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晚上，李驰还没有回来，这时候胡之菲察觉不对劲了。
她问我：“司葭，你和李驰又吵架了？”
她用了“又”字。
曾几何时，胡之菲和林飞宇的恋爱像是惊涛骇浪，一个浪打过来，不是粉身碎骨就是分崩离析，即便又打又闹，他们总是隔了几天就和好，比之前更加如胶似漆。
而我和李驰的恋爱则像平静的湖水，平稳得不起一丝波澜，甚至我们好上之初，还是胡之菲无意撞破才看出来的。
现在，整个情况都颠倒了过来。我不是没想过让我和李驰走到这一步的原因，绝大部分都出在我们对黄子文问题迥然不同的态度上。
此刻，胡之菲正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我，随后摇头叹息道：“你们最近吵架频率有点高啊。按理说，这不应该啊……”
“什么？”我抬了抬眼，其实心里是有些虚的。
“吵架这种事，不该是做一下就没事了吗？”
今天林飞宇回寝室赶毕业论文，胡之菲说话更加肆无忌惮。
“你说什么啊……”我把头扭到一旁。
胡之菲跟过来，歪着头打量我：“你们性生活不和谐啊。”
“离谱。”我有些无语地白了她一眼。
“这个很重要啊。”胡之菲理所当然地说，“有时候我很烦林飞宇，可是做爱之后，我就觉得他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他是体育生。”
我听了脸红，这明显带有暗示的语句。
“李驰……”胡之菲舔了舔嘴唇，话说半句，然后说了句，“他可是学武术的诶……”
“你说什么啊……”我皱了皱眉，推开挡在面前的胡之菲，“人又不是动物，不能光凭这个就决定要不要吵架。”
胡之菲收起了调侃的语气，总算正经地说了句：“那你们到底是什么回事？既然是连做爱那种事都无法消除的矛盾，到底是什么矛盾？”
我坐在沙发上，叹了口气，犹豫着，最后说了句：“三观不合。”
胡之菲挨着我坐下，拉起我的手：“你别听你爸妈的了。恋爱这种事，自己的感觉最重要，老一辈人的想法都过时了。”
我知道胡之菲误会了，可心里正烦着，所以也没打算纠正。
“上次你爸妈过来，我就看出来了，你妈不待见李驰是不是？”胡之菲摇晃了一下我的手臂，“如果是别的事，我肯定不会说我干妈半个不是，可唯独在这件事上，我觉得干妈的择偶观很有问题。你看，那时候她使劲撮合你和傅恒，那热乎劲就像是傅恒多好似的。其实还不是看上人条件不错。那我倒要问你了，司葭，你说你以后是和这个人的户口过一辈子，还是和这个人？”
我不答。心中虽然不认同我妈，可是户口也是不可忽略的，除非从今往后，我不打算留在上海。
胡之菲推了推我：“李驰人挺好的，而且他暗恋你那么久，好容易才追到你，你可得珍惜。”
我抬眸看了看胡之菲，回敬了一句：“他如果珍惜，就不会这么冲动了。你知道他上次把傅恒打了，傅恒差点要告他吗？”
“啊？”胡之菲挑了挑眉，“还有这事？”
“是啊。”我的语气透着刻薄。
“他是没什么文化，但人是好的。再说没文化不要紧，现在什么都可以学。再说，傅恒这种人就是该被教训一下。司葭，你难道觉得傅恒这种渣男不该被教训吗？”
我语塞，咬了一下嘴唇。
我说的不是“傅恒该不该被打”，而是“李驰遇事总喜欢用武力解决”，胡之菲刚才是在偷换概念。
等我想到这一点时，胡之菲又接着下一个话题说了起来。
“再说，这年头有上进心的男生比什么都稀罕，你看看林飞宇，再看看李驰，林飞宇比他可差远了。除了有个上海户口，也没什么了。”胡之菲似乎总能看到李驰身上的闪光点。
这回像是在自言自语，她又说：“其实，要我说，有本事的人都有脾气。你看黄伯伯身上那说一不二的劲儿，人家也是白手起家的呢。”
我心想，李驰在你眼里就这么好？拿他和宏耀集团董事长比？
“你的李驰，说不定就是未来的黄宏耀，你可捡到潜力股了，快给个台阶下，冬天这么冷，你真想每天一个人睡冷被窝？”胡之菲推了推我，将手机放我手上，她巧笑了一下，说，“还是想我做这个和事佬？”
我心中说不出的闷塞，拿回手机，说了句：“不用了，我现在去找他，我知道他在哪儿。”
胡之菲笑了。
对于我和李驰，她真的算很上心了。她连自己的男女关系都经营得一塌糊涂，却按着自己的设想描画我和李驰的未来。
……
到了楼下，我发现围巾落在房间里，我下意识裹紧了外套，冷风还是不断地往我的脖子里钻，我该去哪儿？
——我不知道。
我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先低头。
况且，恐怕我和李驰的矛盾再也修复不好了，因为我已经打定主意，只要黄子文来找我，我还是会尽力帮他。
就像心有灵犀似的，史高飞给我发了一条消息。
我在老地方。
老地方？我心里咯噔一下，随即便明白他说的地方是哪里。
我：你就等在那里。我马上过来。
……
我从出租车上下来，刚要往花坛那边走去，我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史高飞：你到了吗？外面太冷了，我在全家。
我回过头，远远隔着玻璃看到他坐在全家便利店，吃着他平生最嫌弃的便利店三明治。
我忍不住笑了。
大步朝着便利店的方向走去。
正在这时，李驰握住了我的胳膊，他的摩托车头盔都没来得及摘下，他在黑暗中，对我说：“司葭，别去。”
我脚步停住，他又将我拽住，一直把我拉到停放摩托车的地方，全家便利店在我的视线之外了。
我这才明白，李驰一直在暗中观察，他跟踪了我一路。
李驰一手摘下头盔，一手仍握着我的手腕，他就那样看着我。
“你看到了。他很好。现在，跟我回去。”李驰一字一顿地说。
“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冷静地说。
李驰冷笑了一声：“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你管不着。”我狠心道。
我不想拖累李驰了。他说的对，我会丢了工作，也会拖累胡之菲的生意，可如果我现在和李驰分手，是不是就不会拖累他们了。
“你喜欢那小子吧？”李驰咬紧嘴唇，从齿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你就当是这样吧。看在我们曾经好过一场的份上，李驰你能不能不做告密者？”我听到这些话从我的喉咙里发出，浑身战栗了一下。
原来，这就是做坏女孩的感觉吗？
李驰的喉结剧烈的滚动了一下，摇着头冷笑着说：“没想到，我这种人，也会被女人骗。司葭，算你狠。”
他甩开我的手，一脸罔顾我生死的凄恻，我心中一紧，有些痛楚从心底某处钻出来，爬向四肢百骸，仿佛毒蚂蚁啃食着我的骨髓。
“你把话说清楚。”我拉住他，“我没骗过你。”
李驰继续冷笑。
我有些求饶似的说：“李驰，我知道你恨我。可是这不关他的事。你别告密，好不好？”
“那我问你一句话。”李驰将放下的摩托车脚撑又撑回去，重重地拍打了一下车把，问，“你第一次是不是给了那家伙？”
我睁大了眼睛，觉得天空像是闪起了霹雳。
“你混蛋！”那三个字卡在我喉咙里。
“算了，不重要了。”
李驰挥开我，骑上摩托车扬长而去。
引擎声撕开了夜幕，也将我整个人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