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人西征

马的崇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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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正当走投无路时,不曾想在街头巧遇阿吉转时运,结伴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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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玉龙杰赤这座城里,大广场就坐落在王宫附近,广场上有一座被称之为“长忘塔”的又高又阴森的一座建筑,当地没有人不知道这座塔楼的。

在这座塔楼的下方用铁皮严严实实地包装过的低矮的一扇门。这扇门始终上着一个大铁锁,门钥匙总是挂在看守的脖子上。只见看守坐在门边的台阶上,一把早已生锈的短柄矛子靠在墙上放着。看守面前铺着一张破旧的毯子,摊子上放着过路人施舍的各种东西,一碗酸奶子、几个烤饼、一把新鲜葱、一把铜钱等等。看守有时对那些慷慨施舍的人靠近关押犯人的铁窗前与犯人聊上几句的事儿睁一眼闭一眼,见怪不怪。

塔楼下面还有几处留着用于换气孔的几个黑洞,这些洞口用铁栅栏紧闭着。有时从地牢中偶尔会传来几声叫骂声。只要有人走路路过这儿,地牢里的声响和动静就会越来越大,几个瘦弱的手指有时也会从圆孔里伸出来在空中舞动几下。

这时,一个身穿条格长袍、头上缠着一条褪色的布条的村民和一位穿着白色肥大长袍的毛拉一起走过来,给看守丢下几枚铜钱,静静地走到圆孔前面,将随身携带过来的面包递给从圆孔里向外伸出来几双又瘦又黑的手里。之后,从圆孔里又传来大嗓音的喊叫声。哭喊声中夹杂着里头无法靠近圆孔跟前人的一片埋怨声。

“行行好!给这些看不见光明的人施舍一点吃的吧!”

“请拿一件旧衬衣来吧!这儿的壁虱快咬死人了!”

“哎呀!哎呀!你把人快踩死了!”

就在这时刻,从旁边一个巷道里传来一阵人的嘈杂声响。紧接着,一群头上戴着尖顶帽、手持长形拐杖的阿吉们急冲冲地来到广场上空地聚集起来。他们在这儿齐声咏唱祷告词。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圈又一圈,还有的来回跑来跑去。这些阿吉们又冲到牢房门口,捡起石块不停滴朝牢门砸去,想以此把门砸开,还有的来到出气孔朝里看,一边高声喊道:

“沙赫米尔扎丁.巴格达迪!你还活着?我们这几个就是来为你这个为了信仰和真理而蒙受苦难的兄弟来鼎力相助的!我们马上就把你从这儿救出去!你要挺住啊!”

此时,从地下囚牢里的深处传来一阵深沉的而久远的祷告声:

“愿真主诅咒那些残酷欺压百姓的伯克!愿真主用他充满愤怒的强大雷电杀死那些胆敢向哈里发举刀剑示威的人们!愿人间的刽子手、强盗见鬼去吧!”

看到这情形,那个被阿吉们的这些举动吓坏了的看守,拔腿就向宫殿方向拼命跑去。没过多久,只见钦察一队人马从王宫大门向这边飞奔而来。沿途他们策马挥鞭驱赶着聚集在这儿的部众。阿吉们鬼哭狼嚎地从广场向四处逃窜。

宫廷高楼上方箭孔处有几个人影在晃动。一个身穿紫色长袍高个子走在前列。他周边恭敬地站着几个双手交叉在腹部的官员,似乎在随时等待他的吩咐和指派。这是花拉子模国沙赫国王登场了。一旦他出现在这种场合,就意味着有坏消息要发生了----有人头要落地了。

果不然,这是从宫门走出了一队当地人称之为“江达儿”------沙河御用的刽子手。只见这些人一个个体形魁梧、健壮有力,身着蓝色短衫 ,袖子卷到上臂上,下身穿着黄色灯笼裤,裤子上绣着红色花纹图案。他们肩上个个扛着大刀,他们把聚集在广场上人们赶到广场四周空地,并把守着广场不让人群窜入场内来。大刽子手大摇大摆地最后一个出场。这个人就是被当地人称作“魔鬼”的马赫木.吉汗.彼赫利万(意即世界大力士)。大力士可谓身材高瘦、端肩背驼、臂膀健壮有力,是这一带臭名昭着的杀人狂。他上衣下摆塞进黄色鹿皮灯笼裤腰里,腰部系着一条宽腰带。双肩上搭着由毯子制成的褡裢。他这身打扮,让人看了恐怖不已。那褡裢分明是要把砍下的人头装在里头,拿过去让国王亲自过目的。太残忍了。

广场中央有一个呈正方形的阴森森地坑。断头台就设在地坑旁边,紧挨断头台矗立着四根木柱子,柱子上牢牢地架着一根横梁。两个衣不着体、脚上戴着镣铐的奴隶费劲地拖过来两个柳条筐,放在断头台一侧。

看守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包着铁皮的低矮的牢门。在几个助手们的陪伴下,大刽子手走进地下牢房。紧接着,从牢房里传来一阵吆喝声,打破了刚才短暂的宁静时空。刽子手们从牢房里一下子牵出十五个囚犯。每个囚犯右脚都系在一条长长的铁链上。

囚犯个个浑身沾满泥土,衣衫破烂,头发蓬松凌乱。他们相互依偎着,眯着眼睛躲避着阳光发射出的强光,拖着缓慢的步子向广场走去。牢房门砰地一声又紧紧地关闭了,重又上上了大铁锁,地下牢房里紧接着又一次传来了断续的呼喊声。

卫队押着囚犯行走在侧旁。这时,囚犯中有一个头发蓬松、身体虚弱的老人脚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踉踉跄跄地向前倒去,同时也把前后几个囚犯也一起拉倒在地上。随后他们被押送卫队一顿拳打脚踢,即便这样,囚犯仍然颤巍巍地挣扎地站立了起来,继续向刑场艰难地挪动着自己的脚步。到了刑场,他们被压倒在地,跪在地上。刽子手们用手使劲地揪着囚犯的头发,将囚犯拉倒断头台上,再由那个“江大儿”双手起大刀,随着大刀咔嚓一声,囚犯的头部应声落地。站在一旁的揪着囚犯头发的刽子手随即将砍下的尸首提起来,举到空中向周边围观人们示众,随后撂倒在一侧放着的柳条筐里完事儿了。

这时,人群中有人问起:“那位名沙赫米乌扎兰丁.巴格达迪的囚犯在哪儿?啊!”因囚犯常年关押地牢,个个饥寒交迫,病魔缠身,脸色似乎一模一样很难辨认,真看不出他在哪儿呢!

当对十四个囚犯行刑结束后,一个声音顿时传遍广场上空:“传来国王圣旨!传来国王圣旨!”

这时,人们的目光自然转向位于宫门上方的平台远远望去。只见平台上,国王沙赫手拿着一块花色手绢在空中摇晃着。那意思是说,要停止行刑了。沙赫要赦免释放囚犯了。

那个刽子手一边用红布擦拭着沾满血红血迹的大刀,一边向身边的人大声呼喊道:“快去把铁匠叫来!”

原来,第十五个囚犯就是米尔赞 玉苏普一手抚养起来的名叫图甘的人。图甘即使到了广场断头台,还是一副孩子模样,他瞪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周边,根本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儿事儿。

“还不赶快叩谢国王大赦之恩!”刽子手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将图甘面朝宫殿方向头按下去。这时铁匠师傅赶到,准备给他把脚上的镣铐砸开。

“站住!你要去哪里?我这还没把脚镣给你取下来呢。”铁匠喊了一句。图甘一看自己不再被锁定在与囚犯相连的铁链上,就一下子从断头台上钻进人群里,不见人影了。在身后不断传来的呼喊声中,他猫着腰,试图从密集的堆积在一起的人群中挤过去,极力想从广场迅速离开,躲藏到远远的一个人耶见不着的一个隐蔽去处。

聚集在广场上看热闹的人群这时渐渐散去。这儿只留下了那个手上仍然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短矛的牢房看守孤苦的单个儿身影。

这时候,顺着宫墙边走过来一个小姑娘。姑娘脸上罩着长面纱,面纱一直盖在眼皮子上,她走到塔楼下面出气孔附近,向图甘低声喊了一句:

“图甘!火器匠图甘!”

只见从出气孔里伸出来一双干枯的手,用绝望的声音回答道:

“你的图甘早已被砍脑袋了!把好吃的留给我吧,我们会给他祈祷祝好运的。”

小姑娘俯下身子,对着出气孔绝地大声喊道:

“图甘,你是不是还活着,你快说话呀!”

从地牢里又传来声响:

“行行好!把你带来的食物留给我们用吧。你的图甘现在啥也不需要了。现在他正在天堂花园里和神仙一起吃抓饭呢.......”

小姑娘把带来的面包和甜瓜递到从出气孔伸出来的囚犯手里,走到看守跟前。

“告诉我,纳扎尔爷爷!那个关押在这儿的叫图甘的男孩真的死了?”

“八成已被砍了头的,可怜的孩子。他跟其他囚犯就是从从这儿被押解到刑场去的......”看守用手指指了指广场方向。

这时,向他们这边走来一个上了岁数的阿吉,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铜币,谁又将铜币塞到看守的手里,然后附到他的耳朵旁小声道:

“我们敬仰的那位沙赫乌扎丁没在这批行刑的犯人当中?或许他的行刑期被延迟了还是被沙赫国王赦免了呢?”

看守把手里的铜币塞进裤腰带里,然后嘟囔地说道:

“沙赫所做的咒语让国王气的快要疯了。所以,国王抢在阿吉们动手解救他之前就已经下令秘密处决了他。”

“他还活着?”

“早已死啦!就在刽子手们从地下牢房提走囚犯的时候,那个名叫吉汗.皮赫力万刽子手就在地牢里就把令人敬仰的沙赫给掐死了.......”

据说是来自东部,已迁徙到那儿了,他们侵占了我们的土地,占用了优良草场,迫使钦察部落所属牲畜群不得不转移到其他草场......”

“最好是让父王趁机采取行动,将这些钦察部落全都从花拉子模地区撵走,一走了之,在没有他们的干扰下好好治理和办好自己的事儿。”扎兰丁深有感触地说道,“有些钦察人变了,总想贪图享乐。一旦发生危机,他们这些就会立马倒戈,与父王作对。”

“你怎么有这种想法?”帖木儿? 梅里克对他说:别吝啬,多说些好话,让见到你的人高兴一会,因为从此以后,你再也见不着他了。(摘录一则东方谚语)

自从人群堆里逃出来后,图甘一口气跑到一个人烟稀少的街面上来了。只见这街面上两边全是清一色土墙构成。走过大街,图甘径直跑到渡河口岸边。

河道岸堤居高临下,河道里的河水浑浊不清。不远处,在缓慢流淌的水面上,静悄悄驶来一个外形狭长、沉重的小船。船上满满当当装满各种货包、树枝、干草以及密实堆集在一起儿的棉衣等货物。

“我要是能搭上这艘小船远走高飞、流落他乡那该多好哇!可是,我现在这个模样--浑身肮脏、衣裤破旧、遍体伤痕,有谁会怜悯我呢......”他在心里思忖道。

河岸附近不远处,有一片沙滩,图甘看在眼里,他决定到那儿好好洗个澡,把身上的脏衣服好好洗干净、晒干。他也静下心来,想了很久,思考着未来的出路:

“一个刚从牢房里获释死囚犯该到哪儿去呢?哪里是我栖身的合适之处啊?现在有谁敢雇佣一个死囚犯呢?这地方又小,活儿就那么一丁点儿,不过想找活活命的机会确实也不少,谁都想手捧一碗抓饭喂饱自己肚子呢......”想到这儿,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到脚上还戴着一个沉重的脚镣,脚镣上打印的那几个“终身监禁”一行字清晰可见。“我的养父--年迈的米尔赞.玉苏普看到我这个囚犯儿子,恐怕连面都不想见的,更不要说交谈了。再想想,或许,活着的人当中只有本特.詹吉扎一个人才会怜悯我,体贴我。可我现在这个可怜相---我满身伤疤,活像一个患麻风病的一个病人,咋好意思在她眼前露面呢,我这身扮相确实会让人家耻笑的。话又说回来,我还是先去找东家卡拉 马合苏木现实一点,让他帮忙想办法把这个脚镣尽快去掉才是正事。”

说着,图甘便来到了一个比较繁华的商业街面上,找寻机会。看不到尽头的街道上,两边都是小铺面,琳琅满目的小商品比比皆是。有的店主直接坐在铺着毡子的柜台面上吆喝着,有的货物直接悬挂在门板上向过往人们展示,还有一些货物则整齐地沿着墙边摆放在货架上,让人顿感这儿浓厚的商业气息和买卖兴隆的情景。

街面上小店铺顶部则用席子遮盖着,店面内部光线显得幽暗,模糊。阳光光线穿透席子缝隙照射下来,使得那些用红绿丝线绣着各种图案的手工缝制的黄色皮靴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使得那些镶嵌古兰经词句的银质圆形盾牌闪闪发着光亮,投射在货物上,使得那些条形布料光泽鲜亮,不断吸引过往的顾客眼球。这儿生意兴隆。卖货的老板殷勤可嘉,火热地招呼着一位头戴狼皮帽牧人,不断变换着角度给他展示各种布匹,又有几个衣着华丽的女士们前来店铺欣赏并心细地挑选各种布料。

卡拉.马合苏木的铁匠铺就坐落在铁匠铺大街的尽头。到了这儿,你可以随时可以欣赏到从铁匠铺里不时地传来的铁锤叮咚作响的热闹场景。这儿腰刀、匕首、矛头等兵器琳琅满目,品种繁多,顾客挑选的余地也很大。

下身穿着灯笼裤、上身披着一件随处可见窟窿的皮革围裙的奴隶们在干活--他们大都来自波斯、俄罗斯等地。只见他们俯在面前的铁墩子用小铁锤在铜盒边缘上敲打着,经他们一双灵巧的双手还可以在上面敲打出精美的花纹,令人不可思议。在一个铁匠铺里,有两个师傅还正喘着粗气,抡起沉重的大铁锤头,对着烧红的铁皮不停地锻打着。而小徒弟满脸烟灰则站在一旁,拉着风箱,不时地向火炉添加炭火,时不时地还要用水桶到渠边提水以备铁器淬火之用,总之忙绿个不停。

卡拉.马合苏木老人身体虽说显得有些臃肿肥胖,但虎背熊腰的,脸上还留着个花白胡子,胡子边梢则用染成红色。这时他正坐在铺了一块毡布的土炕上吆呼着,查看制作的产品,不时地责怪手下的做工不精细,一面又应付着过往的顾客询问等。他手下还有两个奴隶。一个年轻,他额头上刻着一个烙印(因过去企图逃脱遗留下的疤痕),另一个,年纪稍大,脸色灰暗,面目表情显露出有些茫然,痴呆。这两个人站在不紧不慢地用小铁锤敲打着一把铁丝。他们正在制作一件很有实用价值的一个物件,这种活儿与传统的制作方法不同,而是采用一种“冷加工法”的加工工艺方法来制作着名的大马士革花纹钢,当地人把这种活儿叫做“扎乌哈尔”。

“你来这儿干嘛?快走开!”老头子大声喊道,“你以为我这个铁匠铺会坦然接受并收留一个曾经坐过地牢的囚犯吗?”

“劳驾!让我用一下你的铁锤,我自己来砸开这个脚铐。行吗?”

“滚开!休想用你那沾满罪恶的双手玷污我的铁锤。不然,我会用火红的钳子烫伤你。”

图甘怀着无端凌辱激起的内心愤恨无奈地从这个铁匠铺走开。他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边走边看,突然无意识地在墙角边看到坐着一个阿吉。在阳光照射下,他那用各种花色碎布条缝缀的花斗篷显得与众不同,显得多有个性。

只见这位阿吉一边你念念有词地默读着圣人的遗训,一边在一片已褪色蓝色、棕色和绿色补丁上用玫瑰红色布条打着补丁。

图甘便走到阿吉面前,停住脚步,站了下来。这时心中充满绝望的情绪和难以倾诉的委屈的他,身子似乎站也站不稳,在阳光光线的照射下,这时他的影子恰好落在阿吉的膝盖部位左右来回晃悠着。

“孩子!你看”阿吉规劝地说道,“在我把一块补丁补在我的斗篷上,你的影子恰好也落在我的这件斗篷上了,于是,在打补丁时,我也把你的影子缝到这件斗篷里了。从现在起,你的命运与我紧紧连在一起了;到了将来,你就会像你的影子一样会紧随我身后的。就是这样。”

听完这话,图甘扑到阿吉身上,紧紧靠在他的肩膀上。

“你这话当真还是在开玩笑呢?只要你肯收留我,我就死心塌地跟着你,我就会按你的意思行事儿!”

而后,阿吉摇了摇头,看着他无语。

“到了这儿,我曾听到了那个蛮横无理的铁匠老板撵你走时说的那些话了。你有啥可悲的呢?这世界大得很,从此,你就把我当做你的引领人吧。我们俩从这儿离开,去远处被人称作“令人神往的布哈拉城”。再不要留恋让你伤心的这个地方,要用百倍的信心去大胆与那些呼唤你的人们打交道.......你已经被我缝在这件斗篷里了,你全新的流浪生活从此已经开始。跟着我走,我的小兄弟!”

阿吉用手杖敲打着路面,向前走去,身体还很虚弱的图甘跟在身后,一瘸一拐挪动着步子。走过几家铁匠铺子后,他们俩在街面的一个拐角处停了下来。这儿有一处小场子,场里头只见一个满脸灰尘的走街串户的铁匠师傅在一个手动式打铁炉旁忙碌着。他这个人瘦弱的像一个皮包骨头。却有一双灵巧的双手在横竖联第操控着锤子和钳子,模样很是感人,正围着一块铁墩子干着活呢。经这位师傅双手做出来的黑色铁钉一粒儿又一粒儿,整整齐齐并快速丢进盛着冰凉水的木盆里。

“老兄,你好!乌斯塔!你看,能不能把这孩子脚上的这个铁环给砸开,而且不伤及孩子的脚。”

“如你能为这个给我两个黑德尔哈姆,我就给你去掉这个脚环。”铁匠师傅边说着,便凑近脚环处仔细观察。“国王肯用上好的铁做的脚铐,这铁是块好铁,且做的很牢靠。假如你能再多给我一块银质第纳尔,我就用这块好铁给你打一把好刀。”

阿吉从腰间掏出钱包,给铁匠一个银币。

“好,就按你说的.......不过,你看到铁脚镣上锻打的—“此为死囚,终生羁押”几个字了吗?在打制这把刀具时,最好也能把这几个字保留下来。我将感激不尽的。”

“可以的。到时候真打出来了,你就知道了。”铁匠师傅一边嘟囔了一句,一边用手推了一把图甘,让他摆好姿势。“你把脚抬到铁墩上!”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就让这个“终生羁押”“死囚”跟国王以及他的刽子手们好好斗一场吧!...”

五、苦行曾能说会道,大商人慷慨解囊相助

苦行僧阿吉 拉希姆边用手杖敲击着路面,正在位于玉龙界赤广场一侧的中心市场上的一条狭窄的街面上行走。

市场上卖铜器、铜盆、铜托盘以及铜罐等制品的店铺,摆在店铺里的那些铮亮铜制品活像燃烧的火焰一样泛着红光,铜制品正面精致地篆刻着各种花纹,让人耳目一新。除此外,这儿还紧挨着出售绘着各种精美图案、形状各异的铜制烛台、陶制盆、碟子、陶制碗等制品的店面、叫卖来自中原地区的白色、青色等花色的精致器皿以及能发出清脆声响的伊拉克产的玻璃制品。还坐落着弥散着一股特殊香味的店面,从里面摆放着各种药材、香料等物料中散发出来的各种混合气味,弥散在空中久久不能散去。的确,在这儿有各种珍贵药材在交易,譬如有出售西夏的大黄、蓖麻油、玫瑰油以及当地人称之为“加苏里”的一种从盐碱地植物中提取出来的洗涤用粉末,其具有诸多保健疗效作用,除了可以治疗各种皮肤疾病外,还可以作为医治牙龈疾病以及胃病的良药。在这儿还可以买到与香料混合而制成的泥土面团,洗澡时专用的一种珍品。波斯产的绿色泥土秘方药剂,瞬间可以脱去头发。布哈拉产的固发专用油,涂抹在发髻根部以用于护发固精的秘方,西藏产的麝香、印度产的龙筵香以及有麻醉功效的黑色大麻泥丸等等货物琳琅满目,看的眼花缭乱的。

来到并置身于市场中来往的熙熙攘攘、穿着五颜六色的人群当中,阿吉 ?拉希姆的眼球却被眼前的这热闹的景致所深深吸引,他不由自主地在一家店面商铺前停下脚步。这情形酷似一副期盼过往行人能给他多一些施舍似的模样,实际上,他是在利用这种机会对周边那些进行买卖生意人们举动进行仔细观察的同时,而在自个儿心中多么急切在这人群当中期盼并找到一个此刻极力想见到的那个人的身影。

紧接着他便来到一个专门从事布匹、呢绒买卖的店铺跟前,停了下来。见一个乞丐模样的人过来,那些双脚交叉坐在店铺里的那些令人望而生畏的商人们便随手丢给他几个铜币,有人对着他吼道:“快走开!”

他们很担心这个苦行僧会用他那肮脏的手去触摸被称之为“斯密丘斯”银白色丝绸以及给当地显贵伯克大人进贡打点用的金黄色面料,别惹上什么厄运。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也就是在这家店铺里那个他要见面的人就坐在眼前。只见这人坐在几个生意人当中,腰部还垫着丝绸面料的靠枕。他脸色消瘦,面色苍白犹如撒马尔罕产的白纸一般,毫无血色。双眼塌陷,眼皮暗黑,这一切说明他不久前曾经生过一场大病,目前身体正处在恢复阶段。而坐在他身旁左右的其他人,则显露出对他毕恭毕敬、言听计从的殷勤和尊崇神态,众人热情地用扁桃仁馅儿的蒸包子、夹杂调料、蜂蜜的甜食、核桃以及阿月浑子等干果食品招呼款待他。看来这个人来头不小。这个商人模样的人上身穿着一件质地上乘淡灰色毛线衣,用花色绸布缠头巾裹着自己头部。一手端着中原产的青色茶碗并喝着茶水。而他食指上戴着一枚具有神奇护身功效的硕大蓝色绿松石戒指。

不知咋地,苦行僧仍执意地站在店铺一角久久不忍离去。商人们又往他乞讨碗碟里扔了几枚铜币,示意其走开。而苦行僧一声不吭地仍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不肯挪动步子半步。

“走开!”几个商人烦躁地又吼了一句。“已经给你铜币了。走吧。到别处去吧!”

最终那个大病初愈的商人将自己的目光对着这个乞丐看了起来。他那一双黑色的眼睛顿时出奇地瞪起来,愈加仔细地端详着眼前这个乞丐。

“你想从我这儿要点什么呢?”商人盯着他问道。

“我听说你是一个大人物,有生之年曾带着驼队周游列国,见多识广。” 阿吉?拉希姆开口说道,“劳驾大人,请容鄙人向您请教一个问题,我就十分荣幸了。”

“假如你让我给你解读圣书,我不敢当,因为博学的乌里玛老师和令人崇敬的伊玛目—他们在这方面学问比我要大,得找他们求教。我只不过是一介商人,只会算账,量布。仅此而已。”

“好啦!圣明的苦行僧!还是知趣地一点,走开吧!”商人们大声地喊了起来,“我们为你尽力而为了。”之后,他们还在他的要饭碗里放了几个蒸包子和几粒核桃块,劝其立马离去。

“不!我想要你答复的结果。敬重的商人!因为我的这一问题必将与您本人息息相关。”

“有点意思,那你说说看。”

“假如你有一个朋友,他人忠诚且可靠,曾与你同甘苦、共命运,历尽千辛万苦...你将如何对待这种人?”

“这还用说?我将十分敬重这种人。”商人饶有兴趣地回复说,“请你接着说下去。”

于是,这个苦行僧对着在座的商人语重心长地说了一下这番话:

“期盼诸位每日快乐幸福,口福幸福人人羡慕,每日早晨醒来心情好,早餐可口圆满,好胃口。诸位想想啊!这人世间人人有别,人与人相比差别太大气死人啊。有些人家境富裕,对人关怀备至,自己心里悠然自在,住在舒适的住宅,宅院一旁紧挨着一个美丽的花园,每逢夜晚必定大摆筵席,天天如此,享尽人间悠哉快乐啊。相比之下,我命运不济,雪上加霜。一直以来蒙受厄运这根长鞭的鞭笞、各种灾难、嫉妒的侵扰和纠缠不已,苦不堪言。在接连不断苦难灾星的侵袭和折磨下,至今已破落到了两手清空、庭院衰败、花园荒芜废弃、亲友们弃我而去、孤苦伶仃的一贫如洗的境地。从此,一切全变了。我便陷入极度悲伤中,常常饥肠辘辘,食不腹果,夜不成寐,连连失眠,脸色苍白。即便这样,至今我仍有一个好朋友。即使在那些颠沛流离、远走他乡、一路充满荆棘丛林的流浪人生中,他始终未弃我而去。即使在踏上向往的神圣之城巴格达途中以及虔诚地跪拜在香客们日夜思念祈祷的麦加城时,我的这个朋友始终跟随在我身前身后。在那漫长且遥远的路途中,他成为我须臾不可离、为我解忧的好伙伴,在那寒冬腊月成为我御寒的一个暖宝。多少年我期盼的幸运之星仍未闲暇顾及我。那一次,当我一踏入富饶的花拉子模平原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雷雨使我与这个形影不离的朋友走失,分手。自失去我平生唯一到了夜里可以遮挡寒风的依靠后,从此到今,我已沦落到极度贫穷、再也无法翻身的地步。我苦命啊...”

于是,这个一脸病容的商人对这个话题颇感兴致起来,他接着问起:“你为何跟你这个朋友分手了呢?假设他真到过伊斯兰先知的故乡朝觐过,他是可以戴上白色布标,以此向世人告示朝圣者应佩戴着标示‘阿吉’这一身份的标志啊。看那个胆大的看到佩戴这个标志后还再敢贸然欺负你们。”

“我和朋友分手也是源于一个商人的缘故。”

“那这是怎么一会儿事儿,请继续往下讲讲。”

“虽说我是个命苦的倒霉蛋,在旅途中我还发现了比我还命苦的一个商人。在半道儿上他遇上了盗匪被打伤,待随身携带物品洗劫一空后,被遗弃在荒无人烟的荒野一隅。我在途径路上遇到了他,竭尽全力为他包扎了伤口,想把他带到玉龙杰赤,至今在我这儿......保留一枚‘金雕’......”

这位刚才还全神贯注第倾听他诉说的商人,这时全身似乎忽然壤颤栗起来,只见他蓦然挥手打断了乞丐的故事,说道;

“别再往下说了。商人后来所发生的故事我已经知道了。你说的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此刻就在你眼前坐着呢。你认出来没有?说实话,我早就想找机会想方设法找到你,想重重对你救命之恩致谢。可总是没有这个机会。那么,你那位朋友现在在哪儿?他是何许人也?说不定我能帮衬你一下,将其从苦难的深渊中解救出来呢”

“看来只有你才能帮我找到我那失去的朋友。他没法佩戴白色标示,也不能将其称之为‘阿吉’,因为这个恶魔还长着一个尾巴呢。它就是我的贴身毛驴。就是那个将你挽留并治病养伤的地方官吏,他这人呐贪心不足,正是他把我的毛驴抢占去了。假如你能给我弄一个毛驴,我就知足啦。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你很快就会见到你那头毛驴了。我已经将其差人从那个官吏那儿赎了出来。毛驴就圈养在我的院子里呢。你听,它好像知道你来了,在院子真嚎叫起来了。依我看,仅仅把你毛驴还给你还远远不够意思。你可以在这个铺子里随意挑选你看中的任何物件,譬如,说用质地上乘的面料裁制的衣服或者用上等山羊皮缝制的皮鞋子还是各种布匹面料,随你任意挑选,看上啥就拿走啥。好吗?”

“我是一个苦行僧!没啥讲究。身上只要有一件粗布面料的毛线斗篷就足够了。不过,我倒求你慷慨解囊一次,鄙人将感激不尽。为我这赤身裸体的影子备一件衣服就够了。我这个影子与我形影不离,可现在却连一件可以遮掩他那一身瘦骨如柴骨头架衣服都没有,他有多可怜。”

围在一边的商人们顿时失声笑了起来。

“你真会善于开玩笑哇,圣人苦行僧!你的影子怎么能穿衣服呢,啊?”

“你们看呐!这就是我的影子,”说着,苦行僧一边用手指指了指店铺一角胆怯地站着的一个苦孩子,他就是图甘。

这个一脸病态的商人顿时拍了一下手掌,示意手下人听着。

“哈桑,”他对过来的仆人吩咐道,“即刻将这个孩子带到成人衣店铺按照即将云游他乡的游客所需待遇一样,给他弄一套衣裤。”

“给他弄一整套衣裤,是吧?”

“按索尔塔帕伊(从头到脚)的规矩置办。整套服装包括切克曼上衣、衬衫、灯笼裤、袜子、皮鞋、腰带、缠头等件数。我敬重的‘世间漫游者’!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能否请你今晚到我那儿坐坐,叙叙旧。待一会儿,哈桑会告诉你到哪儿去找我等详情。”

随着这个仆人的引导,他们仨走到一间小铺子,图甘不知所措地带着一脸羞涩表情跟着走进店内。小店铺从外表上看去不大,里面墙壁处却灌满了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的各式服装衣物,包括男人、女人以及儿童穿用的式样和尺寸各异的服饰。哈桑向他们俩介绍并提供了店内现有上档次的衣物样品,苦行僧端详着这里的服饰,只看中一件便于旅行的一件经久耐用的衣物。当图甘从这间小店铺走出时,就像玉龙杰赤当地土着居民孩儿穿着风格一模一样,一身崭新的服饰,头戴着青色缠头,人完全变了模样。哈桑随后将一个皮质的钱袋子递给苦行僧手里并叮嘱道:“我家主人-令人尊崇的马赫穆德? 耶鲁瓦西吩咐我将着五个金第纳尔交给你做盘缠,以备路上应急所用。另外,你的毛驴早已备好,在我家主人院子内拴着呢,就等你有空去牵走好上路。看来,你是我家主人的救命大恩人。我跟随他多年,了解他,他从未对人这么大方过。”

到了傍晚,阿吉?拉希姆专门到马赫穆德? 耶鲁瓦西商人驻处拜访了他。在偌大庭院里,在一个漂亮的亭子里,这个商人接待了他。在他们喝完一杯金黄色茶水后,服侍的仆人耶因事儿忙绿离开,耶鲁瓦西趁机压低嗓音向苦行僧问了一句:人了他。在偌大的花园里一处漂亮的亭子里这个商人接待了他。在他们喝完了一杯金黄色茶水后,服侍的仆人也因事儿忙着走开,耶鲁瓦西商人趁机压低嗓音问了一句:

“今天白天你提到的那个‘金鹰’是咋一回事儿?”

听完这话,苦行僧随从自己的腰带里掏出了上面刻着鹰形图案的一块金牌子,并顺手递到了马赫穆德?耶鲁瓦西手上。看到这金牌,商人迅速拿过来,随后将其立刻揣进自己怀兜里去了。

“请牢牢记住我说过的话,”他接着说道,“不论世间发生何等大事儿,即便是世界发生爆炸这样可怕的大事,只要有机会找到我,你可随时来我处所这儿找我。我随时会给你接济。在这儿,在玉龙杰赤,你还有啥事儿要办吗?”

“我明早儿就打算离开这儿,要去布哈拉。留在这儿总让人安稳不下,老觉得这头上悬着一把刀剑,随时掉落下来似的,不问青红皂白,对与错。就是这样。我迷恋于云游人手中拿着的一把拐杖和周游列国的长途的生活,这样会更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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