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后。
我来到林浩办公室门口，刚敲了两下门，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谁啊？”
我拎着保温饭盒的手就这么一晃，心头掠过一丝不安。
但片刻后，我镇定下来，清晰地说了一声：“林律师在吗？”
“在！请进！”还是那女人的声音。
我忐忑地推门进去，那女人正背对着我，身子前倾面向林浩坐着，林浩正埋头理着几张文件，耳朵里还塞着蓝牙耳机，像是在接电话，他见我进来，微微朝我看了一眼，但随后又对着电话说了起来。
我对他点了点头，指了指茶水间的方向，示意我先进去等他。
在茶水间放着饭盒的时候，我不禁用余光打量外间的两人，尤其是那女的。
从坐姿上来看，她应该与林浩私交不错，至少不是第一次来咨询业务。
如果是第一次来，林浩肯定还是要正式一些，不会当着她面就接电话。再者，助理小倪中午一般都在办公室，因为中午的时段，我会和林浩一起用午饭，外面的接待工作要小倪来做的。
这么说来，这女的要么是重要客户，重要到会耽误林浩的用餐时间，要么就是私人朋友，可以随便占用林浩的时间。
私人朋友？
墨镜、超短裙、高跟鞋、香奈儿小坤包？
我又瞥了一眼，还——黑丝？
我有些不乐意地托腮坐下，对着空气生闷气。
正在这时，茶水间的门被推开了，我猛然站起，那是下意识的，毕竟谁能想到，她刚才不懂规矩越俎代庖喊了“请进”，这会儿连里面这间的门也是说开就开，简直把自己当做女主人一般，这叫人怎么平心静气？
“你是——”我拧着眉问。
“哈哈，不认识我啦！”她忽然摘下墨镜，小腿一扭朝我走来，“我呀——”
李莉将我抱了个满怀，用她最高规格的热情庆祝我们的久别重逢。
“李莉！”我惊喜地松开怀抱，搂着李莉的腰仔细打量李莉的模样。
与此同时，李莉也在悄悄打量我。
“司葭，你还是老样子。”李莉先开口说。
“你好像更美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恭维道。
这是实话，相距上次见面，快半年过去了，李莉剪去了一头金黄色的大波浪，染回了黑直发，而且还剪了最流行的那种齐颈中长发，头发的弧形做得真漂亮，服帖地顺着脸颊，勾勒得五官越发精致了，甚至还带了些锋利的感觉，像是好莱坞大片里的女杀手。
“快说说，我哪里美了？”李莉龇牙笑着，眼睛里直冒着星星。
我很羡慕她们这样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我喜欢李莉的原因正如我喜欢胡之菲那样，好像“别扭”这种词从来不会在她们的词典中出现似的。
我搜肠刮肚，又不能说她变年轻了，那样好像说她之前不够年轻似的，又不能说她更时髦了，好像她以前很土似的。
想了半天，我笑着说：“真像大明星！可以去演电影了！”
“哈哈哈哈~”李莉大笑起来，夸张地前仰后合，笑完她手一叉腰，说，“我还头一回听人这么夸我呢，不过，我爱听。”
说完，她像逗我似的，捏着我的鼻子。
我被她捏得左右闪避了一下，看见林浩正抱着胳膊倚着门框看我们俩胡闹。
林浩温润如玉的挺拔模样，看得我心口一紧，脸就红了。
微微低下头的时候，囧样正被李莉逮了个正着，用别有声调的语气说：“司葭，你到底还是和林浩在一起了？”
此话自然是明知故问，她刚才在这里的时候，没准已经从林浩口中得知。
但这话又是问给林浩听的，我抬头看了林浩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嗯。”
“哎呀呀~”李莉摇着头感叹，口气像是事情本该这样。她微微瞄了林浩一眼，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落单的羚羊怎么会是猎豹的对手？哦？”
林浩笑着走过来，揽住我的肩，夺过了话头，说：“李莉你可不地道呀。怎么一来就拆我的台啊。有见过会胃痛的猎豹吗？明显我是那只跑不动的羚羊，自动送入虎口。”
我噘嘴微瞪了林浩一眼：“你说谁是老虎了？”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嘛。”林浩笑着举双手投降。
李莉不放过他，惹他道：“你一个大律师，打嘴仗轻易认输了。那怎么成？你说我那案子能不能放心交给你？”
林浩立刻说了句：“不能。”
我看看林浩，看他脸上是笑着，便认定是个玩笑。
林浩再度服软道：“好了好了，两位大美女，一个赛一个口齿伶俐，我真是说不过你们。不过说半天饿了吧？要不，边吃边说？”
我这就有些尴尬了，我也没多做饭，手里提着的餐盒也就够我和林浩两个人的分量。之前还客气邀请过小倪几次，他都婉拒了，我就没再邀请了，只偶尔送些水果和汤羹给他。
这会儿，桌上除了饭盒，还有几只大芒果，是饭后的水果。
可我总不见得请李莉吃两个芒果做午餐吧？
我瞄了眼她手里颠着玩的芒果，她转头问我：“这水果还是老刘果业送来的？”
“诶，是。”我应了一声。
她随口道：“司葭，那你可记得，一会儿再推一个给我。我换了手机，之前关注的公众号都不见了。再说我接下去就常住在上海了。用得到。”
常住？老冯的工程结束了？
没等我往这方面猜测——
林浩轻声对我耳语了一句：“李莉和老冯正在分居。”
我有些惊讶，可很快恢复平静，看了看林浩。
林浩抿了抿嘴，示意我别声张。
李莉转过身来，林浩立刻笑着说：“时间差不多了，那我们就先下楼用个午餐。”
我瞄了眼桌上的饭盒，瞬间觉得自己有些太笨了。李莉从外地回来，肯定得给她接风啊。
我到底在想什么啊，是不是家里窝久了，连人情世故都不会了，想到这茬，我立刻热情地挽上李莉的胳膊，“李莉，你想吃什么？这楼下有几家馆子都挺好的，本帮菜、扬州菜、川菜、云南菜……你选一家爱吃的，让我和林浩给你接风。”
“只要别是粤菜，什么都行。”李莉笑着自嘲。
我们都会心一笑。
林浩走到外间，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揣进裤兜里。
彼时小倪也刚好踏进办公室，估计是在外头跑业务临时被林浩叫回来。外头已是五月天，中午太阳晒得慌，他跑得满头大汗，正用纸巾擦着额角，看到我们一行人从里间出来，他不好意思地放下纸巾，脸红红地和我们打招呼：“林律，司小姐……”
“这位是客户李小姐。”林浩顺嘴介绍了一句。
“李小姐。”他跟着打了声招呼，李莉点点头。
林浩又接着吩咐，“今天司葭特意慰劳你，做了不少菜，你一会儿在公司里用餐吧。我们几个这会儿还有点事儿要谈，出去一趟。有事你打我电话。还有桌上的文件帮我锁柜子里，放快递信封里的那个，叫个闪送，地址已经写信封上了。记清楚了吗？”
我头一回看到林浩正经对助理交代工作的样子，其实并不平易近人。
小倪有些紧张地应了一声：“好的，林律。”
林浩又笑着提点了一句：“谢谢司葭。”
小倪看看我，我忙摆手，他脸一红，说：“谢谢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