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嫔一大早就在自己宫里烦躁地转个不停。
她身边的贴身侍女乐奴是潘府专程送进宫来帮她和潘府传递消息的，此刻乐奴见贞嫔这般焦躁不安的状况，“贴心”地提醒道：“娘娘，陛下现在应该已经遣人去燮阳郡了。”
“这要你说？！”乐奴这话一出，贞嫔先前还压抑着的怒气尽数爆发了出来，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就向乐奴头上砸去：“上次为了帮潘太傅整祝长安那个小贱皮子，陛下就已经对本宫和潘家的关系起了疑心！这个时候难道还要让本宫陛下面前触霉头吗？！”
乐奴被贞嫔扔的茶杯正正砸中额头，登时就血流如注，但她并未去管头上的伤口，仍旧向贞嫔劝道：“这事太师并不知情，若是娘娘现在去陛下面前为潘家好言两句，说不定就能保全太师大人！”
贞嫔十分犹豫：“可这是谋反！太子那人证物证俱全，潘家倾覆已经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谁敢去劝？”
贞嫔虽是潘家送进宫来的，但她入宫这段日子早已生了异心。
潘家是给她搭了一个云梯没错，但能不能爬上这云梯、能爬多高，全得凭她自己的本事。
进宫之后潘家非但没有给予她多少助力，相反，还时常让她在皇帝那吹枕边风，以此来打击潘府在朝廷上的政敌。
而贞嫔想要把祝皇后拉下来，自己入主凤仪宫的想法，潘家也一直都是不置可否，还得让她自己去想办法。
来来回回，拖了这么久都没有丝毫进展，贞嫔早就对潘府极其不满了。
如此算起来，要让贞嫔这次去救潘家，于她是十分不划算的。
思忖再三，贞嫔还是决定先把这事拖一拖，看看情势发展再做决定：“现在这时候去找陛下，不仅救不下潘家，说不定连本宫都得搭进去，到时候再想翻盘，可就难上加难了……”
乐奴被潘府培养多年，进宫之后更是多次帮助贞嫔躲过后宫之中的明枪暗箭。细致如她，又怎么可能听不出贞嫔话中的推脱之意？
“娘娘，潘家这次若是逃脱不了，是会被抄家的。”见贞嫔想要独善其身，乐奴只得祭出最后的武器：“到时潘家上下血流成河，别说人了，只怕是连一只鸡都不会留下，更别提您那位体弱的女儿了……”
提起女儿，贞嫔扬手就是一巴掌，直接打得乐奴摔倒在地。
看着乐奴捂脸趴在地上，贞嫔也握了握打得有些发痛的手心，整个人如同被乌云笼罩，浑身散发着戾气：“你威胁本宫？”
“奴婢只是在提醒娘娘。”乐奴起身向贞嫔跪拜，语气里却丝毫没有求饶之意：“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娘娘同潘家唇亡齿寒，还望娘娘，三思而后行！”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贞嫔心里冷哼。
若说是之前，她确实是依附于潘府生存。
但她现在可是皇帝的宠妃，若说依靠，皇帝才是她最大的依靠！
那潘家纵容潘和光夺人田产，在燮阳郡大肆修建庄园，本就是潘家犯蠢，也不知道时代公卿的潘家，怎么会教出潘和光那般蠢钝的嫡子！
若说那庄园只是捕风捉影便罢了，潘府回头抢先一步在皇帝派人前去查看之前就把庄园拆了，这事还能周旋。可偏偏太子也不知道是哪来的手段，不仅找来了庄园的制图和参与修建的宫人，还拿到了盖有潘和光本人印章的亲笔信！
十余封往来信件，直接把潘家钉死了！
皇帝拿到证据之后立时就让人封锁了潘家，现在潘家连一只蚂蚁都逃不出去，更遑论让人去燮阳郡通风报信，销毁证据？
只要皇帝派去燮阳郡查探的人回来，潘家就彻底完了！
这个事贞嫔不敢帮，也帮不了！
贞嫔越想越觉得怒火烧心，扔了一个茶杯还不够，干脆直接就把面前的点心茶水通通掀翻在地！
若是贞嫔有得选，她必定会置身事外。那潘府的死活跟她有什么关系？只要皇帝的恩宠还在，她再生个一儿半女的，这皇宫还有谁能为难她吗？
可偏偏……偏偏她那命苦的女儿还被押在潘家……
若不是当初要给女儿治病走投无路，她未必就愿意进宫来当这个嫔妃，还处处受潘家掣肘！
到底是从自己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真要让贞嫔就这么舍弃，她无论如何都于心不忍。
看出贞嫔态度松动，乐奴适时上去安抚道：“娘娘也不必太过忧心，潘家的二公子已经在回都城的路上了。二公子足智多谋，等他回来，事情未必不会有转机。”
“娘娘只需要拖住陛下，待二公子回来便可。”
“二公子？”贞嫔从未听人提起过潘府还有二公子：“什么二公子？”
潘府的二公子确实没有在人前露过面，贞嫔不知道也正常，既然要让贞嫔出手相助，乐奴自然是得将二公子的事和盘托出：“二公子是太傅大人的第二个儿子，因着是庶出，潘夫人又对二公子的生母……不大喜爱，所以二公子幼学之年便被送进了山里道观清修。”
“一个十岁就离开都城的庶子，想靠他来挽回潘府的必败之局，未免有些太过异想天开。”贞嫔本以为二公子会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没想到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子，当即便皱起了眉头。
“二公子潘和先虽不是由太傅亲自教养长大，但真要算起来，二公子并不逊色于大公子。”见贞嫔不信，乐奴只得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出来：“二公子入道观第二年便已经熟读了四书五经，因着是由道士抚养，道教经书自然也不在话下，听说还略通岐黄之术。”
“而且二公子自小便同道观里的老道四处云游，娘娘可曾听说过前年的靖川瘟疫？当时便是全靠二公子研制出的药方才控制住了疫情，没有蔓延到其他郡县。”
贞嫔听完，是觉得这潘和先似乎比潘和光要靠谱许多。
若是潘和先真有那本事把潘家从坠崖之际拉回来的话，贞嫔倒是愿意冒这一次险，就当是为了保住她女儿的性命！
贞嫔考虑了许久才整理衣冠向外走去：“潘府谋逆的事现在是谁去求情谁就会死，要转移陛下的注意力，自然就不能再上赶着去讨陛下的不高兴。”
“走吧，去凤栖宫，好久没去给皇后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