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房间，菲勒蒙听到阴影下传来一阵水声。
仔细一看，水已经漫到了距离楼梯只有几级台阶的地方。照这个速度，二楼很快也会被淹没。
就算伦敦塔靠近河边，四周高墙环绕，容易积水，但如果二楼都被淹了，那外面的城市会是什么样子？
菲勒蒙突然感到一阵不安，想要看看窗外的情况。
“水都漫到这里来了。”
奥伯托语气平淡地感叹道。
“上去吧？”
“走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走上楼梯。为了配合奥伯托缓慢的步伐，菲勒蒙感觉这段短短的楼梯格外漫长。
“图德会长被杀的那天，通用服务局伦敦8个分部失去了联系。”
奥伯托继续说道。
“它们都位于黄道平面以下的区域。白夜现象就是宣战布告。虽然我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我们也预料到了袭击的可能性，所以按照预定的方案进行了应对。然后……”
奥伯托的语气，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通用服务局在几个月内逐渐瓦解。初期，一些感知敏锐的特工取得了一些成果……但自从他们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丧失能力后，我们连维持现状都变得十分困难。不，应该说是不可能。分部一个个无力地陷落，但我们甚至无法得知每个分部究竟发生了什么。贸然调查只会增加受害者。最后，当威斯敏斯特市分部沦陷时，我们召集了剩余的幸存者，来到了这里。”
菲勒蒙可以想象接下来的发展。
伦敦塔怎么看都不是一个预先准备好的避难所，而且在一楼看到的惨状，发生的时间应该也不长。
“你问过我，为什么要把你引到这里来。那是局长的命令。我猜，他应该有什么计划。”
菲勒蒙说道：
“然后，局长自杀了。”
“你可能不知道，局长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所以我一直都相信他的判断，并且服从他的命令。”
奥伯托温和地提议道：
“你最好快点做决定。这里，幸运的是，既有枪，也有绳子。”
或许，他是对的。
过往的经验让菲勒蒙明白，这个世界是多么的岌岌可危。它就像一片低洼地，依靠着年久失修的堤坝，勉强抵挡着汪洋大海的侵袭。堤坝上布满了裂缝，随时随地都可能决堤。
而他所做的，就像一个牧羊人，茫然地沿着堤坝走来走去，只是修补着那些肉眼可见的裂缝。无知的牧羊人不知道这些裂缝是如何产生的，也不知道哪里还有裂缝。
其中不乏千钧一发的时刻，但他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足够幸运，才一次又一次地化险为夷。他不得不承认，
他无法无所不在。
决堤之势，岂是人力所能阻挡？哪怕只有一处被他忽略的裂缝，也足以摧毁整个世界。
世界，即使没有他，也会崩塌！
或许，这次就是如此。
菲勒蒙无力地看向奥伯托，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一丝疯狂的痕迹。他肆无忌惮地审视着奥伯托脸上的每一寸肌肤，观察他的眼睛是否充血，嘴唇是否出血，是否有抓痕，是否有手抖……任何蛛丝马迹都可以。
然而，奥伯托看起来完全正常。
虽然略显疲惫，但他的眼神依然透着冷静的理智。他没有疯，也没有说谎。
世界再一次向他提出了那个问题：
“你想怎么死？”
菲勒蒙选择了自己一贯的做法。
“我要知道你所知道的一切。”
“当然，我知道很多。但我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
“艾萨克·牛顿。”
奥伯托在楼梯的中间停了下来。
“隐形学院的院长，同时也是隐形学派创始人罗伯特·波义耳的学生。还有，现在被称为校长的凯西·奥杰拉德，和牛顿是同窗。”
“你很了解他。”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他定定地看着菲勒蒙。
“没错，这些都无关紧要。他们究竟在密谋什么，过去的两百年里发生了什么，掌控了英国政府的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真正重要的部分你却只字未提。”
“我只是想单纯地夸奖你一下。”
菲勒蒙冷笑了一声。
“就从这个问题开始吧。通用服务局，究竟是什么？”
奥伯托缓缓地向上走了一级台阶。
然后，他背靠着墙壁站定。楼梯空间狭窄，菲勒蒙站在他下方几级台阶的地方，抬头看着他。昏暗的房间里没有烛光，只能看到他的轮廓。
“‘通用服务’是艾萨克·牛顿提出的概念。”
他开口说道。
“牛顿根据控制程度的不同，将社会的属性进行了分类。静态的‘静力学’状态，和动态的‘动力学’状态。他相信，人类社会也应该遵循类似自然哲学的规律，并将这种极端静力学社会视为理想的社会形态。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制定了一个分为七个阶段的详细计划。这计划近乎预言，但其精妙程度却无与伦比。虽然有些项目以当时的科技水平无法实现，但牛顿通过对文明发展趋势的预测，预见了未来的科技发展。当然，这样的计划不可能轻易实现，牛顿补充了三个条件：国家级的行政力量，国际社会的紧密合作，以及一个负责统筹计划的跨国组织。”
菲勒蒙抢先说道：
“这个跨国组织就是通用服务局。”
奥伯托静静地注视了他片刻。他的嘴角挂着一丝慈祥的微笑。菲勒蒙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与他之间的年龄差距，羞愧地低下了头。
“牛顿并没有把他的计划停留在空想阶段。他为了获得议会的支持，甚至进入了政界，并用自己的财产组建了一个秘密组织，也就是通用服务局的前身。他的方向是正确的，但他忽略了几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