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享哲站在母亲的遗像前，入神地望着母亲的遗照。
下班前他已给安院长打过电话了解了尹贤志的情况，正如金恩洙所言，市内血库以及多家医院也确认没有匹配的血源。文荣医院傍晚也已经向国内各大医院、血库发出查询信息，估计最快也要明日才会有消息。
享哲叹一口气，自己实在无能为力。他从来没想过要记恨尹贤志，他只不过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自己足足比他大二十岁。他只不过是金恩洙的副产品，或许恨屋及乌，他也确实不待见她母子俩。
享哲在椅子坐下，拉开抽屉，取出母亲的那本日记。摸了摸上面的锁扣，正要打开，却听见善美的声音：“学长。”
享哲停住了手，看向正走进书房的善美：“睡了?”
“嗯，一直闹别扭，应该是长牙不舒服。”善美伸了个懒腰。
“他就知道折腾你。”享哲起身拉她坐下。
“下齿槽的两只门牙快要破土而出了呢，上面应该也在长了。”善美揉了揉自己的肩。“没胃口，奶量都少了。”
“辛苦你了。”享哲把手搭在她的肩头揉按了两下。
“我是他妈妈啊，为他做再多都不辛苦。”善美仰起脸：“其实真熙也很难受的，再说了，他还那么小，不会说话，不会告诉我们他哪里不舒服。”
“不就长几颗牙嘛。”享哲呶呶嘴，道：“他这个年纪最幸福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有求必应，无忧无虑。”
“唉，你这个爸爸！”善美一手拍在他的大手上。“你没长过智齿吗?你不难受?”
“智齿?我长智齿了吗?我都忘了。”享哲张了下嘴，还真的没印象自己长没长过智齿。
“以前没长，不代表以后不长哦，到时候你可别说难受。”善美白了他一眼儿道。
“我只是觉得你太累了，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给了他。”享哲心疼地摸摸她的头。
善美扫过桌上的日记本，幽幽地说：“所有的母亲，都有一颗无比宽广的心，为自己的孩子做再多都不会觉得辛苦，只要他能健康快乐地长大，牺牲再多都是值得的。”
想到金恩洙，享哲没再说话。或许吧，她为了自己的儿子不惜向他低头示弱。
享哲定睛看着桌上母亲的日记本，她又何尝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付出了一生?只是，她的一生太短了，她还没来得及多看自己的儿子一眼，更没能享受儿孙承欢膝下的幸福。
想到这里，享哲不禁有些伤感，轻按了下善美的双肩，道：“很晚了，去睡吧。”
“嗯，明天还要带真熙去体检。”善美起身。
“体检?改周末我陪你们一块去好了。”享哲拥着她走出书房。
“没关系啦，我和李姑娘带他去就好了，今天向文主任咨询宝宝出牙要注意的事项，就顺便约了明天的体检。”
“那我让孙助理送你们过去吧。”
“不用了。”善美挽过享哲的胳膊道：“人家是助理，不是专职司机，我自己开车过去就好了。”
“那好吧，有什么情况就给我打电话。”
“呵，会有什么情况?”
“贤志，别睡了，好不好?你已经睡两天了，你醒醒，妈妈很担心你……”金恩洙拿湿毛巾替儿子擦着脸。“医院已经向全国的医院协调合适的血源了，妈妈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看着儿子仍旧一动不动，金恩洙不禁又红了眼眶。这两天仿佛过了一世纪似的，十一年加起来都没有这两日掉的泪多。如今她什么办法也没有，只能等。
“夫人，早上好。”护士长推门进来。
“护士长，有消息了吗?”
“暂时，还没有。”护士长有些难以启齿，忙安慰道：“现在时间还早，才上班没多久，或许中午就有好消息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还是找不到怎么办?”金恩洙越想越害怕。
“夫人，您不用担心，医生肯定会有办法的。”除了尽量宽慰，护士长已经不知说些什么了。
“病人的各项指标还算正常。”护士长在病历上记录相关的数据。“夫人，您休息一下，有消息我马上通知您。”
金恩洙点了下头，默默地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瞬间照亮了病房，金恩洙本能地用手挡住强烈得令她目眩的阳光。外面的世界晴空万里，可她的心却下着鹅毛大雪。连老天都在嘲弄她吗?为什么要她的贤志受这样的苦?为什么让她受这样的罪。为什么?！
良久，金恩洙的目光莫名其妙被楼下走近的一个人吸引住。甄善美?她怎么来医院了?不会是来看望贤志的吧?金恩洙调整一下情绪，看到善美从同行女子的怀抱过一个婴儿，正要细看，人已经走进了大楼。
金恩洙用手抹了抹脸，走出了病房。她没看错，那就是善美，应该是带儿子过来看病又或是打疫苗吧。甄善美不是出了名善良吗?尹享哲不是很爱她吗?去求她，说不定她能说服尹享哲给贤志输血。
金恩洙走出电梯，来到儿科，远远便看见护士站旁抱着儿子的善美。
“善美。”金恩洙努力挤出一个感觉还算自然的微笑。
善美寻着声音看去：“阿姨，您怎么在这里?”
“我刚在上面看到你，就下来打声招呼。”金恩洙走到近：“宝宝没事吧?”
“没事，过来体检而已。”善美换了个姿势抱儿子，让真熙面对着金恩洙。
“体检啊?验过血了吗?”金恩洙直勾勾地盯着真熙。
“出生那会儿就验过了，随学长，都是o型。”善美答。
随尹享哲。贤志也是随尹荣文，都是o型。金恩洙的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深吸一口气，咽了下口水，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了尹真熙：“奶奶抱抱好不好?”
尹真熙本能地转过脸去，把脸埋在母亲的怀里。
“真熙还在认母……”善美感觉到儿子的情绪，轻拍着真熙的小屁股安抚。
金恩洙的手已经抓住了真熙的双腋，也顾不得尹真熙一只小手揪着善美外套的前襟，粗暴地将他往自己的怀里揽。
被强行抱离母亲的尹真熙不乐意了，“呜哇”一声啼哭起来。
“阿姨……”善美欲抱回儿子：“真熙正在出牙，有些小情绪。”
金恩洙用手臂箍紧了真熙的身子退后两步：“宝宝，你救救叔叔好不好?”
“阿姨，你要做什么?”听到金恩洙的话，善美愣了一下，伸出的手抓了个空：“把真熙还给我。”
“夫人。”李姑娘赶到善美身边。
“夫人……”护士站的两名护士也都站了起来。
“你们，不要过来。”金恩洙扫一眼四周，抓起护士站柜台上的一支签字笔抵在尹真熙的耳后。
“不要！”善美惊恐地叫出声来。
“我不会伤害他，我只是要他一点点血而已。”金恩洙箍紧了尹真熙：“只有他才能救贤志。”
“夫人。”文主任和两名医生赶到：“您冷静一点儿，宝宝七个月还不到，不能献血。”
“我不管……你们别过来。”金恩洙抓笔的手不自觉地又紧了一些，笔尖扎得本就哇哇啼哭的尹真熙更是哭得撕心裂肺。“尹享哲不肯救我的贤志，就让他的儿子来救，也只有这样了……”金恩洙喃喃道。
“阿姨，我求你，你放了真熙好不好?”看到儿子哭得撕心裂肺，善美锥心刺骨地痛。
“呵呵，求我?”金恩洙笑出了泪：“我也求尹享哲了，但是他见死不救。”
“阿姨，阿姨，你等，等我一下，我叫学长来……”善美转过身去，包呢?手机，打电话给学长。“我的手机……”
李姑娘反应过来，小跑到医生办公室找到善美的手机。
善美盯着泣不成声的儿子，抖着手调出享哲的号码：“学长，快接电话……”说着，一行泪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