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恒王已有王妃，皇后想要嫁给恒王，便只能做侧妃，元家并不同意。
不久后皇帝归京，先帝便将皇后许配给了皇帝。
皇后还记得最初二人刚刚被赐婚的时候，皇帝待她还算好，会给她送礼物，每每到了宴会上，也会让人瞧着她，还会为她撑腰。
她嫁给皇帝后，皇帝反而冷了下来，新婚之夜皇帝甚至都是在书房中度过的。
她自问不曾做过什么事，和恒王之间也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刚刚定婚的时候，她对恒王是还有些余情未了，待皇帝不免冷淡，但皇帝并不知道，也可理解为是少女的羞怯。
恒王死于宫变后，她对恒王的那份心思更是消弭。
她也曾努力想和皇帝培养感情，但皇帝总是拒她于千里之外。
皇后想，或许有一种人，就是天生冷情的，而皇帝正好就是这个人。
好在皇帝对她冷淡，对旁人也冷淡，以至于这些年皇后都有些飘了，觉得不会有人威胁到她的地位。
却忘了皇帝才是那个能一言定她生死的人。
可她做错了什么呢，难道身为皇后，连为难个底下人都不行了吗？
皇后不解，却也只能憋着。
皇帝此时同样心绪复杂，他对皇后的了解是真不深，从前初被赐婚的时候，他知道皇后将来会是他的妻子，会是陪伴他一生的人。
那时想到这一点，他也会心里发软。
少年时看到皇后被众人起哄的时候，也会羞红了耳根。
只是后来知晓皇后与恒王之间的事情后，还未生根的情愫便以极快的速度消弭。
他知道皇后也没有什么大错，只是呢，他就是想有一个全心全意爱自己，眼里心里都是自己的人。
或许是他矫情了，但他确实对皇后生不出任何的男女之情了。
这么些年名为夫妻，但实际上却极疏远，以至于在皇帝看到皇后的真面目时，还是很有些失望的。
午后的时候，太后那边就得到了消息。
彼时她正在听刚进御史台的小赵大人吹箫。
前天里便是这个小赵大人在朝堂上弹劾太后豢养男宠，令先帝蒙羞，
太后进宫的时候年纪很小，都还没有及笄，那也是先帝最后一次选秀，先帝去时的时候，太后也才三十多岁，三十多岁的太后并不想守活寡，只是太后一直做得也算隐秘，这件事大家都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就被这小赵大人给拿到了台面上说。
太后觉得这小赵大人简直该死，就将小赵大人给召了进来，原本太后想要好好羞辱小赵大人一通的，结果竟意外的发现，这小赵大人竟然生得还十分可以，简直可以说是长到了她的心坎上。
太后于是走到了小赵大人的面前，再小赵大人以为太后可能会给她一巴掌的时候，太后的手却抚上了他的下颌，“恭喜你，如愿获得哀家的注意了。”
“哀家不要那些男宠了，哀家只要你好不好？”
皇帝登基七载，太后已经不年轻了，但因着这些年精心保养以及太后那天然精致且随着年纪的增长，越发妩媚动人的风情，还是让小赵大人耳尖微红。
虽然小赵大人坚定的反驳，但太后知道，男人嘛，大多口嫌体正直。
太后对小赵大人正是征服欲浓的时候，转头就被她儿子送上这么一堆烂摊子。
太后十分不高兴，就将皇帝给唤了过来。
她是个随性的人，指着皇帝就道：“你又不是没有媳妇儿，怎的让哀家给你管家。”
皇帝就道：“皇后那边出了一些事情。”
“说说吧，皇后究竟犯了什么事，竟也能劳动你这般置气。”
皇帝对后宫素来都是宽仁的。
皇帝遂将今日的事情给说了一通。
太后这一辈子是没经历过什么磋磨的，她刚入宫那会儿便极得先帝的喜爱，生下儿子后更是被封做了继后，她做继后的时候，先太后都去了。
但太后毕竟是在宫里生活过的，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了。
太后就道：“皇后的手段是有些恶劣了，那太子妃又不是犯人，真要是不满意，也不必做的这般明显，倒显得她有些蠢了，只你这惩罚到底是有些重了。”
“便是将人给关起来，也可以让她关起来处理宫务，她做惯了这些事情。”
“大不了再将她多关几个月。”
皇帝无奈道：“母后，朕不是在玩闹？”
“真动怒了。”太后仔细去看皇帝的脸色，“你对这些事从来是不上心的，哀家都有些好奇，能让你这样吝啬的人出面维护的太子妃，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皇帝的下颌忽然一绷，“正巧看到了，他们又都是朕的小辈，朕自然要为他们做主的。”
太后却不知是信了没信，只道：“你也知道的，哀家的时间很是宝贵，哀家最不耐烦管这些的，哀家如今帮你的忙，你也得帮哀家的忙。”
“母后还需要儿臣帮你什么忙？”皇帝问道。
太后遂道：“你知道，哀家一直盼着能抱孙儿的。”
皇帝不说话了。
从前他对此只是笑笑，如今却忽然想到了顾莞宁，心尖蓦的一痛。
“罢了罢了，走人吧，这事哀家帮你，你也记得哀家要你做的事。”
这一回皇帝没再说什么，径直走了。
太后双眼泛光的看向小赵大人。
小赵大人面皮一紧，已是有些恐惧太后还会想出什么法子作弄他了。
此刻的他无比后悔，怎么就在朝堂上弹劾太后了呢？
太后朝赵子君招了招手，赵子君硬着头皮走过去，“太后有何吩咐？”
太后笑眯眯的说：“往后还要有劳小赵大人帮哀家处理一些宫务，这些小事你自然不在话下。”
小赵大人：“？？？”
皇帝回宫后，想起今日的一切，心情总是不平静。
尤其是太后那句“抱孙儿”，更是令他忽然想起那一晚，她会不会没有吃药。
她那么小的年纪，那样的性子，遇到那样的事情肯定是怕极了，若是万一......
皇帝骤然和衣起身，让人召来了郭姑姑。
从东宫里来到长春宫中，郭姑姑也在揣度着皇帝的用意。
今日皇后故意为难太子妃，皇上明面上维护太子妃，许不成心中也怨怪太子妃。
这些上位者的心思，原就极是高深莫测，郭姑姑极是替顾莞宁惋惜，这样乖巧的一个姑娘，若嫁给一个平常人，便只凭着那份过分的美貌，想来也会被娇宠一生。
偏偏是来到了这吃人的宫里。
她能做的只是替顾莞宁在皇帝跟前说说好话了。
郭姑姑来到长春宫中，同皇帝请安。
皇帝耐着性子道：“郭姑姑请起。”
“朕今日叫你来，是想问问太子妃的事情。”
“太子妃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郭姑姑一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神了片刻道：“还好。”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还好是如何个好法，朕知道她并非顾夫人的亲生女儿，顾家待她可好？”
“还有太子，太子待她可好？”
郭姑姑觉得皇帝这话问得实在是莫名其妙，斟酌着话语道：“老奴在顾家待了小一个月，依着老奴看来，顾家待太子妃不若顾家的大姑娘。”
“至于太子......”
“殿下待太子妃......还算好。”
郭姑姑如今也不确定太子对太子妃是个什么态度，主要如今顾莞宁已经成了太子妃，她总不好说这夫妻两个不好的话。
虽然很匪夷所思，但看着皇上这模样，确实是极像是要给太子妃做主的样子。
郭姑姑是过来人，最是知晓男人的逆反心理。
若太子因为太子妃的缘故遭了皇上的责罚，回过头来，只怕太子会更加不喜太子妃。
虽然想到顾莞宁今日手腕上露出的伤痕，郭姑姑也很纳罕，不确定是不是太子，又是因何对太子妃下手。
但郭姑姑还是选择闭口不言。
从郭姑姑不太肯定的语气中，皇帝敏锐的捕捉到了异样。
“怎的，太子待太子妃不好？”
郭姑姑连忙道：“倒也不是不好，只是同先前太子请求皇上赐婚时，说的非太子妃不可，不太相同。”
“其余的，倒没什么。”
若皇帝只将顾莞宁当作一个平常人，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甚至他根本不会去问这个问题。
但如今不同，太子妃是太子从他手里要去的。
是他的人。
太子怎能不好好待她？
而且皇帝了解似郭姑姑这等老人，说话素来都喜欢说一半留一半。
她说太子待顾莞宁不是特别好，很有可能便是不好。
联想到今日太子和顾莞宁在皇后门前被皇后刻意为难，顾莞宁身子摇摇欲坠，太子却连扶都不扶一把，皇帝便打从心底里厌恶太子。
一个连自己女人都护不住的玩意儿，亏他之前还觉得太子长大了。
皇帝挥了挥手，让郭姑姑回去了。
他又想起了那日，少女口中清甜的香味，似是甘露一般。
心中生出无穷无尽的渴意，皇帝也说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从前自己要了人家清白女子的身子，担忧想要负责都是正常的。
却也不至于这般魔怔。
他又想到了在他意识溃散之际，少女那声微颤的“这样下去你会没命的”。
他忽然睁开眼睛，
他不明白胸腔中的那股热流代表着什么，但他知道，曾有一女子，在不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下，甘愿清白被毁的嫁给她。
她曾救他，他毁了她的清白，他理应为她的余生负责。
太子待顾莞宁不满，很有可能便是因为太子发觉了顾莞宁新婚之夜并非第一次。
因为她的第一次给了他。
他豁然抬头，终究还是他误了她。
皇帝是想要弥补的，因而他对万海说道：“派个会功夫的女暗卫扮作婢女的模样，送到太子妃跟前。”
“另外传令到萧国公府，他们家一门七个儿子，唯独缺个女儿，那朕今日便允他们将太子妃认为养女。”
万海心里便是一个“咯噔”，皇帝那日里临幸了一个女子的事情，身为皇帝身边的近侍，万海自然是知道的。
甚至就是万海一家一家的去寻那个姑娘，偏生最终无果。
皇上瞧着长了一张温和似玉的面孔，但万海伺候了皇帝许久，最是知晓他这位主子其实比谁都冷心冷情。
皇上嘛，真要是温和深情的，那才要吓死个人。
但今日皇上的种种举动都很不对。
做下人的，尤其是做皇上身边的下人，最会要揣摩的当然就是皇上的心思了。
也许、可能、大概，那位太子妃便是皇上那日里临幸的那位姑娘。
想到这个可能，哪怕是万公公脸色也不由得变了变。
这这，这都是什么事儿。
顾莞宁只是一个小官之女，即便做了太子妃，可皇上对太子都不太关心，更不要说是一个不太重要的太子妃了。
但今日皇上为了太子妃，还罚了皇后。
如今皇上更是要往太子妃身边指派人。
指派人倒是其次，关键皇上还要拔高太子妃的身份。
皇上和万公公自然并不知道昨夜太子和顾莞宁的新婚之夜，太子并没有碰太子妃。
但皇上总是想，若是太子因着顾莞宁并非完璧之身而殃及顾莞宁，那他拔高顾莞宁的身份，太子便是看在顾莞宁身后那些势力的份上，也要敬着她。
他自然也会敲打太子。
万海还是头一次见皇上对一个女子这样的良苦用心。
他神色一凛，心知对这位太子妃不能像对待寻常妃嫔一般了。
“老奴这就去办。”
往太子妃身边指派个宫女这事自然是极其简单的，就是后头那桩事麻烦一些。
万公公将青柳送到东宫里的时候，还专门去了太子这边一趟。
太子非皇帝亲子，待皇帝身边的近侍自来也是客客气气的，看到万公公亲自过来，太子有些惊讶的起身，“可是父皇那边有什么吩咐。”
万公公笑呵呵的说：“今日皇上瞧见太子妃身子孱弱，特地让老奴领了会些医术的青柳，陪在太子妃身边，老奴在这里同太子知会一声。”
太子大为惊诧。
万公公道：“先前殿下在长春宫时，皇上便说过了，他认识的一个故人同太子妃生得极像，如今看来，那位故人对皇上应该特别重要。”
“太子殿下，您娶的这位太子妃真是娶对了。”
“不仅仅如此，皇上还准备让萧国公认太子妃做女儿。”
萧国公府一门三杰，是能堪比元皇后娘家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