阮昌明又往前凑了两步，热情得很：“怎么能这么说呢？什么应不应该的？您这么照顾我们家阡歌，我这个做爸爸的就是应该对您表示感谢。”
叶静辉抿了一下唇，知道自己是要被缠上一会了，他一边想法子应对，一边不断试图用余光注意阮纤歌。
但阮昌明总是似有若无地挡住他的视线。
叶静辉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那边两人博弈，这边倒是有些岁月静好的意思。
“你竟然会这么配合？”王珞琪居高临下地看着阮阡歌。
阮阡歌抬头和她对视，略显疑惑：“妈妈来接我，我就下来了，难道我做的不对吗？”
王珞琪看看周围，蹲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眼睛，脸上带了笑，嘴里却不饶人：“那你哥呢？你不等他了？”
阮阡歌脸上就带了失落，低下头去，鼓着脸，闷闷地说道：“他才不是我哥。”
这一声很小很小，说到后面，就连靠得很近的王珞琪都险些没听清，尤其是那个“哥”子，几乎是她看着她的说话的唇形，连猜带蒙蒙出来的。
“要把我带到别人家去，还要把我一个人丢给那个男的。”
阮阡歌倏然抬起头来，眼底竟带上了怨恨，瞳孔漆黑，表情狰狞：“根本就没问过我的意见，根本就不在乎我！”
王珞琪眼波流转，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一惊，这死丫头果然不似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竟然还有这么多小心思。
而且很快，阮阡歌居然又变了脸色，恢复成平时那副样子，仿佛刚刚那面目狰狞的人不是她一样，若无其事地问：“妈妈要带我走吗？”
王珞琪挑了一下眉，笑了：“当然，作为妈妈，我怎么能允许自己的宝贝女儿跟一个陌生男人独处。”
阮阡歌一下子拉住王珞琪的手，催促道：“那我们快走吧妈妈，他要过来了，我害怕。”
“谁？”王珞琪目光一凝，一边问，一边反拉住阮阡歌的手，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往外走。
另一边的叶静辉看到这一幕，心都提起来了：“阡歌她……”
阮昌明直接打断了叶静辉的话：“阡歌好好的呢，以后会有人照顾好她的。”
他抽空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那边牵着手走了的两人，心里一喜，顺势喊了一句：“你们两个先走，我跟叶老师马上说完，说完就来了。”
王珞琪还没什么反应，阮阡歌先抖了一下，声音颤抖：“妈妈不要回头，我们快走！”
说着，拉着王珞琪就跑。
王珞琪猝不及防被拉的一个踉跄，气得嘴都要歪了，当下就把说“阮阡歌说的是谁”这事给撇一边去，张口就骂：“你跑什么跑呀？他又不能马上到！再说了，我还在这呢，你怕个屁啊？”
阮阡歌不说话了，沉默而小心地看了她一眼。
王珞琪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加快脚步，反拉得阮清歌一个踉跄。
小姑娘几乎是被拖着走的。
她们很快拐过弯，离开沅河小学，离开叶静辉的视线，又兜兜转转绕了几回弯，已经远远地甩开那两人了。
“妈妈……”
阮阡歌有些跟不上，声音里带着哭腔，终于还是颤着声小声祈求：“妈妈慢一点，糯糯跟不上了。”
王珞琪却一下子甩开了阮阡歌的手，怒目圆睁，声音拔高了不止一个度：“你说什么？”
阮阡歌的眼眶都湿透了，却不敢让眼泪落下来，只能一边硬生生地憋着，一边害怕地看向王珞琪，小声重复：“我……妈妈慢一点。”
“大点声，你没吃饭吗？”
阮阡歌只好大声地又重复了一遍：“妈妈慢一点！”
“后一句。”王珞琪冷笑一声，“你刚才说的后一句。”
阮阡歌小心地看王珞琪一眼，哆哆嗦嗦地说道：“我跟不上了。”
王珞琪一把抓住阮阡歌的胳膊：“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糯糯？我不是说了，不许再用‘糯糯’这个名字了吗？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
王珞琪目光森然，最后一句几乎是用吼出来的。
阮阡歌猛的一颤，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泪眼婆娑地看着王珞琪，小声告饶：“妈妈，妈妈对不起。”
可就是这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却让王珞琪彻底爆发了。
“啪！”
阮阡歌呆呆地看向王珞琪，白皙娇嫩的小脸迅速红了一半，那半张脸上手掌印分明。
王珞琪看得心头一颤，接着就是一股由心而起的快感涌来。
她好像一下子找到了缓解胸口闷气的方式，猛的拽过阮阡歌，又是两巴掌扇了过去：“让你多嘴，让你不听话！让你装可怜！我让你哭！你还敢不敢？啊？还敢不敢？”
“啪！”“啪的两声异常响亮，红色爬满阮阡歌的整张脸，她在这疼痛里看清王珞琪的狰狞的面孔，终于感到害怕，一边挣扎一边求饶：“妈妈，妈妈我错了，妈妈不要打了，呜呜呜……”
可王珞琪抬手就又是一巴掌，还恶狠狠地吼她：“我让你不听话！”
王珞琪可丝毫没有手下留情，阮阡歌越是哭，越是求饶，她下手越重，打不到脸就打背，拧胳膊，打腿。
阮阡歌的哭声响亮，王珞琪的骂声尖锐，很快引来了不少人。
可王珞琪可是“揪着阮阡歌的小辫子”了，丝毫不怕旁人的围观，反倒在这围观里，感到一股诡异的快感，打得越发起劲，骂得越发凶狠，好似要把这些年所有的不满都宣泄在眼前的女孩身上。
而周围的人呢，乍一听这两人的对话，只以为是当妈的在揍熊孩子，就没有上前，还对着阮阡歌指指点点的。
阮阡歌无助地望向四周，目光里充满了祈求。
有人看不下去，想要上前，但又被王珞琪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阮阡歌望见那人后退一步的动作，眼底渐渐漫上一层绝望。
她绝望地，又好似毫不意外地环顾四周一圈，将每个人的神色看在眼里，而后低下头。
果然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