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都是飘渺的云，看起来一踩进去就会跌落的云朵，在他的脚步下没有一丝震动，十分稳当。
寻了一个靠近世间山水的地方，谢芝长腿微屈，让睡着的顾燕靠在自己怀里，许是姿势不舒服，她无意识的翻了个身。
他眸光含笑，揉了揉她蹙起的眉毛，随即大手捞起她的腰肢，将人抱在自己胸口。
或许是这个位置睡的很舒坦，她不再乱动，白净手指搭着他的腰，呼吸绵长。
云层之下是一片绵延的青山，依稀还能瞧见有几座屋舍，山清水秀，风光甚好。
谢芝看了一眼，视线又移向顾燕，对他来说，世俗风景再美，也不及她。
他是天生地长的神明，看遍世间百态，从来没有真正记住过谁。一切于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但就是数万年前淡淡的看了她一次，自此入了心，一发不可收拾，渐渐生了情。
可惜，她永远做不出正确的选择。
三次抉择，次次让人失望。
一只九尾狐而已，半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他的畜牲，竟也能在她心中留下位置。
即使只是一点，也让他嫉妒的发狂。
这个幻象是他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若她选择了他，那就一切都好。
若她执迷不悟，仍旧顽固不化，那他……
谢芝目光发沉，盯着她安详的睡颜看了片刻，眸中的情绪变来变去，最后，定格在与生俱来的偏执上。
他望向远处的云雾，修长手指抚摸着她的长发，眼神逐渐幽冷。
那就一起死。
远处云雾越来越浓，谢芝眸光一厉，他把顾燕轻柔的放到云上，再双手结印，一个金色的阵法从她身侧亮起。
做完这一切，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以一种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向前而去。
……
黑斗篷站在山巅，望着面前容色冷漠的谢芝。
本就破旧的斗篷上又多了几个补丁，连边缘看着都泛起了灰色，一副落魄至极的样子。
“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它的语气严厉。
然而，谢芝比它更冷，他眼底浮着湛湛寒意，淡淡金光缭绕在他指尖，“跟你有关系？”
不知道是他话里的哪个字刺激了它，“怎么就没有关系！没有本尊，哪有你！”它似是生了大气，斗篷都开始颤动。
“怎么，想用你那一套仁义道德约束我？”谢芝神情淡然，眼里却毫无温度。
“你现在是了不得了！本尊再也管不了你！”它停顿了一会儿，似是在竭力忍住怒气，“仙界那么多人，六界那么多人，你挑什么样的人不好，何苦为了一个这样的人，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说完，斗篷扬起，露出了里面的黑色雾气，犹如有眼睛一样，死死的盯着他。
谢芝扯唇冷嗤，回视着它，嗓音如淬寒冰，“那又如何。”
“你！”它气的七窍生烟，“好啊！那我就看看你能护她到几时！”
“首先，眼睛就没护到吧，成了个瞎子，残废！”说着，它竟是笑了起来，发泄似的笑声回荡在山巅。
谢芝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寒星般的眸子闪过一道锋利的光芒，指尖金光浓郁。
在它越来越放肆的笑声下，他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但仔细听，便能发现其中夹杂的阴鸷，“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瞧不上。”
“你说什么！”它的笑声猛然停下，黑色雾气躁动的转着圈，周边的山石一接触到雾气便瞬间融化。
回应它的是谢芝的神力。
金光闪动，大风四起。
以它脚下一寸为界，一道金色法阵猛然从地上升起。
斗篷率先化为齑粉，只剩黑色雾气，“你要弑父吗！”它大吼。
谢芝一个眼神都没给它，结印手势不停，在金光从他指尖往前溢去时，一句冷漠如冰的话随之一起送进了阵法中。
“你也配？”
黑色雾气在阵法中四处乱窜，听到他的话后，雾气浓稠的仿佛要滴出墨来。他竟然说它不配？！
是不配成为他的父亲，还是不配成为他的手下亡魂？
亦或是两者皆有！
“本尊是天，你天生地长，难道不是本尊的孩子！你再想否认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本尊就是你父亲！”它愤怒的大叫。
“你对事实似乎有误解。”谢芝面色没有一丝波澜，立在不远处，静静看着它的怒吼，金光吹起他的墨发，飞扬在脑后，紫衣黑发，愈发显得矜贵无比。“天道规则是自主演化而成，而你却是从规则中诞生，你算哪门子生父？”
“本尊就是天道！天道规则是秉承本尊意志，你再弯曲事实本尊也是你父亲！”它是真的气坏了，黑色雾气里闪着几分红光，看着仿佛要烧起来一样。
“是吗？”谢芝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神情，然后，手指微动，阵法瞬间收紧，金光大盛，犹如实质。
它奋力抵抗，然而黑色雾气在金光下，愈发浅淡，它终于受不了了，软下了语气，“若不是为了你，本尊闲的没事干，跑到这个破幻象里？”
谢芝连眼皮都懒得抬，再次下了一道束缚之后，便转身离去。
“她根本不爱你！”见人要走，它急的大喊。
谢芝身影微顿，身侧的大手青筋蚺起。
知道这种话有效，它连忙继续道：“她若是爱你，你怎么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一定是她不爱你，你没了办法，对不对？”
谢芝的墨发随着四起的风向右飘动，欣长的身姿在金光下转了身，然而，面容上的神情却跟它想的不一样。
那是一种看死人的眼神，寒星般的眸子翻涌着锐利的杀气，四周的温度在极速下降，明明是在距离阳光最近的山巅，可它却觉得仿若置身冰窖。
“难道你真想杀本尊不成？”它不可置信，黑色雾气上红光也越来越多。
没等人回答，它便急不可耐的道：“本尊是天道，你杀不死我的！别这样，谢芝，冷静下来！”
“天道不会死，可你会，不是吗。”谢芝眼底散发着幽寒的气息，语气森冷的不像话。
它一噎，黑色雾气中的红光也猛的一滞。
是，天道不会死。
但是在巨大神力仙术面前，也会寂灭在世间，直到下一个天道从规则中诞生。
它怎么可以容许这种情况的发生！
“我也是为了你好，”它难得的改了自称，“你是世间第一位天生天长的神明，力量无穷无尽，前途一片光明。你却为了一个女人，用半生神力建了这么一个幻像，她若是等幻象破灭都不爱你，你会死的！”
说到最后，它还是忍不住加重了语气，他是它担任天道以来，最强大的神明。
这将来都是它的功绩啊，说不定哪天寂灭之后，还能因为这个功绩又重新被规则认可，重回天道之位。
它怎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