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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万象三花开其二,狐王奉命寻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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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极阴阳洲,中极神土,先天山脉,旧教阴阳宫。

阴阳宫中此刻宾朋来贺,迎来送往,十分热闹。凡是九洲之内稍有头脸的人物,都赶来赴令狐老宫主百年正寿的筵席。

令狐老宫主万多年前已经证道。虽说是证道之人,功行圆满,无有漏处;日月争辉,天地同寿。到底老宫主还是令狐古世家的一张门面,这些俗礼上也不能全然置身事外。

好在五千年前,老爷子依中极血脉之气求问静湖中极国教气韵,算出合该旧教缓步,新教大兴,才有了令狐古世家改朝换代,令狐飘雪主持新教,立了阴阳阁的门户。老宫也终于乐的自在,安心隐退后方。平日里调教孙儿,炼气修真。安享这上慈下孝,儿孙满堂的齐人之福。只不过平时令狐飘雪同寒冰夫人陈梦云依旧坐镇在旧教阴阳宫中,这整个中极神土中,到底还是以阴阳宫为尊的。

这不,令狐阁主刚刚迎了中极神土的大族司徒家家主司徒远山,在阴阳宫的阴阳双阙前驻足,远远的却又看见天边划过了道道轮光,各个道气纵横,晃的天边五光十色,好似烟霞无二,几个呼吸之间便落在阴阳双阙之外。令狐阁主摇摇头,抬步走出阴阳双阙之外,扬声说道:“老长虫,难为你还总是记得老爷子的寿辰。”

“老狐狸,你现在这儿,是又在盘算什么呢?”那当先一道轮光之中,现出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身着金纹蟒袍皇服,头戴蛟蟒宝珠玲珑冠,浓眉炯目,神采奕奕。来人正是南极乾位神土国君皇甫绝。他身后,还站着几个同样身着皇服的青年男女,看着令狐飘雪,恭敬礼拜。

令狐阁主看了看跟在皇甫绝身后的那些青年,皱了皱眉,说道:“你这老长虫,渊儿呢?”

“留他在宫里了,有些卦象要推演。”皇甫绝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

“你这老匹夫,你明知小九和渊儿多么要好,竟也不带着他。明日小九回来,见不到渊儿,要是顺带着不待见你,我看你这张未来岳父老泰山的脸怎么挂得住!”令狐阁主瞥了那些男女一眼,“你若真是怕渊儿见了小九,两个孩子脾气,闹腾的厉害,好歹也该带着草儿来啊。她和小九是老爷子亲自订的姻亲,老爷子大寿,她这个孙媳该来贺一贺。”

皇甫绝偏过头去,抬头看着天,说道:“渊儿可算是九幽养大的了。两兄弟见面闹腾些就闹腾些,我管他们做甚。倒是青藤和九幽,虽说是对郎才女貌的璧人,但我还真是担心。”皇甫绝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你早先也开坛作法卜算过,青藤的命格……”

“我才什么道行,在老爷子这里你也敢说。得了,这事等到日后得空了,我替你跟老爷子求下吧。想来是为了自己的孙儿,老爷子也是愿意的。”令狐阁主止了皇甫绝,“但是差点叫你逃过去了。给老爷子祝寿,小九和草儿一道方是正理,你倒是跟我说说,草儿没来,待会见了老爷子,可想好说辞了?”

说完,令狐阁主便领着皇甫绝他们一块进了宫里。皇甫绝听了,只是笑了笑,却也是没有说话。令狐阁主倒也是知道皇甫绝的性子,也就没再问下去。

青藤,乃是南极神土的三公主,大名皇甫青藤,小字草儿,封号“妙仁善慈济长公主”。只因其母灵草妃乃是世间奇珍“还魂草”化身,青藤降生便生有还魂草原身,且因为青藤身上生有南极神土皇甫家的血脉,原身异变若玉雕青藤,美丽无比不说,且还魂异力也变得比灵草妃厉害不少。

灵草妃名叫玉芝仙,七千多年的道行的人形大成精灵化身,本是个贤惠仁慈,南极神土中无人不知的榜样人物。却生育青藤的时候,遭遇变故,虚弱无比;又因为青藤原身异变导致难产。为保青藤平安降生,将自身道行全数渡给青藤。青藤如今少了数千年修行却也人形大成,多半也是因此。不过灵草妃因此去了道行,加上月子虚弱,又遭奸人暗算,人形涣散,就连原身也日渐枯萎,所幸还魂草异力还在,一直撑到现在,却也是大限将至,苟延残喘,可怜可叹。

至于青藤与万象,那是两人青梅竹马的情分在,郎有情妹有意,两大世家的长辈也定下了,只是担心这两人的根本还不稳,怕成婚后两人矜持不住再损了道行,一直拖延着罢了。不过两人毕竟自小的情分,好的如胶似漆。虽未成婚,万象却每年离家一阵,住在乾位八门都中,同青藤作伴,倒是惬意。

再说那渊儿,也是乾位皇甫家的皇子,排行三十六,世称南极外道皇子皇甫洞渊,封号镇玄王,位列南极神土的四大国师之一,在乾位之中的也是小有神气。只是皇甫洞渊对人总是冷冷淡淡的,且极易动了怒气,便是对皇甫绝之类亦是如此,唯独对万象和青藤二人百依百顺,旁人见了,尤为惊奇。却不知万象于这小王爷有再生之恩,才有这样的情谊。此是往事,暂且不提。

中极阴阳洲,中极神土,先天山脉,旧教阴阳宫,正殿阴阳大殿。

说这旧教阴阳宫,修建的时候极为讲究,坐落在阴阳先天山脉阴阳平衡当中。阴阳大殿更甚:在这阴阳先天山脉阴阳交汇平和之处,有一处双生的风水眼,一阴一阳,相生相克,暗合两仪生四象,生机盎然蓬勃。当年将这阴阳大殿建在这双生穴眼上面,借着这风水眼的阴阳至理镇压住令狐古世家的气运,保了旧教大兴,居于九大古世家之首。

此刻阴阳大殿中,令狐老爷子头戴鎏金宝冠,身着紫金衣袍,腰系白璧玉带,足蹬踏云靴履。正背对着殿门站着,双手背负于身后,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忽的老爷子双耳微动,像是听到什么。一侧脑袋,正赶上令狐阁主带着皇甫绝他们进来。

刚进殿门,就看见老爷子身上一道道光朝着皇甫绝的面门逼来。没料到老爷子会有这一手,皇甫绝身后的宗子们都吓了一跳,忙纵身出殿外。

令狐飘雪同皇甫绝倒像是早已经猜到了一般,并没有什么动作。只瞧着那道光是愈逼愈近,眼见着是要实打实的落在皇甫绝的身上。皇甫绝身上蓦地化出一道白光,在皇甫绝的身前散开,只是一个呼吸,便化成金色,成一环状,金光闪耀,甚是好看。却见着金光收敛,化作一螣蛇吞尾图案,还有丝丝金霞云烟缭绕。正赶上老爷子的道光逼来,皇甫绝拉着令狐阁主望着图案后面一站,任由那道光逼过来,竟也是护得了周全。

“呦,这‘腾蛇乘雾玄图’用的是愈发的顺手了。”听得老爷悠悠说道。突的老爷子脚下一使巧劲,整个身子便向后滑去。令狐阁主见势向一旁闪去。

老爷子的动作迅速,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滑至皇甫绝的身前。老爷子脚掌上用力一跺,腰上和肩上同时使力,身子旋转着腾起,伸手向着皇甫绝颈上绞去。皇甫绝伸手在身前一挡,作势向上一撩,紧接着弯腰下压,右腿从身后迅速旋起,踢向老爷子头顶。

老爷子反应迅速,顺势腰上向后使力,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落下,脚上一个使劲,身子若离铉之箭一般疾速前冲。皇甫绝也好像是来了兴致,大喝一声,脚上发力,迎上老爷子。突的站定,撩起右腿向着老爷子劈去。

这皇甫绝极善腿法,腿上功夫厉害非常。若是切切实实的用将出来,道行稍稍差者,挨上一下便是伤筋动骨。而老爷子偏又拳法精妙,手上有擒龙伏虎的力道,也是非同小可。

只见他抬臂架住皇甫绝,肩上用劲借力抓着皇甫绝的右腿,顺势便将他向右摔去。皇甫绝见状,大袖一卷,一股子道气向地上一激荡,借着返回来的力道从老爷子手中挣脱,腹上巧劲一使,身子向后一屈,又是一腿凌空从老爷子头顶劈下。

老爷子右腿一屈,身子向下一矮,同时双手交叉举过头顶架住皇甫绝,道气一逼,用力将皇甫绝逼开,双手犹如灵蛇一般灵活的缠上皇甫绝的双腿。他老人家手上功夫本就神力,借势一用力,就这么把皇甫绝给扔了出去。皇甫绝在空中稳住身形,堪堪落地站稳。稍稍整理了下衣衫,皇甫绝不温不火的说道:“老爷子雄姿不减当年,当真是老当益壮。”

“你这小子,能不能用点心思。次次都是一样的说法,听的老头子耳朵都起了茧子了。”老爷子也理了理衣衫,摆了摆手示意让令狐飘雪和皇甫绝坐下,接着说道:“你们家那个小王爷呢?有阵子不见还真是挺想他的。”

皇甫绝刚坐下抿了口茶,忙放下茶盏,道:“最近国中总有些不太平,他又是国师之首,总不好只叫其他几位国师出力的。”

“他才多大,你就整天叫他做这做那,仔细明日小九回来又不高兴了。”老爷子双眼一眯,道。

瞧着老爷子嘴上的一丝笑意,令狐阁主轻轻笑了一下,也拿起茶盏来,用杯盖撇着浮在上面的茶叶,仔细吹着茶水,正等着看皇甫绝怎么回答。谁知道着老滑头偏也就不上套,从容说道:“老爷子,您也是知道的。我这整个‘八门都’中,谁我都管得住,除了您孙媳妇。这不才跟我出了宫,看见洞渊不在,又走了,说是要去找她弟弟,再去接九幽一起回来。好在洞渊有借地脉穿行之能,不然就那丫头的身子骨……”

“当年玉芝仙都治不住你,也该是有个人治治你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就叫红尘去接他们了。”令狐阁主嘴上浅浅一笑,还不忘嘴上对皇甫绝拌上几句。

皇甫绝瞧了阁主一眼,默然了一会,皇甫绝才悠悠道:“当年怎么说也是我无用,没能护住芝仙,叫她平白受了那贱人的折磨,才致身子虚弱,闹得至今只剩那么一点还魂草的异力吊着生气。只怪是我当年识人不清,原本顾念着多年情分,想着那样的惩罚已经是足够。却不想这贱人不知悔改,竟然在两个月前从八门都逃了出去,到处生事。待得回去之后收了这贱人,定要给芝仙和青藤一个交代。”

北极坤位洲,北极神土,极西棺冢。

焚火、万象同鬼脸娘依旧在僵持着。焚火的东极火德道火在空中烧炼不断,鬼脸儿的阴魂幽灵也是无穷一般,焚火的东极火德离火虽说是厉害,但论起来终归是鬼脸娘的道行高些,焚火的神火威势再大,却也只是堪堪牵制住鬼脸娘的招式。

另一边万象虽说是有三千余年的道行护持己身,到底比鬼脸娘差了一二千年。之前鬼脸娘将万象的三把仙剑给逼了回来,暗中使了手段,将一道阴气打进了万象的体内。鬼脸娘的邪术阴狠霸道,不可轻视。一时间,万象为了压制住鬼脸儿的这阴招,将一身道行俱都使上了。再想分心去帮助焚火,一时之间,却也只恨分身乏术。

阴魂看着焚火、万象两人对上了鬼脸儿依旧是僵持,心中担忧幼弟安危,也顾不上什么世家风范,脚下一蹬,驾起轮光直逼空中,挥手祭出招魂幡,在空中猛地一摇,那幡旗舞动,其上一对银铃铃铃作响。这对银铃乃是水火阴阳宫里面的一对宝物,一阴一阳,有定魂之效,所以又叫定魂铃。

定魂铃随着幡旗舞动,却看那幽灵魂罗,一响百鬼定,再响幽灵隐,三响恶鬼宁。果真好宝贝:定魂铃一响,那幽冥魂罗,阴煞鬼将,这四周乌压压的凶神恶煞,顿时受制,施展不开。真乃手到擒来,药到病除。

鬼脸娘见着所有幽灵魂罗被压着,对上焚火的火德离火,胜算顿时从原来的七成变成五成,再算上阴魂的招魂幡定魂铃实在是和自己的道行相克,五成胜算也变成了不到四成。无奈之下,这鬼脸儿也只能匆匆收了道术后心受了焚火的一道火光,卷起黑烟黑风遁出了棺冢。

“阴尸,别着急。等那日你没有这群孩子护着了我再来寻你!”

“这妖妇,当真是不要面皮。”焚火骂了一声,同阴魂从空中降下。

万象受了鬼脸儿的一道阴气,正宁神镇压着。他头顶上丹田泥丸宫上立着一线青光;下丹田气海穴被百草祭出一团青光罩着,唯有中丹田膻中穴上隐隐透出黑气。焚火看着不解,便问道:“这是为何?”

天罚忙止了他,道:“小声些!运功被扰可是大忌。”

说着又压低了些声音,道:“泥丸宫与全身百节相通,其中不同节度,皆能与全身各部的神气息息相通。小九现在虽说有了宝轮,然而神气尚不凝练。大哥的独门青光针你也是知道的,日夜祭炼在药炉中,下在泥丸,正好护住小九的神气运行周天;而小九如今金丹已经稳固,顶上三花铅花已开,大哥再用‘大清净药仙光’给小九护住气海,叫那鬼脸娘的阴恶之气不能下行,侵犯藏精之所。如此只剩下中丹田膻中穴。这中丹田乃是三花藏气之所,小九如今炼气一片大好,化神之兆已现。大哥帮着小九把阴气全都逼到膻中穴,正好帮着小九破了这到炼气化神的一点瓶颈,岂不大好?”

“原是如此。”焚火点点头。

万幸阴尸道人在察觉鬼脸娘一刻,便使了洞天之术,隔开外界。不然方才如此大的动静,非要闹的沸沸扬扬,惹得人心不稳。只见万象双目紧闭,盘膝坐着,双手掌心向天放在膝上。他口唇微动,念诵真言,身后大道功德宝轮闪烁。突然双手向内一转,以双膝为支点一绕,缓缓抬起,蓦地将两掌向身侧打出两道道气,翻手掌心向天,竟是左手烈火,右手寒霜,一阴一阳,在他手上衍化的说不出的调和;万象身下,突地幻化出一片湖泽,不大方圆,却有烈火中烧。水火交融,竟也成功。

“水火两仪阵法真诀?”陈铭云见了,眉头一皱,脱口说道。

“舅舅识得?”天罚说道。

陈铭云点头:“当年你们父亲母亲成婚时,在天昊宗时,你们外公出了三道题目,只有你们父亲过了,才给接亲。其中有一道便是水火交融。水火两仪阵法真诀是你父尊给的答案。”

万象双手在身侧一划,交叉于胸前。听见万象口中吐了个音节,将两掌一合。耀目金光一闪,一个阴阳道圈便在万象指尖幻化,旋转着向外扩散,见风就长,所过水火平息,一切复归平静。但是万象胸口白、青、黑、红、黄五色光华依次透出,一道黑气从胸中上升。万象面上黑气一闪,从其七窍中纷纷溢出。焚火眼疾手快,几道火光一闪,倒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见着万象已经无恙,百草便收了青光针。千幻见着万象无恙,正要说话,却被百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止下。正疑惑,听见百草传声道:“我替小九医治,已经功成。你大可不必担心。只是现下正到了小九破关的紧要关头:方才阴差阳错,鬼脸娘反倒助了他一臂之力。那幽冥阴气,在他胸中游走折腾,激荡他胸中五气,诛邪护身。如此一来,他胸中五气互相生化,反而将胸中五气炼的纯熟。既然功夫已精,现在犹如破茧成蝶,我已无处助力。万事只能靠他自己。不过小九天资,你也不必过分揪心。安心静候即可。”

突然,万象脑后大道功德宝轮之上大放光亮,一道冰蓝光柱冲天而起,直插天际;从万象身下,凛凛寒气不断溢出,四下飘散,霎时坐地起冰原;那冲天光柱插入云天,一个震荡,平白的下起了鹅毛大雪,落地起冰花。万象端坐冰天雪地之中,一副庄严法相,瑞气漫天。

万象呼吸吐纳之间,周身气势陡增,阵阵异香不断,大道轮音和鸣。蓦地,又是一道耀眼金光从他身上透体而出,直冲霄汉。

与此同时,异香大盛,从万象的三大丹田中升起三道灵气,汇聚在头顶。只见那三道灵气源源不断汇聚在一起,终于灵光一闪,化了顶上三花:那铅花开的正盛,香气最浓;银花亦有淡淡异香,宝光朦胧,含苞待放;只有那金花,却还只是刚刚成型,却到底神气凝练,足见万象功行。

闻得万象周围的异香又是一浓,大道天音更是如黄钟大吕回响不绝;万象身上绽放出七彩宝光,荣宝华光,端的是妙相庄严。这一片冰天雪地的异象,忽的变得虚幻不实,亦绽放出华光,却都是向着万象体内融去。

众人此刻屏息凝神,只是默默注视着万象头顶那多愈见开放的银花。

银花愈见盛开,万象身上的光华开始内敛,冰天雪地渐渐融汇进万象体内,万象周身气势陡增,眼见是要炼气大成,冲破化神一关。

他身上又是一道耀目神光猛地闪起,银花盛开,万象冲天而起,从容立于空中。光华收敛,灵气归体,顶上三花隐去,万象发丝衣袂无风自动。他缓缓睁开双眼,眼中神光隐隐闪过,朗声长啸,直呼痛快。

“臭小子,神气够了就下来,不臊得慌!”忽然声音传来,中气十足,却莫名拨弄人心,在场众人,多少都在心里有了点酥酥麻麻的感觉。

正疑惑间,不知从何处窜出一只白狐,眼角生了一抹淡淡的红毛,把那一双狐眼衬的百般魅惑;毛色胜雪,在寒冬腊月的大雪中仿佛融为一体。若不是它那九条尾巴梢上的淡淡红毛,只怕都要瞧不见它。

阴尸道人和陈铭云见这狐狸,原本还是一脸欣慰,忽然端正颜色,冲那狐狸郑重一拜:“狐王来了。”

这九尾白狐在地上一转,红光一闪,化作人形。她着白衣,袖口却是淡淡的红色,虽不贴身,但是也能隐隐见其身材曼妙;鬓丝轻绾,盘在脑后,不加修饰,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般的美丽。柳叶细眉,媚眼如丝,以淡红妆彩作影,更是平添妩媚;一只琼鼻如玉雕琢,之下朱唇鲜艳,殷红欲滴;肤色雪白,更是美丽。

“见过狐王。狐王风采,我烟波峰自诩这乾坤双修的祖宗,怕也要甘拜下风了。”尹善若见了,也是盈盈一拜。

孟仙儿和铁岩也准备见礼,但狐王伸手在嘴边做噤声动作,看了一眼尹善若,又缓缓摇了摇头。

尹善若摸不着头脑,正要说话,突的从嘴角溢出点点殷红,忽然有些疑惑的看着狐王。

狐王缓缓开口:“你这般经脉郁结,修到如今这个地步,也真是难为你了。可惜你这是累世业力所攒的报应,以我之力,只能化解分毫。不过好在这一世勤奋修行,正念善道。若能持住本心,一心专修,日后机缘一到,你的道侣一来,你这条路也就该走顺了。却也不急在这一时之间。”

说罢,也不再理会其他。继续抬头看着在空中的万象,说道:“我说臭小子,才来了朵银花,还没神气够?”

“红姑姑整日就知道开小九的玩笑。”

万象降下空中,落在狐王身边,倒是十分的亲密。才发现他时竟然换了副形貌,好似突然发身长大,成了个十六、七岁的样子,个头也跟他几个哥哥差不多了,玉树临风,尽显英姿。原本脸上还满是稚嫩,如今忽然张开,剑眉星目,面似冠玉,眸中炯炯有神,仿佛内蕴天地;高挺鼻梁,唇红齿白,更显些气度不凡。身上也换了身黑底金丝云纹回篆宝衣和下裳,脚上蹬了一双踏云靴,头上更戴上了鎏金双龙盘云冠,一个极尊极贵的天仙似的人物,就这么站在了狐王眼前。

狐王虽然刚才嘴上不饶人,可现在这么看着万象,忽然眼里也多了几点泪光打转:“好小子,终于解脱了。”。

“红姑姑自得道以来游戏人世红尘,如今对小九这样子,瞧着合该是个慈母。只是红姑姑小心,五哥哥可是在这儿呢,怕是要吃醋。”千幻看着,在一旁笑道。

“臭小子,你们九个是我红尘看着长大的,都叫了我几千年姑姑了,真当我胸膛里少块肉是吧?哪个臭小子在哪儿,让他过来。吃自己弟弟的醋,反了他了。”红尘转头瞪了千幻一眼。然而即便她面上佯怒,却仍旧好看的过分。

万象这个时候也扭头看向众人。先对阴尸道人打了一礼,道:“多谢义父这里的机缘了。九幽如今终于摆脱桎梏,能自在些了!”

阴尸道人只点点头,也不言语,只满脸的欣慰收不住。

万象又看向陈铭云:“舅舅莫怪,日后可就少个小团子陪您闹了。您也赶紧成个家,自己生几个玩玩儿吧!”

陈铭云本来也还满脸自豪的瞧着他,听他这么一说,像是吃了个飞虫一样,脸上表情瞬间变得好玩起来。他狠狠拿眼神剜了万象一下,道:“你个臭小子,怎么也学你外祖父?以前你小不舍得,现在这么闹,小心舅舅揍你!”

万象哈哈一笑,只说陈铭云要是来,他就奉陪到底,甥舅两个好好切磋一下。之后没去看其他人,径直走到他那几个哥哥眼前,有些骄傲的道:“怎么样?”

兄弟们都不言语,只都定睛看了万象一会儿,忽然一股脑儿围了上去,将万象抱住。只听他们七嘴八舌的道:“好了好了,现在好了……终于长大了……以后不用看你难受了………”云云。

他们这么喧闹了好一阵儿,终于一个个都平复下来。 百草一笑,言归正传,对红尘道:“红姑姑怎么今日亲自出山了。”

红尘忽然翻了个白眼:“老大,你怎么高兴的昏了头了?你说为什么?明日什么日子了?主人怕你们脚程不够,又想着今年是老爷子正寿,要开九洲会盟庆贺一月,总不好晚了时辰,这不才叫我来接你们了。走吧。”

“不行啊红姑姑,人还没到齐呢。”万象忙道。

“你这臭小子。”红尘一撇嘴,嗔道。之后又向一旁瞥了一眼,说道:“那边的,再不出来相见,我可棒打鸳鸯,叫你们天各一方了。”

“红姑姑还是这么爱开玩笑。”另一旁,淡淡绿芒闪过,一个少女站在了众人眼前。看着十七八岁,长发以绿带束在脑后,长得清丽脱俗,姿容胜雪,实实是寻不出什么词来形容,料想是因为乃是天地还魂草所化,身上淡淡的有些香气,闻着就叫人灵台清明。身着一件碧衫又极衬她的肤色,更显得落落大方。正是南极神土的三公主皇甫青藤了。

万象看见青藤出现,霎时喜上眉梢,叫道:“草儿!”

“九郎。”青藤也是自然的回道。

众人起先见着万象变化,都是十分自然,却只剩下孟仙儿一个愣愣的。许是这狐族之中都是善察言观色的,红尘移步至孟仙儿身边:“怎么,动心了?”

“前……前辈说什么呢?”孟仙儿一惊,轻呼道。

红尘只是轻轻一笑:“小麒麟,你把我红尘当成什么了。你这点小心思,当我还看不出来?只是啊,你的缘分,不在这儿。”

“我不过是个局外之人罢了……”孟仙儿似乎有些落寞,喃喃道。

“你是现在看见这小子的模样,有些守不住心神了吧?也难怪,当年我见到主人的时候,也是这样。”不等孟仙儿说要,红尘便开口道。她眼神定定的望着万象,又好像透过了万象,瞧见了别的什么人一样。

孟仙儿闻言,问道:“令狐阁主?”

红尘点点头:“这小子从小就长得和主人最像。不过混进了夫人的柔美,倒少了些主人的气概了。不过也难怪,当年南极乾洲的第一美人,都说儿肖母,要是不像,也说不过去了。”红尘这话像是说给孟仙儿,又好似说给自己。

她忽的转了话头,看着孟仙儿,道:“你莫不是以为这臭小子为避尴尬,用法术变了形貌?”

“难道不是?”

“我倒是盼着他有那个心思呢!他早就该发身长大了。身在九洲,你应当是知道九极血脉的这些家伙都是有天生的异力护身,生长缓慢。你也看见了,他这几个哥哥,虽说一个个都道行了得,却也看起来不过是二十左右的模样。这小子之前终日以一十二三岁的面相示人,实为老天传道,承负太多,与他中极血脉异力纠缠,成了桎梏。所幸他今日破了关口,终于炼气化神,担得住这老天传道的承负因果了,不然也是要遭罪。”

红尘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些年他受这桎梏所累,身体非但不能成长,反而时时因骨骼生长的本能和那桎梏对抗,常在苦痛之中。也难为他能忍。还要时不时的去了大定去听老天讲道。我们宠着他,也跟他这些年受这么些磋磨脱不了干系。”

孟仙儿听了,又是一份震惊,半晌说不出话来,看了一眼万象,心中忽然一紧,没来由的难过起来。她心想:若是真如红尘所言,那万象岂不是不知疼了多久。又想到初见他时,那样意气风发的风采,还有他那一身的道行,知道是他在那样折磨之中修成的大道,又对万象多出几分感佩。

红尘看她眼中情绪变化,轻声开口:“你也不必太过心疼。老宫主说这也是上天历练,若是他过不了这一关,也实在受不住老天日后要托负他的天命。这事情,听过就烂在肚子里面。不过见你投缘,心也澄澈,小九又信你,便同你多说几句。你勤谨修持,日后自有你同中极的缘分。好自为之罢。”孟仙儿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另一头,万象和青藤聊着,突然感觉什么不对。左右看了半天,才看着青藤问道:“渊儿呢?”

正说着,一道破空之声从身侧传来,万象刚开了银花,身上道行更进一步。只伸手在身侧一捏,用三根手指捏住一道黑光。“渊儿,怎么又闹别扭了?”

“还不是七百年前你给他一个无量杀世小劫的道行惹的。说到底是你自己自作自受。”青藤掩嘴一笑,“渊儿快来,你哥哥生气了。”

“谁生气了,草儿你学坏了。”万象回道,“渊儿,你再不出来,哥哥可就只带着你三姐走了。”

“哥哥无赖!”只听个孩童声音,万象身侧一丈远的位置出现了个身着腾蛇锦袍的男孩,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头上却是带着南极乾位神土皇甫家的蛟蟒宝珠玲珑冠,看着众人,面上也淡淡的挂着阴翳,正是南极乾位第一国师,外道皇子,镇玄王皇甫洞渊。

万象见着皇甫洞渊,忙招手叫他过来。不想被他暗自在脚下却踩出七星罡步,立时在万象周围做了个土牢,地脉大气涌动,压得万象不得动弹。

万象看着皇甫洞渊这般动作,轻笑:“真生气啦?”

说着,身上一道神光,忽然一道剑意,带着无数凌厉剑气,冲破土牢。万象同那剑气合一,欺身逼在皇甫洞渊身前,一尺寒光被他反握在手中,抵在这小王爷脖子上。

青藤看见万象如此,忙冲万象喊道:“九郎,小心分寸。”

“我知道,别怕。”万象回了一句,手上寒光消失,一把将皇甫洞渊搂在怀里面:“臭小子。”

“好了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们兄弟要亲近还不如等到回阴阳阁之后再说。看看现在都已经什么时辰了。”红尘出来说道。

不觉之间,竟已经是到了日头西落的时间,中极先天山脉离着北极相隔极远,以红尘的脚程赶路,等到了中极阴阳洲怕是已经晚上了。再不走,怕就当真是赶不上老爷子的寿辰了。

故此,众人道别,准备启程了。阴尸道人因为青面尸傀一事,早同令狐阁主递了消息,附上贺礼,算是庆贺。人却要缺席寿宴,也是无可奈何;陈铭云原也该一同前往,但只因现自己被教务缠身,实在逃脱不掉,便也只将备好之礼托付红尘,使她代为传信,转告老宫主、阁主及夫人,一切妥当之后便去中极见礼。

一切交代妥当,众人之间作揖施礼之后,红尘身上红光绕身一转,化作一只丈长巨狐,还是先前的样子,看着却是叫人有些害怕了。红尘看着这一众人,动了动头,示意众人都坐到她背上去。待众人都坐稳了,她昂首一声狐鸣,红光一转,纵身上天去,驾着道光走了。

中极神土,先天山脉,旧教阴阳宫,阴阳大殿。

茶过三盏,总算是老爷子有些乏了,众人才散了。老爷子转身回了内殿,阁主则引着皇甫绝他们去择一处宽敞的宫殿住下。正走着,皇甫绝突然问道:“哎,那只狐狸呢?”

“我孩子们的脚力赶不回来,就让红尘去接他们了。先前不是同你说了?”阁主道。

“我说怎么没看见她,若是她在,听见我叫你老狐狸,早跟我翻脸了。”皇甫绝一听,倒像是心安了不少。

令狐飘雪一听,哈哈一笑,又道:“你这老长虫,我们红尘很吓人吗?你竟要躲着她。”

皇甫绝,也没有点一国之君的样子:“嘿你个老狐狸,你打量着瞧我玩笑是吧?我跟那几条狐狸那些事儿你不知道?”

“你当天下狐族四大狐王那个又是好惹得了。红尘莫非就是个善茬?当年饶是以我的定力,也差点被红尘给魅惑了去,更何况是你这道行,连碧落都能压你一截,更不用说黄泉了。”阁主自然知道他的意思,顺着说道。

“最可恨的就是那个黄泉。要不是这个贱人……”皇甫绝忽然说不下去,止了声音。

阁主拍拍皇甫绝的肩膀,没说什么,只陪他站了一会儿,又把他送回了宫室,就转身走了。出了那宫苑,阁主脚下一蹬,驾起轮光,腾空直上。

中极先天山脉,旧教阴阳宫上空三千里,有一片浮空神土,正是新教阴阳阁的所在。

阴阳阁看着和阴阳宫倒是没什么两样,只是比起阴阳宫的恢弘大气,倒更显得精致美丽。虽说是在空中,却也和在地上没有什么两样。也有山水秀美,飞阁流丹;也有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加之立于浮空神土之上,当真是上出重霄,下临无地。

阴阳阁的浮空神土有八条锁链,将之与中极神土地脉大气相连。正南方是阴阳阁的门户,立有双阙,是借地脉大气部下的大阵支柱,将这三千里高空外的罡风隔绝在外。

双阙之后是一块练功道场,道场上有清水细流纵横,水源自空中来:道场上方,有块浮空的巨大的万载寒冰,以大道力雕刻成莲花模样,中有净水,自莲瓣缝隙中潺潺流出,源源不断。水中有花,色纯白,似莲非莲,独有异香,甚是可爱。

令狐阁主看着,纵身飞上这万载寒冰。其上有一美妇,身着淡紫衣裳的少妇,梳一鸣凤朝天髻,斜插三只上好的羊脂玉簪,柳眉凤眼,朱嘴薄唇,面上施以薄粉,正是寒冰夫人陈梦云。

“雪哥,你回来了。”

“梦云,你怎么又站在玄莲池上面吹风,仔细身子。”令狐阁主站在一旁,看见陈梦云现在风口上,忙将自己身上外衣袍子脱下给陈梦云披在身上:“你说你,当年生小九的时候凶险,好不容易借着阴阳宫的地气将身子养的好些了,这又是做什么?”

“雪哥,你说小九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夫人定定望着远方,道。

“你啊,从小九出世到现在操了多少心了,如今也该是省省心了。”

“我有分寸的,雪哥你不用担心我。”陈梦云点点头,说道。

她一副慈母心肠,总也是放不下心的。阁主也不是不懂他的心情,便道:“好了好了,我已叫红尘去接了,你就放心好了。方才皇甫绝来没看见你,还说起岳丈本想同来,却奈何国中事物繁多,叫他给止下了。”

“大约父亲如今操劳国事,也是十分忙碌了,也就别再叫他老人家来回奔波了。“陈梦云道,“铭云似乎不来了。我前两日算了一课,他好像终于要开窍了。“

阁主听了,好像突然来了兴致,追着夫人问了问卦象,自己又在左手中起了一课,和夫人二人就着卦象聊了起来,不题。

九洲内海,北方大水。

梦九天世界因为九洲依照先天八卦方位各做大陆而立,将原本一片浑然汪洋,隔成了内外两片:

被八方八洲圈在当中,又环绕住了中极阴阳洲的一片称作内海,以八方方位各称大水,为九洲所辖之所。然而大水辽阔,也有这地方被左道占了去,做些零星道场的。

最外一片大水,圈住了九洲的,也是八方外海,属化外大凶之地,不但又九洲海内容不下的左道恶孽群聚其中,是各左道势力的门庭,更因外海当中,地气诡谲,天象异常,实在不是可随意踏足之所。

今日北方大水上起了厚重大雾,一片迷蒙之中,有那么一点红光隐隐约约,所过之处浓雾辟易,竟也挡不住这一点红光的速度。终于进了,才看清是只丈长的巨狐,正是红尘。只见红尘脚下红光如烈火一般汹涌,就那样在水面上奔跑,如屡平地一般不受阻碍,在那茫茫迷雾中化作一道耀眼的红绸缎,明艳夺目。

“这内海大水广阔,真是辛苦红姑姑了。不如红姑姑我们几个先驾轮光走一阵,红姑姑您也可以歇一歇。”百草在红尘的背脊上,看红尘从棺冢地宫一路走过来,少说也是走了十数万里路了,加上红尘是令狐飘雪的贴身干将,兄弟几个就这样也总是说不过去,便跟红尘说道。

红尘眼中暗红幽光一闪,用腹语术说道:“你小子给我在上面坐好了,我再不济也是数万年根基。你当狐族的第一狐王是什么?小九才炼气化神,尚需沉淀,由我驮着,正好借机休养。行了。红姑姑我还没老到才这么点路就要你们帮衬的地步。老老实实坐好了就是。”

“红姑姑您真会说笑。”出尘听了红尘的话掩嘴一笑,“您有数万年根基是不假,只是上次和父亲落下的旧伤怕是尚未好全,为什么不听大哥一句呢?”

红尘狐眼一翻,倒是万分无奈的样子:“想想当年就是不该将‘狐媚瞳’传给你,如今倒是只有你能看见我这点恼人的伤处了。”说到这,红尘回头望了一眼坐在自己背上的出尘。他眼里泛着淡淡青红光彩,一脸似有若无的微笑看着红尘。

出尘的眼中隐了灵光,转头看着红尘,微微一笑说道:“红姑姑,您这可就当真是说不过去了。狐媚瞳本就是您亲传的,还为此叫我饮下了灵狐血,将这狐媚瞳在我体内的根基打实了。现在又怎么能说是错呢?”

“别在这儿跟我用痴心术,论媚术在姑姑这儿你还不是个。”

“红姑姑可别说他了。若是真的要他在这痴心术上再下功夫,我们几个可真的要吃不消了。”百草摇了摇头,想到他们几个有时在出尘身上吃的他那一身狐族媚术的亏,连忙向红尘求饶道。

红尘还不待回答,忽然猛地吸了吸鼻子,在水面上停住了。

“红姑姑,怎么了?”百草问道。

红尘没有应他,又深深呼吸了几次:“你们几个,先自己驾轮光护着自己。小九你别运动元功,叫千幻护着你。老四,你护着小王爷;老大,你护着小九媳妇。都到一旁等着我去。”。

说罢自己身上红光一绕,化作了人形,十分警醒的盯着海上某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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