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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月上贺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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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贺兰山下已是日落时分,一轮红日缓缓落入山谷。照得众人,红光满面。张明远早已微微苏醒,见光束刺眼,便用手遮拦,还眨了眨眼睛。西夏质子军小心翼翼抬着两幅白色担架,把西夏晋王李察哥和张明远放在了一个石砌的高台上,那高台用汉白玉砌成的栏杆,精美绝伦。

那石壁刻有太阳神图案,唯妙唯俏,庄严神圣。高台四周是四面牙旗,北面是绿旗,南面是黄旗,西边是蓝旗,东边乃红旗。乾顺沐浴更衣,等到月亮升起,让西夏党项大法师口念咒语,又让几个彪形大汉拿着白色木棍手舞足蹈,几个穿着红衣的童男和穿着绿衣的童女拿着蓝色铃铛跑来跑去,传出悦耳的铃铛声。

不多时,乾顺穿着白衣赤足缓缓登上高台,拿着一面宝镜上前,只见那宝镜颇为独特,实乃西域精品。银色边框,美轮美奂。月光照在宝镜上,闪闪发光。乾顺就把宝镜照在西夏晋王察哥和张明远身上了,如此从头到脚,反复三次,乾顺双手捧着,收了宝镜,慢慢走下高台,命人把二人抬入大帐。

那士卒走下高台后,西夏大法师呼道:“夏王,我已告知贺兰神山。”乾顺道:“这就好,大法师辛苦了。”那人头也不回,带着随从,乘坐牛车渐行渐远。费无极问那人为何离去,乾顺却一声不吭。乾顺对众人叮嘱道:“今夜一过,明早他们就好了。今晚我们可以在这贺兰山下安营扎寨,睡个好觉。”此言一出,众人才算放下心来。

费无极回想方才乾顺的宝镜倍感神秘莫测,没曾料想,西夏乾顺会有如此宝物,而且玄幻之际,好生了得。种浩也倍感神秘莫测,种溪更是惊讶万分。嵬名安惠道:“此乃我大白高国国宝,不可轻动。”示意众人远离,只可远观不可靠近。乾顺将宝镜交给嵬名安惠,嵬名安惠让人放在木盒,小心翼翼的抱走了。

乾顺引众正要离开高台处,费无极却目不转睛盯着那高台牙旗出神,种溪见状,问道:“夏王,高台是白色,上面的四面牙旗,为何是四种颜色,是何道理?”种浩道:“恐怕很有说法。”费无极道:“还望夏王教我。”乾顺面露难色,愣了愣,笑而不语。张叔夜道:“你们都是孩子气,总没完没了的问。”嵬名安惠笑道:“这又何妨,他们对我大白高国如此感兴趣,乃我党项人的荣幸。”随即笑了笑。

乾顺捋了捋胡须,介绍道:“寡人说说看也无妨,尔等便了然不惑。兴庆府以北,面向茫茫草原,自然是绿旗。以南面向金色大漠,便是黄旗。以东日出日落,鸿运当头,自然是红旗。”嵬名安惠道:“西边为何是蓝旗?费无极,说说看。你如此机警过人,想必心知肚明。”费无极道:“贺兰山,贺兰山,自然是蓝色。”众人都笑。

贺兰山,月光如水。看了张明远几眼后,张叔夜带着费无极和种浩、种溪出了大帐,在一堆篝火边坐了下来,张叔夜叹道:“果然非同凡响,此山雄浑苍凉,大气磅礴,不过地处塞北又增几分神秘。我当年出使辽国,去过燕山,如今再看西夏贺兰山,便知道,一座山好似一个人。贺兰山如此雄壮,不可小觑。西夏党项人开疆扩土,也是名扬天下了。”

西夏礼官焦彦坚听了这话,心满意足,喜笑颜开。但心下暗暗笑道,我素知张叔夜为蔡京、童贯所排挤。等张叔夜回到东京,我便派人去东京散布谣言说,张叔夜出使西夏,夸赞西夏不可小觑。如此反间计,即便不可让张叔夜被革职查办,也让张叔夜颜面扫地,被蔡京、童贯抓住把柄,兴师问罪。想到这里,笑出声来。种溪见状,不知何故,也笑出声来,算是礼貌应付一番罢了。

费无极拿着石子射向远处小河,笑道:“此处幽静之极,比我终南山也寂寞难耐。终南山的幽静,如若与贺兰山相提并论,怕是要甘拜下风,五体投地了。”种溪跟在后面,也学着费无极拿着石子去玩。二人对视而笑,好不快活。

种浩道:“自古以来,凡是名山大川,皆幽静,寂寞。深山老林,本无人打扰。可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想要人迹罕至,怕是并不容易。”种溪乐道:“哥哥,我且问你,如若靠大漠,又当如何?”种浩见种溪像跟屁虫一般围着费无极打转转,便醋意十足之际,冷冷的道:“问你无极哥哥好了。你不是最爱问你无极哥哥么?”

费无极听了这话,心下自然明白其中本意,便笑道:“浩兄莫非吃醋了,素日种溪常无极哥哥叫个没完没了,不叫你哥哥,你便不大开心。做哥哥的要礼让弟弟才是,不可小肚鸡肠。孔融让梨的故事莫非都忘记了,岂不差强人意?”

“少来教训我,和我抢爹抢娘不说,又和我抢弟弟,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可不会小肚鸡肠,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种溪闷闷不乐,半开玩笑之际,回怼道。费无极乐个不住,种溪见状也笑出声来。

张叔夜道:“贺兰山夜色撩人,名不虚传。如此美景,世所罕见。”不觉环顾四周,但见峰峦起伏,月光如水,如轻纱覆盖。嵬名安惠道:“我大夏神山便是这贺兰山,我大夏神石便是这贺兰石。”

焦彦坚道:“如若天灾人祸,来贺兰山虔诚跪拜,便可消灾避祸。如若想祈福心想事成也可来贺兰山顶礼膜拜。”说话间神气十足,得意洋洋,挑了挑眉毛。

费无极心里笑开了花,不觉寻思:简直胡说八道,什么神山,神石,皆是自欺欺人。素闻党项人最爱巫师巫婆。这些部落大酋长,都号称贺兰山赐给他们力量。我大宋神山多了去了。比方泰山,被封为天子圣山,也只有皇上才可以封禅。

种浩寻思,党项人历来神秘兮兮,他们皆是游牧民族,有图腾有信仰,并不奇怪。种溪寻思,贺兰山月色真美,可入画。明日天亮了,也可入画。贺兰山如此雄壮,如若不入画,便可惜了。

众人又说笑几句,种浩、种溪不时插嘴,费无极还在担惊受怕张明远,故而没什么好心绪听张叔夜等人夸夸其谈,低下头,目光呆滞,看着远处草丛,出了神。

“贺兰山月色虽美,可暮春之际,常有月晕出现,山下夜雨时有发生,你们还是进帐说话,不要成了落汤鸡。”此言一出,张叔夜、费无极、种浩、种溪、嵬名安惠、焦彦坚看时,原来是乾顺走出了大帐。乾顺仰望夜空,不觉心烦意乱,难免为察哥和张明远担忧,一则,自己的亲兄弟如若有闪失,岂不失去一个臂膀。二则张明远乃宋徽宗派来的宋朝使节护卫,如若有危险,也不好向宋朝交代。乾顺看着远处小河哗哗作响,转过身去,又回到帐里去了。嵬名安惠、焦彦坚见状也跟了进去,只有张叔夜和费无极、种浩、种溪在篝火旁说话。

“明远定会逢凶化吉,我看他好了许多。”张叔夜道。费无极道:“师兄历来替别人担惊受怕,牵肠挂肚。如今轮到别人替他担惊受怕,牵肠挂肚了。”种浩道:“这便是风水轮流转。”

种溪道:“明远哥哥居然有这般好身手,我此番才见识到。我看明远哥哥不过护体神功罢了,为何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张叔夜道:“武学,本官不懂。这带兵打仗和能言善辩,本官才略知一二。帮不上明远的忙,本官惭愧。”

费无极道:“大人不必如此,人生在世,哪里会有全才。只要有一技之长便羡煞旁人了。”种浩道:“我大宋太祖皇帝便是文武双全,他带兵打仗没的说,就是武艺也是出类拔萃。”种溪道:“我也佩服太祖皇帝。”

张叔夜道:“太祖这样的人物,千百年才出几个。太祖武艺超群,又能征惯战,便让后代子孙重文轻武。如今大宋国内倒是歌舞升平,可幽云十六州,时至今日,不在我掌握之中,岂不是莫大的遗憾?”

种浩道:“贺兰山如今都不在我掌握,何况幽云十六州?”费无极对种浩耳语,道:“当心隔墙有耳,毕竟眼下在西夏。”种浩不以为然叹道:“这有什么,实话实说,没什么大不了。”种溪道:“哥哥在京兆府时,总说西夏颇为神秘兮兮,此番前来,没见什么神秘莫测之事。我以为不过如此。”

张叔夜低声细语,道:“辽国与我大宋有‘澶渊之盟’,算是兄弟之国,如今太平友好了许多年。惟有西夏,虽说‘庆历和议’后,算是偃旗息鼓了一段时日。可惜好景不长,还望此番议和后,化干戈为玉帛,还西北黎民百姓一段太平岁月才好。”

费无极道:“大人良苦用心,晚辈佩服。”种浩问道:“张大人可知范仲淹么?”种溪插嘴,道:“你这问的倒也奇怪,如此名人,天下何人不知?”费无极道:“那不见得,有些人,怕是只闻其事,不闻其人。”

张叔夜道:“历史上许多隐姓埋名者,大有人在。许多知其名,闻其事,却不知其从何而来,又意欲何往,算是一个大大的迷局,后人无从知晓。比如鬼谷子、老子,还有秦始皇时期的徐福。”

费无极道:“我家师父说过,老子是龙一样的神人,孔夫子也甘拜下风。”种浩道:“我听说西夏也拜孔夫子,不知是真是假。”

种溪道:“那就当面问一问,好了。”费无极道:“中原历朝历代的皇帝,皆拜孔夫子,以为正统。”张叔夜点了点头,看向远处,但见山峦起伏,月色撩人。

一个时辰后,只见乌云密布,月色暗淡,月晕突现。不多时,只听电闪雷鸣,狂风突起,哒哒声响袭来,果然有雨滴打在张叔夜和费无极、种浩、种溪脸上,好生奇怪。

听到雨声,西夏礼官焦彦坚掀开帐幕,探出头来,道:“我主料事如神,张侍郎,你们四人,这下可相信了?”张叔夜叹道:“不得不信。”“果然如此。”费无极立马跳起身来,抖落身上几滴雨。

“果然料事如神。”种浩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道。“这雨,说下就下,都不和我打个招呼,不像话。贺兰山也不说管一管。”种溪拍了拍衣衫,看向高大的贺兰山。听了这话,张叔夜、费无极、种浩忍俊不禁。四人赶忙掀起帐幕,走进大帐,只听得帐外雨声越来越大,打在帐篷上,吧嗒吧嗒,声声入耳。

乾顺在上,张叔夜与嵬名安惠一左一右。费无极、种浩、种溪、景仁忠、景仁礼、焦彦坚等六人围着火盆坐着,质子军护卫在大帐里面,四周之内。外面雨注,篝火一瞬间就被浇灭,只有些许青烟寥寥无几,不见踪迹。草色青青,一条小河哗哗流淌。

“夏王,今日护送我等的是西夏什么军队,看上去皆是身强体壮,威风凛凛。”种溪回想起陪同乾顺抵达贺兰山,一路上的西夏士卒,便问道。

西夏礼官焦彦坚瞪了一眼种溪,呵斥道:“大胆,放肆。你中原人出使,为何不懂礼数。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莫非张叔夜大人没教过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居然口出狂言,岂不无礼过甚?”此言一出,众人大惊失色,尴尬无比。

乾顺见张叔夜面露难色,便给焦彦坚使个眼色,示意他不可造次,焦彦坚顿时低下头,默然不语。乾顺笑道:“诸位勿惊,稍安勿躁。我大夏礼官快人快语,尔等不必放在心上。寡人便告诉你们,也无妨。此乃质子军,由党项各部豪族子弟组成,护卫寡人。他们皆身强体壮,骑射娴熟,武艺超群。可以一当十,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西夏礼官焦彦坚看向乾顺,寻思,如若让宋使得知西夏京城防卫军队的实情,便是泄露机密,夏王如何不知,为何要告诉张叔夜等人。想到这里心神不宁。嵬名安惠和景仁忠、景仁礼也面面相觑,看向乾顺。

乾顺用眼角余光看得分明,心中寻思,你们所虑实乃多余。宋使知道又能如何?莫非还能派人刺杀寡人不成,还是说可以收买质子军,谋害寡人?我兴庆府守卫有三重,除了质子军、皇帝卫队,还有兴庆府京师卫戍军。寡人岂能让宋使全知尽知,今日派质子军护送察哥和张明远,便是让真正的质子军隐蔽,此番前来的不过是女扮男装的麻魁军。宋使连女扮男装都分不清,岂能辨识寡人策略。想到这里,使个眼色,示意他们不必担忧。他们见乾顺若无其事,也只好默然不语,静观其变。焦彦坚和乾顺耳语几句,退了出去,不知有什么猫腻。费无极和种溪见他远去,都嘀咕起来。

乾顺心下也对察哥伤势颇为担忧,又见众人心神不宁,须得安慰众人一番,便道:“烦心事不必胡思乱想,诸位请喝酒,这贺兰雪虽说有毒,也是掺杂了天山雪莲、祁连山毒蜘蛛、昆仑山毒蝎子,如此炼成的雪水才有毒。察哥此番也是走火入魔,不然何至于此。寡人劝他不要歪门邪道,偏偏不听,这下可好,害人害己。”不由叹了口气,紧皱眉头。

张叔夜马上追问道:“如何会走火入魔,伤到张明远。”费无极道:“夏王,这‘月上贺兰’难道与贺兰雪有关?”种浩叹道:“察哥王子的武功颇为玄幻,令人神情恍惚。”种溪惊道:“我今日才知察哥王子不只会带兵打仗,武艺高强更是名不虚传。”

嵬名安惠捋了捋胡须,动了动眼角,疑惑道:“莫非晋王殿下用了有毒的贺兰雪发内力?”景仁礼道:“还是舞文弄墨妥善,不似这般习武,又是毒又是气,又是光又是烟,到头来离不开人的皮囊。肉身如何百毒不侵,岂不可笑?”

景仁忠道:“诗词歌赋虽绞尽脑汁,但不似舞枪弄棒,打打杀杀,这般血流成河,还泪流满面。最怕中毒,这身体垮了,如之奈何?”

嵬名安惠道:“文武双全才好,如若只是读书,当金戈铁马而来,又当如何?须知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文武双全,才可保家卫国。”

乾顺道:“三位爱卿所言极是,寡人发誓不会习武,尤其与毒有关,倒是舞文弄墨、兵书战策、国政大略,才是正道。察哥不听劝阻,如何不这般自讨苦吃。不过带兵打仗也要身手不凡才是。察哥从小就喜欢舞枪弄棒,做哥哥的自愧不如。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到贺兰山去打猎,察哥总是身先士卒,带头爬山,登高望远。寡人却万万不及,爬到半山腰便气喘吁吁,实在爬不动了,我这弟弟还笑话我,说我真没用。如今长大成人,他一回想起来只是咧嘴傻笑。如今我大夏实乃夹缝中求生存,寡人总揽全局,察哥统帅大军,寡人的江山社稷便高枕无忧了。眼下看到庶弟这般比武受伤,心中何尝不牵肠挂肚,担惊受怕,毕竟是一娘同胞,骨肉亲情,难舍难分。”顿时神情肃穆,眨了眨眼睛,眼里含泪。

嵬名安惠劝道:“陛下不必如此,晋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定会逢凶化吉,平安无事。”景仁忠道:“贺兰山定会保佑,陛下不必担惊受怕。”

景仁礼道:“陛下早已用宝镜替他二人疗伤,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乾顺点了点头,叹道:“话虽如此,可毕竟此番他们皆是高手对决,不可掉以轻心。寡人自来主张凡事要谨小慎微,运筹帷幄,方可决胜千里。”

张叔夜道:“夏王果然非同凡响,不愧为青春俊杰,一代英主。三国时,曹孟德所云,‘生子当如孙仲谋。’岂不令人钦佩。”费无极道:“孙仲谋的确难能可贵,虽说生下来就坐享其成,可也是奇才,没断送江东基业,反而与群雄争霸,成鼎立之势,也是不简单。”

乾顺寻思,这孙仲谋哪里比得上寡人,他只能守江山,寡人以后,要既坐江山,又打天下。让我大夏如日中天!虽说寡人喜欢汉人文化,可也不能总听他们吹捧汉人皇帝,如若这般,我党项颜面何在?还是转移话头,说些与我大夏相关之事,岂不美哉,想到此处,马上道:“且说说这贺兰雪,不知诸位意下如何?”“恭敬不如从命。”张叔夜、费无极、种浩、种溪点点头,面面相觑,马上明白了乾顺之意,都笑了笑。

乾顺道:“贺兰雪自然飘落,融化为雪水,不仅味道好极,用来煮酒也算天下一绝。诸位宋使远道而来,我大夏当以礼相待,寡人当尽地主之谊。让尔等大饱眼福,也大饱口福。”随即笑容满面,环顾四周。

费无极饶有兴致之际,追问道:“如何绝法,还望夏王点拨一二。”种溪随声附和,道:“西夏神秘,也只是听说,眼下便一睹为快,算是微幅不浅了。”种浩笑道:“世人总把自己不知之人之事之地,安上一个神秘。其实这本不神秘,只是不曾知晓罢了。如若敬而远之,自然颇为神秘。”

张叔夜道:“所言极是,不知者不怪,可如若有机会相识相知,却装聋作哑,装傻充愣,那神秘也便无可厚非。此番出使西夏,颇多感慨,我中原在兴庆府,算是处处皆有影子了。”

乾顺虽说心中不悦,但听张叔夜所言所语,也绝非信口开河,实乃句句属实。由此寻思开来,寡人本就喜爱中原文化,兴庆府如今皆有中原大宋东京城的影子,并不奇怪。不过他们既来之,则安之。不可让他们总是论及中原,便忽略我大夏。想到这里,笑道:“贺兰雪煮酒,酒香扑鼻,世所罕见。你们在中原自然不曾见识,惟有到我大夏,方可一睹为快。”正在此时,焦彦坚走了进来,坐下来。

种溪用手指头掏了下自己的耳朵,笑道:“什么?莫不是听错了。如此神奇,的确世所罕见。夏王好不爽快,何不取些贺兰雪来煮酒,让我等多吃几杯。”乾顺道:“寡人这里便有,何必再去扰乱贺兰山的清净。”费无极笑出声来:“莫非贺兰山乃人,还怕打扰?”张叔夜拽了拽费无极和种溪的衣袖,对他二人耳语道:“切莫嬉笑,乾顺乃国主,不可嘻嘻哈哈。”

种浩凑近一听,不以为然,摆摆手道:“不必如此,我等皆是年纪轻轻,何必婆婆妈妈。”费无极道:“贺兰雪等不及了,不可辜负贺兰雪的一片真情。”乾顺道:“费无极所言极是,快去拿贺兰雪。”使个眼色给焦彦坚。

此言一出,焦彦坚拍了拍手,顷刻,士卒抬来一个木头箱子,打开一看,只一个白色瓷罐,胎白瓷润,晶莹剔透。乾顺口中念念有词,不知说些什么。而后瓷罐口自然慢慢打开,里面但见白色雪花。

费无极纳闷道:“雪花会化,夏王如何把雪花装起来不化,如此蹊跷,如此神秘莫测,还望夏王说个明白,让在下了然不惑。”焦彦坚瞪了一眼费无极。乾顺蹙眉之际,摇摇头,微微一笑道:“尔等到此,见什么都要刨根问底。好在寡人最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说也无妨。这瓷罐乃我党项祖传宝物,来自吐蕃松潘高原神山,至于如何会保存雪花,寡人实在不知其中奥妙。千万不可用手触摸瓷罐,否则手会被冻烂。”

种溪刚要去摸,赶忙停下,马上心有余悸。费无极和种浩面面相觑,也拉住种溪的胳膊。张叔夜示意种溪不可轻举妄动,以免惹祸上身。

只见乾顺双眼紧闭,口中又是念念有词,顷刻瓷罐浑身冒出白烟,雪花如棉飞出,落在煮酒碗里,瓷罐口又自动飞起慢慢盖住。众人看的痴迷,没曾料想,乾顺的宝物实在神秘莫测。

乾顺环顾四周,眉开眼笑之际赞道:“贺兰雪煮酒,好酒!”张叔夜喜道:“好生奇怪,本官算是领教了西夏神秘。”片刻,酒香四溢,侍卫给大家倒酒,乾顺举杯,众人痛饮。

张叔夜道:“味道好极,世所罕见。”费无极道:“像葡萄酒一般,香甜可口。”种浩赞不绝口,种溪不住的抿嘴。嵬名安惠道:“壶中酒本来就是葡萄酒,只是用贺兰雪煮,味道自然更上一层楼。”景仁忠道:“如若不是大宋使节前来,我等恐怕没有这等口福。”景仁礼笑道:“陛下这般抬爱宋使,令人羡慕嫉妒了。”

焦彦坚道:“贺兰山下的葡萄园,酿造葡萄酒,也是名不虚传,只不过乃我大夏国皇室所独享,并不对外。不似回鹘天山下的葡萄酒,被波斯驼队传到列国,故而名扬天下。”

乾顺道:“有道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宋使前来,当以礼相待,以诚相待。此番比武让张明远受伤,乃寡人之过。好了,时候不早了,诸位请早些去歇息。明早寡人与你们一同回我大夏王宫。”嵬名安惠、景仁忠、景仁礼马上作揖。

张叔夜也欣慰之至,喜笑颜开道:“夏王这般说话,令人佩服。我等此番出使西夏,便要走一走,看一看,领略西夏风土人情,还望夏王行个方便才好。”

费无极叹道:“夏王不必如此自责,此乃突发之事,我等也是有所怠慢,始料不及,还望夏王见谅。”种浩道:“没来兴庆府之前,我以为荒无人烟,不毛之地。”种溪道:“到了兴庆府以后,才算大开眼界,此处虽说深居塞上,却也胜似江南。兴庆府居然有许多湖泊,好似我大宋苏杭那太湖、西湖。”随即笑出声来,一杯酒下了肚。

乾顺寻思道:“此番比武,两败俱伤,如若传到大宋和大辽,还以为我大夏意欲刀光剑影,穷兵黩武。好在有惊无险,相安无事,并无大碍。张叔夜等人此番出使我大夏,想必也有不少不可告人的秘密。寡人素闻张叔夜曾出使大辽,还画了图本,掌握不少大辽山川地形。张叔夜此人最是聪明过人,最爱投机取巧。寡人也素闻蔡京、童贯与张叔夜不和,可惜张叔夜不能投靠我大夏,为我所用。眼下意欲让他们四处去走一走,看一看,又怕张叔夜等人偷窥我大夏山川地形,不让他们四处走动,又显得寡人小家子气。好在张叔夜等人出萧关后,寡人早让李良辅早作准备,一路上早已安排妥当,不让张叔夜等人四处乱走。他们在西平府乘坐羊皮筏子之事,焦彦坚早已提前安排,必无差错。张叔夜等人此番前来,谅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一切皆在我掌握之中。”想到这里随即笑道:“张侍郎明日想去哪里,尽管说来,让礼官去安排。”随即用手指向焦彦坚,给他使个眼色。西夏礼官焦彦坚点了点头,笑而不语。

张叔夜心想,这话真恶心,乾顺避而不见许多时日,好不容易见到,如何变得如此热情好客,其中必有缘由,笑了笑,叹道:“明日再说,多谢夏王费心。”

费无极见张叔夜给自己使眼色,心想,乾顺也是老狐狸,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且试探一二,再做计较,便道:“夏王如此客套,岂不受宠若惊。晚辈初来乍道,对西夏之神秘,算是有所领教。不过走马观花怕是难以知道其中奥秘。西夏黑水城听说颇为神秘,如若有幸前往,便是不虚此行。听说那里的胡杨林可是一大奇观。世人皆知,胡杨树可是生而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倒,倒后千年不腐。毕竟西域对我宋朝中原人来说,如今怕是如饥似渴了,我们反而不如波斯人的骆驼。骆驼都可畅通无阻,我们却只能读一读汉唐的诗文,真是可惜可叹,波斯人便羡煞旁人。”

乾顺寻思道:“黑水镇燕军司实乃我大白高国边防重镇,不可为外人所知。没曾料想还是让这臭小子知道了。且要以礼相待,但又不能让他们去。”不觉犯了难,摇摇头,笑了笑。

嵬名安惠寻思道:“黑水城如此重地,宋朝人如何得知?如若让他们去了,他们再与辽国勾结,我大白高国岂不危机四伏,绝不可让他们前往。”乾顺与嵬名安惠面面相觑,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随即一同看向焦彦坚,西夏礼官焦彦坚会意之际,傲气十足,随即叹道:“黑水城北居延海边的胡杨林的确蔚为壮观,那里干旱少雨,寸草不生,实乃不毛之地,唯独胡杨顶天立地。我大白高国何尝不是如此,好比胡杨林。但如今春寒料峭,通往黑水城的大漠风沙肆虐,此时不宜出行。”叹了口气。

乾顺道:“黑水城与居延海相依为命,有了胡杨林,驼队便可畅通无阻。但眼下风沙太大,为了尔等安危,寡人以为不去也罢。”费无极一脸失望,也无可奈何。种浩道:“我听说沙洲有个莫高窟,里面有大唐留下来的琵琶升天的壁画,如若可以前往一观便是不虚此行,三生有幸。”

西夏礼官焦彦坚叹道:“眼下黄头回纥和西州回鹘有许多盗贼,时常偷袭沙洲,并不太平,听说波斯驼队有许多人被砍头、挖眼、割舌,还有断手断脚,你们还是在兴庆府的好。”张叔夜等人点了点头。

费无极见众人尴尬无比,一脸不悦,便打圆场道:“莫高窟我也听说过,还有洛阳龙门石窟。不过莫高窟的琵琶升天的确名扬天下。”种溪乐道:“那是反弹琵琶,而后飞天。我想如若不反弹琵琶,恐怕难以飞天。如若飞到半空中,琵琶掉了,那人也会掉下来,摔个四脚朝天,狗刨于地了。”众人哈哈大笑,乐此不彼。

乾顺寻思道:“方才虽说摆出许多道理让张叔夜等人自知困难重重,便不会试图前往黑水城、甘州、凉州、沙洲。但不能让他们知难而退,倒显得我大夏国小家子气了。寡人早已通过我大白高国设在大宋东京开封府的馆驿探知了一些讯息,眼下宋徽宗的画科要在下个月开启。这李泰和李平的底细,寡人也早已完全掌握,他们明明都是种师道的儿子,却用假名字,蒙混过关。寡人本可说破他们的阴谋诡计,但万万不可,毕竟如今与宋朝议和实乃当务之急。不可因小失大,不可自取其祸。既然种浩、种溪这两个臭小子装傻充愣,那寡人由着他们好了,种师道这老家伙可不好惹。刘法虽死,可宋朝西军并未全军覆没,如今横山被童贯西军掌控,我大白高国如坐针毡。那宋朝陕西转运使、知延州陶节夫,在十五年前,攻占了我石堡砦,可惜了我大夏国许多窖藏粮食。如此金窟埚被宋朝夺走,实乃奇耻大辱。寡人难以忘怀,又能如何。眼下要想不让张叔夜等人到我大白高国四处乱走,恐怕惟有宋徽宗的画科了。”想到这里,笑道:“听说东京画科下个月要举办,素闻张叔夜大人也爱好作画诗文,想必张大人瞧不上那些赶考画科之人。方才也是我等随口一说,寡人有言在先,你们既然远道而来,何不在我大夏走一走,看一看。寡人将派礼官焦彦坚一路陪同,你们明日出发,先去黑水城,再去沙洲看莫高窟,沿着祁连山,逛一逛甘州和凉州,便可回兴庆府了,寡人掐指一算,用不了许多时日,正好半个多月而已。”一语落地,一杯酒下了肚。

种溪一怔,费无极和种浩也面面相觑,张叔夜愣了愣,心神不宁。原来朝廷昨晚已派人前来催促,让张叔夜尽快赶回东京复命。种溪也想回东京,为赶考画科早作准备。张叔夜等人便不再想着走遍西夏,乾顺与焦彦坚对视而笑。

乾顺道:“贺兰山下时有蜈蚣出没,夜晚要格外谨小慎微。”众人都问,如何防范。乾顺拿出红香,叮嘱睡觉前点燃即可,一个个点了点头。片刻,众人尽皆吃了些酒肉,喝了点茶,又闲聊了几句,尽皆拿着红香退出乾顺大帐,又探望了察哥和张明远后,一个个回到自己帐中歇息去了。

首次住帐篷的费无极不大习惯,看着眼前的羊皮毯子发起呆来。张叔夜叹道:“无极,终南山上睡惯了土炕,目下到这里恐怕不大习惯,是也不是?”费无极道:“这倒也没什么,只是这山下安营扎寨,又远离终南山,很想师父了。师兄又这般模样,不知明日如何,心中颇为担忧。”一语落地,不禁微微一笑。

种浩坐了下来,道:“终南山上有土炕,京兆府也有。”伸手比划开来。“还是床比较好。”种溪躺在垫子上,双手抱头道。张叔夜道:“可见无极与明远情深意重。放心好了,明远明日一定好了。”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借大人吉言,但愿如此。”费无极掷地有声道。

“我与明远哥哥也情深意重的。”种溪道。种浩道:“大人没问你,别打岔。”种溪瞪了一眼,做个鬼脸,凶巴巴道:“要你管,就知道欺负我,回到京兆府,告诉爹娘去。”四人都笑。张叔夜道:“吉人自有天相,明远如此英雄俊杰,自当逢凶化吉。你们四人此番前来,经风雨,见世面,也算不虚此行。”

费无极、种浩、种溪异口同声道:“还是大人劳苦功高,我等才无后顾之忧。”张叔夜道:“如若明远并无大碍,那便实为万幸。你们都快睡,盖好毯子,切莫着凉。还有,点燃红香,当心蜈蚣。”叮嘱再三,叹了口气。

吹灭蜡烛后,张叔夜与费无极、种浩、种溪又说了几句话,不觉太困,又将几株红香点燃,以此防止蜈蚣袭击,四人渐入美梦。外面业已雨停,贺兰山下,依然草色青青,顿觉空气清新,夜色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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