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母后心力交瘁而死的原因吗？”
子受看着眼前这个与他的长相一般无二的俊美少年，淡声说道，没有任何的震惊，更没有出现任何的情绪。
好似一切本就该是如此。
两人皆是目光平静地彼此对视着。
众臣和诸侯等了许久都未曾入席的帝乙亦在这里。
他盘膝坐在牌位前的蒲团上，背对子受。
“是！”
帝乙的声音响起，在他的声音中已经不难听出有几分的沉重和悲痛。
三年的赌约，没想到竟只过一夜……
在子启让他待在这里等待时，就已经有了些预感。
可这一切来得如此之快，也彻底将他补过的机会都剥夺了。
子受得到答复，取下手中的戒指，对着那个与自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兄弟抛去。
为他准备的衣服，还有五年前他在及冠时看到的一抹黑影。
即便已经八九不离十，可未曾亲眼所见，心中便始终还会有一丝疑虑残留。
“这些都是母后为你缝制的衣服……”
子受声音平静，他以为在见到这个一直藏于暗中的兄弟时，他会有激动地咆哮，会有不甘地质问。
可当真正见到他时，他有的却只有……释怀！
只有轻松。
子启的面色在看到飞来的戒指时终是出现些许波动。
伸手接过戒指，套在食指上，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看他那素未谋面的母后亲手留给他的衣服。
轻声道，“我是你的兄长，子启！”
“那我就是弟弟，子受……”
两人间的对话并没有那种亲兄弟间似久别重逢的火热与激动，从见面到现在彼此间兄弟的自我介绍。
只有平淡如水。
完全就是两个陌生人间第一次的见面。
子启微微抿了抿唇，他已经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一旁的父王。
没有别的兄弟姐妹间的亲密，也没有无话不说。
十五年的相隔，好似也将他们之间的血缘亲情也隔断开来。
无话可说！
帝乙这才缓缓地站起，转过身看向子受。
不知为何，子受竟是感觉到此时的父王竟是一下子……苍老了不少？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吗？父王知无不言，今夜你所有想知道的事情都可以一并告诉你。”
子受却摇了摇头，答道，“唯一想要确定的事情已经有答案了。”
帝乙再次确认道，“真的什么都没了吗？”
他希望能从他这个儿子的口中得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哪怕是说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只要子受能开口，他就能找到理由将他留在王都。
而他，根本就不在子启的计划中，根本也影响不了计划的走向。
只能从一开始就制止这盘计划的启动。
而这计划真正的核心……
他与子启之间的这场赌局，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的意义，有他没他，子启的计划依旧可以启动。
所以，帝乙也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子启提出赌一局，只是为了让他的心里能够好受些。
这些，他不是不明白！
子启眼角的余光也注意到帝乙脸上的神色变化，他的视线最终完全锁定在子受的身上。
许久，他发出了一声轻笑。
说道，
“弟弟，即便你在这三年内不来找我，我也会主动去找你的。”
子受沉吟不语，想要继续听听自己的兄长说些什么。
只见一道湛蓝色的光华自子启的脚下展开，天衍神术将三人同时包含其中。
“九州将会迎来一场浩劫，而独霸九州已久的人族将会首当其冲，成为第一个被覆灭的对象……”
子启开门见山地说道，没有任何遮掩。
“这场浩劫与上古时期的神明有关，他一直藏于暗中不现身，他如今只有至尊境的实力，只要能找到他，父王持轩辕剑必能胜他……”
听到这里，子受已经明白过来，抿着唇说道，
“你是想用我把他引出来！”
子启点了点头，答道，“没错，我们已知的，他仅有过三次动作，一次是在针对先天灵族，而那一次受害的，是狐灵母亲……”
似是担心子受听到狐灵名字反应不过来。
又补充道，“就是跟你一起长大的那只九尾灵狐！”
“灵儿……”子受低着头，轻声呢喃。
子启并不在意此时子受的状态，继续说道，“另外两次全是在针对人皇一脉……”
“而每一次都让那一代的人皇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
子受轻声答道，“所以你是要用我作饵，将那个神明引出来？”
“不错，他的目标既然是人皇一脉，那么在这片天地间，就没有比斩断人皇一脉的传承更大的饵。”
子启抬脚，缓步走到子受身前。
双眼就长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一直生活在阳光下，与自己双生的弟弟。
“所以从五年前开始，我就一直在等你犯错……”
“犯下一个在世人看来难以饶恕的大错。”
子受低着头，陷入了沉默。
许久，方才将头抬起，看向眼前的这个要将他推进火坑的兄长，又将视线转向了一旁的父王。
只是对视了一眼，帝乙的视线便看向了别处。
“面对一个至尊境的神明，我很有可能会死在他的手上，你就没有想过我不同意吗？”
既然是钓鱼，就需要放一根长线，将饵放入肉眼难及的鱼塘中。
去钓一条实力与之相当的鱼。
很有可能……子受说的已经是极其保守了。
“这不是父王的意思，这是我的意思……”子启的声音响起，“即便出现线断饵亡的情况，只要有我在，人皇之位的传承就不会断，而且你会答应当这个饵的！”
“因为……”
“你是母后教出来的，这件事更关系到狐灵的安危！”
子受看着眼前十五年第一次相见的兄长，说着如此冰冷刺骨的话，竟是没有感到丝毫的不适。
他沉默了。
这祠堂中再次陷入了久违的寂静中，唯有两旁一排排的烛火燃烧时发出极其轻微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良久，子受开口了。
他只是轻声说出一句话，“你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