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姝静这厢里与申玉清缠磨，另一头昏迷不醒多日的姜荷绮在她离开后倒是有了动静。
姜荷绮缓缓地睁开眼皮，呆滞涣散的目光在荷花撒金帐幔上渐渐凝聚。
一双乌黑乌黑的眼珠子转了转，看向这屋子内唯一动静的来源处——宋莲。
姜荷绮的目光隔着袅袅水雾望了好半晌，才终于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哑着嗓子唤了一声：
“阿莲。”
“啪嗒——”
宋莲手里的扇子掉落下来，她不可置信又欣喜若狂地看向苏醒过来的姜荷绮。
眨了眨眼睛，确定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之后，快步奔至床榻边：
“殿下，您醒了！”
而后又一叠声地唤柳李、柳红、柳曽和柳尹四个大丫鬟进来伺候。
姜荷绮被柳李轻手轻脚地扶起来，靠在柔软的鹅绒枕上，柳红捧着一杯温热的八宝甜茶送至她的唇边。
柳曽和柳尹，一人去打开门窗通气，一人去焚香炉里换了清心养神的香片。
清润的茶水填入腹中，姜荷绮软绵绵的手脚恢复了少许力气，原本混沌沌的脑袋也恢复了清明。
眸光在屋内扫了扫，姜荷绮扭头看向宋莲，疑惑地问道：
“阿江呢？”
她虽然人在昏迷中，却也并非是完全失去了意识，迷糊间她一直能感受到江姝静的存在，却不想睁开眼睛后却没有看见她。
宋莲弯起唇角笑了笑，冲着四个忙得团团转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柳李等人互相望了望，将屋内安置妥当后，躬着身子悄无声息地退下。
待到她们四人走后，宋莲才缓缓开口道：
“殿下迟迟不醒，阿江心里气不过，去寻吴二公子的麻烦了。”
担心姜荷绮因此不悦，又道：
“殿下放心，阿江知道您醒了，也就不会为难二公子了。”
姜荷绮点点头，悬着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宋莲看了看她的神色，见她眉宇之间虽有凝滞之态，却全然不似刚从景天山上回来时的憔悴衰落，不由得微微叹气。
姜荷绮转眸，弯唇问道：
“小小年纪，怎么总是叹气？”
宋莲闻言不由得剜了姜荷绮，带着点嗔怪和埋怨道：
“跟了殿下这样的主子，我能不每日叹气吗？”
说着，又是自肺腑间深深地叹出一口气来：
“殿下的身子比之从前又差了不少，体质也多有改变。我熬了几个月才研制出来的药方，眼看着是又没了作用。
还有阿江，总是跟着殿下胡闹！明明她是最知道殿下体质情况的人，不好生规劝着殿下休养，反倒是殿下要杀人，她就跟着递刀。
生生把自己的身子折腾得比殿下还差，我看日后她是做不成殿下的试药人，反倒是殿下要来做她的试药人了！”
“什么意思？阿江一直在做我的试药人吗？”
姜荷绮眉毛狠狠地皱起。
宋莲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担心之下说漏了嘴。
抿着唇低着头，不敢看姜荷绮。
姜荷绮的眉眼转冷，声音里全是严肃：
“阿莲！怎么回事！”
宋莲咽了口唾沫，低着脑袋轻声道：
“殿下的身子越来越差，再用健康的宫女给殿下试药已经不合适了，阿江和殿下的体质情况十分相似，所以便让阿江......”
试药人要替人试出药性合适，份量合适的药方。
即便是宋莲这样万里挑一的医术奇才，在合适的药方被拟定出来之前，试药人起码也要尝过四五种不同的药方。
这些药方，不合适倒是轻的，严重的甚至会让试药人中毒。
从前姜荷绮都是让宋莲找不同的女子来试药，且一定要斟酌好药方用量，可她没有想到江姝静会成为这个试药人。
刚刚宋莲还说，阿江的身子很差......
“多久了？”
宋莲低着头，咬着唇：
“四五个月了......”
顿了顿，又连忙道：
“这次之后，我本来也打算让阿江别做试药人了，她的身子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说实话，宋莲探过江姝静的脉底，即便有她的医术撑着，以江姝静的身子还能这样生龙活虎，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姜荷绮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再说下去。
她凝着眉，忽然抬头冲着房梁上唤了一句：
“姜吕。”
结果却无人应答。
姜荷绮眉毛皱起，扬高了声音唤道：
“姜吕。”
一道陌生的身影从屋外飘了进来，单膝跪地，冲着姜荷绮禀告道：
“殿下，吕师姐随大师姐出门去了。”
姜荷绮先是一愣，然后又是觉得好气，又是觉得好笑：
“什么时候，我的左膀右臂倒是成了她的左右手，她用的比我还要顺手。”
都不用她这个正儿八经的主子吩咐，姜吕她们就自动听着江姝静的安排了。
对此，姜荷绮很是无奈，揉着额角想了想：
“那就你跑一趟深羚街，叫宝琳姑娘来一趟吧。”
“是。”
纤细的身影应下，飘然而去。
宋莲在一旁瞧着姜荷绮又皱着眉毛凝神思索的样子，一时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又抿上了嘴巴。
察觉到身边人的小动作，姜荷绮横眸瞪了她一眼：
“你要说什么便说，什么时候添了这扭扭捏捏的毛病？”
宋莲抿了抿唇，小声嘀咕道：
“殿下还是少操些心，您出一趟公主府，我起码有一个月白搭......”
姜荷绮无奈地捏了捏她粉嘟嘟的脸蛋，轻声道：
“不是你说的阿江的身子不好，也需要好好静养吗？
我这不是操心安排，叫人来顶替阿江在公主府暗处的位置，只叫她做明面里风光霁月的江主事吗？
待她手里的事情有人分担，她自然也就有机会退下来养一养身子了。”
宋莲抬眸，可怜巴巴地看着姜荷绮：
“殿下，您不生我的气啦？”
“哼！”
姜荷绮耸了耸鼻子，冷哼一声：
“我当然也生你的气！可我也知道，这事八成是阿江自己的主意吧！她是个虎的，你也是吗？不在旁劝阻，反倒跟着一起胡闹！
回头等她回来了，我连你们俩个一起训！”
宋莲摸了摸鼻子，心虚地笑了笑。
而后又疑惑的问道：
“殿下可不要蒙我，阿江要退和宝琳又有什么关系？总不会是叫宝琳来顶阿江的位置吧？”
不是她看不起宝琳，而是从事实来说，宝琳与阿江到底是存在差距的。
闻言，姜荷绮的眉眼有一瞬间的阴郁，心中暗暗又是一重思量，可却没有回答宋莲的问题。
宋莲抬眸觑了觑姜荷绮的脸色，也没有再问，而是起身将熬好的药汁从罐子里倒出来，用筷子一点点将里头的枝叶挑去，又用勺子一点一点将药汁舀净。
药汁还未放凉，去深羚街的人就回来了：
“殿下，宝琳姑娘说她不愿意来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