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府。
明明烧了炭火，可关付清仍然觉得身上冷，冷入肺腑，声音发颤：“父亲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未婚妻为什么嫁给了别人？”
嫁给了太子，皇后与皇上怎么可能让她做太子妃，她为何还要嫁？
嫁给他不好吗？
他们已经订婚，只等再过几月，春闱后便能成亲，她为何要在答应嫁给他后，又反悔嫁给太子？
关大人叹了一声：“付清，她本就不是你的未婚妻。”
“是我与你母亲哄你罢了，你不可心生怨愤，她以后是太子的姬妾，不是你能肖想的。”
他的话似一把剪刀，咔嚓一下剪断关付清的妄想。
这时，柳七领着人抬了一口檀木箱子进来，恭敬请安后道：“三少爷，这是我家夫人送还您的东西。”
他送完东西就走。
留下关付清脸色苍白的看着中间的那口箱子，一颗心颤颤巍巍，无处着落。
关大人与关夫人叹息。
“付清，万事往前看，莫要回头，父亲与你母亲相信你能行，你自己好好想。”
随着他们的离开，关付清不再强撑着。
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捂脸，有水迹顺着他的指缝流淌，洇湿袖口。
......
“你再说一次？！”皇后双目瞪大，捂着胸口剧烈喘息。
裴芩玉再次重复道：“母后，儿臣已经娶妻了，只要她做我的太子妃，以后谁也不要。”
“放着冯相才貌双绝的嫡长女不要，你偏要娶一个低贱的商户女，你是要气死母后与你父皇不成？”
“不行，我不答应！其他赏赐都行，就这个不行。”
“其他赏赐儿臣都不要，只要她。”裴芩玉不虞，“她虽是商户女，却并不低贱，她救过儿臣的命。”
“要不是有她，儿臣恐怕早就死在海里，哪里还能剿灭海匪，顺利回京。”
好好的母子团聚，硬是为了一个女人闹成这样。
皇后心中对顾云烟的不满又深了许多，只是看儿子这般固执，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她放缓声音道：“救命之恩也不一定要你以身相许。”
“这样，母后宣她进宫，让你父皇封她一个县主当当，再为她选一如意郎君。”
“你要是觉得不够，还能让她父亲当员外郎，官职不大，却也是官身，也算是改换门庭。”
“什么县主？什么员外郎？”
门外威严的声音响起，由远及近，很快，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走进。
“臣妾参见皇上。”
“儿臣拜见父皇。”
皇帝拧眉，不高兴道：“好了好了，行什么礼，就我们一家三口，净整这些虚的。”
皇后与裴芩玉不会把这个话当真。
呵，说的好听，不也还是在有皇后以后让其她妃嫔侍寝，又生了好些皇子出来。
皇后内心自嘲一笑。
皇帝又问了一次，皇后将她那番话拿出来说，与他解释，听过后，皇帝是赞同的。
“朕的太子金尊玉贵，那姑娘既然救了你一命。朕这就下旨封她为县主，封他父亲为员外郎。”
裴芩玉没阻止。
能为顾云烟的身份加码也是一件好事，等太监带着圣旨出宫后他才抿唇道。
“父皇母后，儿臣受伤严重，大夫看过后说我子嗣艰难，恐怕一辈子都不能有孩子。”
“什么破大夫，那就是江湖骗子！”
皇帝黑脸，“宣御医，让太医院的人全都滚过来为太子诊脉！”
太医们惶惶不安。
诊脉之后更是汗流浃背，太医院判哆嗦道：“回皇上皇后，太子身体受损严重，伤了根本，以后，以后与子嗣有碍。”
天呐！
太子竟然不能生，看来刚稳下的天又要变了。
皇后就太子一个儿子，不能生的太子以后会是什么下场？她不敢想。
“这么多太医你们还不能治好太子吗？”
太医们默默垂下头，缩着肩，不敢言语应声，大殿内寂静无比。
一天之内心绪大起大落，皇后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母后！”
“皇后！”皇帝心慌，伸手抱住皇后往内室走。
太医们紧紧跟随，在皇帝和太子的紧盯之下，又为皇后诊脉。
太医院判心下一松，差点喜极而泣。
“皇上，皇后并无大碍，只是气急攻心，吃上两副安神清火药，放宽心便能好。”
放宽心，怎么放宽心？
太子的事不解决，皇后就一日宽心不了。
皇帝强硬道：“皇后能不能宽心就看你们了，朕将太子交给你们，治不好太子，亦或是太子的事泄露出去，朕砍了你们的项上人头！”
太医们扑通扑通跪倒，口中高呼：“臣不敢！”
但他们心里苦啊，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倒了大霉，遇上这事。
看他们战战兢兢，受了无妄之灾，裴芩玉涩然开口。
“父皇，儿臣的身体儿臣知道，想治好比登天还难，太医们也没办法，您就不要强求了。”
太医们心中感激，眼泪都要下来了。
别看太子冷酷无情，但太子喜欢就事论事，不喜欢牵连无辜之人。
唉，这么好的太子，为何就不能有子嗣呢？
他们退下。
皇帝不甘心，他的太子万般好，毫无缺点，没有子嗣他决不能忍。
“朕一定会找到治好你的办法，你不要灰心。”
裴芩玉蹙了下眉，接受现实就这么难？
他不在意道：“父皇，没有子嗣也无妨，儿臣以后过继皇弟们的孩子也可。”
“你别再说了，朕心意已决！”
裴芩玉他情绪不太好，只好暂时放下太子妃的事，出宫了。
此时的关府。
金玲抱着圣旨，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小姐，姑，姑爷是太子殿下啊！您被封为县主了！您以后就是太子妃了吗？”
柳鱼满心的自豪，当初能跟在小姐身边跟对了。
她以前哪敢想自己可以见到太子，跟在太子妃身边做事，好吃好喝，过这么好的日子。
顾云烟恹恹的，倒在床上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行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都出去吧，我没叫不准进来打扰。”
金玲和柳鱼不解。
但还是安耐住激动的心，悄悄走出去。
没一会，脚步声越来越近，顾云烟猛地掀开被子吼：“都说了不准进来，你......”
————
“骗子！你出去，你滚！”顾云烟拿起边上的软枕砸过去。
裴芩玉没躲。
软枕砸到头上又落到地上，他抬脚踹开走过去，一把抓住顾云烟手腕。
往自己脸上扇。
啪！
门外将耳朵贴在门上金玲柳鱼，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直跳。
脸色骤变。
小姐竟敢让太子殿下滚！？巴掌声是殿下生气打了小姐吗？！
看着那张印有清晰巴掌印的俊脸，顾云烟惊愣：“你，你干什么？！”
裴芩玉抿唇，左手伸向她腰间。
取下鞭子放入她手心：“是我不好，是我的错，芩玉心甘情愿任烟儿责罚，要打要骂随烟儿的意。”
呼！
门外的金玲柳鱼可算能平复心绪了，拍着胸口想，只要小姐没事就好。
看她们这样，吴亮翻白眼。
太子有多喜欢顾小姐，对她有多好，长眼睛的都能看见，他就是自己捅自己刀子。
也舍不得伤顾小姐一根头发丝。
顾云烟瞪他，抬手去扯他的脸颊，扯到变形，她哼道：“你是吃定我了是不是？知道我舍不得打你。”
裴芩玉嘴角勾起一抹柔笑，声音缱绻：“烟儿......”
他自然不可能知道，真被打他认，只要能让她消气，她不离开他，怎样都好。
听到她亲口说舍不得打他，他身心愉悦。
不过，顾云烟接下来的话，让他愉悦的好心情一哄而散。
“皇后和皇上知道我们成亲的事，对我是什么态度？”顾云烟放下手，望着他眸光忐忑的问。
“为什么要封我当县主？不能直接封我为太子妃吗？”
“他们是不是不喜欢我？”
裴芩玉面露愧疚，温声安抚：“父皇母后没见过你，对你有偏见，等明天我带你进宫谢恩，他们会对你改观的。”
“夫人放心，就算还没下旨册封你为太子妃，我也绝不会接受别人当我的太子妃。”
“她们不过是看中我太子的身份，期盼嫁为我生下皇嗣成为下一任皇后。”
“夫人不一样，你不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不能生，你依然愿意嫁给我，她们不可能比得上你。”
他不能生，就算嫁给他当太子妃也无用。
生不出下一任继承人，成不了新皇母族，于她们身后的家族如鸡肋。
他坚定的选择她，顾云烟笑了，不再忐忑不安。
......
翌日一早。
天才蒙蒙亮，顾云烟起身洗漱用早膳，进宫。
“臣女参见皇上皇后。”她落落大方的站在殿内，只临时学了一下午的宫规礼仪，行的礼却很稳当。
瞧不出一点刚学会的生疏。
她一大早起来精心装扮过，面容精致，略施粉黛，杏眸水润有神，清澈透亮。
一看就知道不是那等狐媚的女子。
虽然她的身姿长相像极了狐媚惑主的人。
皇后看着她的张脸，还有那小巧玲玲的身段，心中暗衬，难怪，竟是比冯相号称才貌双绝的嫡长女还要美。
太子再冷酷也是男子，会喜欢上也正常。
但就这样的身份，想成为太子妃还是差太远，太子妃选的是才，是身份家世，是端庄贤惠，貌在其次。
想要貌美如花的女子，以后纳妾就是。
她微笑：“本宫听太子说过你的事，你救了太子一命，皇上封你为县主，封你爹当员外郎。”
“是感激你的救命之恩。”
顾云烟忙摇头道：“太子也救过云烟的命，这个县主臣女受之有愧。”
太子救过她？
皇后朝裴芩玉看过去，裴芩玉双眼不躲不闪，很坦然。
她气笑，她的好太子。
真是动了情，处处为顾云烟打算谋划，兵法计谋都用到她与皇上身上来了。
“太子爱民如子，救你是本能。”皇后面不改色，笑道。
顾云烟面色瞬间由红转白。
皇后的意思她明白，这是努力撇清她和裴芩玉的关系，否认她们之间的感情。
裴芩玉眼里浮起心疼。
不顾场合直接牵住她的手，微微用力握了下，无声的安抚她惶然的心。
顾云烟心头一跳。
却没抽出手，还稍稍侧头看他，莹润的脸颊染上淡淡的一层绯色。
两人之间的氛围黏糊起来，甜的齁人。
不由让人会心一笑，可皇帝气息一沉，拧眉张口欲说什么，皇后扯扯摇的袖子微微摇头。
只见她开口道。
“出宫去吧，本宫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让关夫人带你在京城逛逛，参加一些宴会，熟悉熟悉。”
顾云烟和裴芩玉行礼后离开皇宫。
没等皇帝发问，皇后便问：“皇上刚刚想说什么？”
“朕看太子着实对顾家女上心，想着她当太子侧妃还是使得的，一个女人，太子想要就要，哪用得着为难。”
“皇上想的好，太子可不这么想。”
皇后无奈，“他呀，一颗心全扑在顾家女身上，想当痴情种，这辈子只要顾家女一人，非要她当太子妃。”
皇帝沉脸：“朕是他父皇，是皇帝，朕赐婚他敢不听？”
“太子什么脾气皇上不知道？”她反问，“当初不让他去江南剿匪，他可听了？”
皇帝肩膀一夸：“也不知道太子像谁，朕与你哪一个是这种脾气。”
皇后垂眸，这脾气可不就像你。
当初上元灯节，打马游街，对她一眼倾心，元后还未咽气，群臣阻挠，还是执意下了封后圣旨。
也就元后心宽，没被活活气死。
“皇上别急，顾家女参加宴会，太子肯定不放心要跟上，宴会上那么多适龄官宦千金，太子真能坚定不移？”
皇帝放心了，男人嘛，喜新厌旧是本能。
再喜欢一个女人也不可能只守着她过，比如他，他最喜欢皇后，也不耽搁他喜欢其他妃嫔，与她们生育子嗣。
皇后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望向宫外，淡笑不语。
而此时宫外。
裴芩玉见顾云烟出宫后就没个笑脸，话也不说了，当即道：“夫人，临近过年，后面宴会繁多。”
“我带你去选衣裳首饰。”
顾云烟有了点精神，摸摸肚子提出要求：“先去酒楼吃饭，我肚子饿了。”
早上匆忙，吃的少，饿的快。
“好。”
马车在珍馐楼门口停下，她们下马车后直接去二楼，只是刚上二楼，迎面一名女子带着丫鬟挡住她们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