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完眼妆轮到唇妆时，手突然被人抓住，那只手修长劲瘦，一看就知道主人是谁。沈绛弯了弯眼角，体贴道：“你去给其他人补，我来给他补。”
自己的紧张被人看出来了？
造型师松了口气，又忍不住给沈绛点了个赞，重要的时候还是朋友靠谱。他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沈绛，又朝他感激的看了一眼，才起身去给其他演员补妆。
唇膏颜色很浅，沈绛认真给楚翎涂抹，慢工出细活，每涂抹一次唇瓣就凹陷一次，带起一片涟漪：“不许再喊其他人老师，只能喊我。”
他的声音只有彼此能听见，楚翎摸了摸鼻子，轻轻‘嗯’了一声，又忍不住轻笑出声，沈绛尽数纳入眼底，贯入耳中。
不觉恼怒，反而有些酥麻，心像是被撩了一下又一下，想要许多尝试，又止于当下。
.....
与楚翎对戏的几位家主都是老演员，经验丰富。大众可能喊不出来名字，但绝对不陌生。哪怕知道临时换了演员也什么都没说，几乎不需要准备，导演喊开始几人就进入了状态。
本来还乐呵呵的面容齐齐一收，俱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楚翎冷脸高坐上位，身旁一盏热茶还在冒着热气。
在场的家主一共有五位，除了董家还有程、钱、孙、吴其余四家。他们是被强行请过来的，虽不乐意也只能陪着。
董老爷子年逾六十，头发白了一半。他心知此次被请过来是为何，但董家早已做了选择，所以并不纠结。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没说话，他有心想要探探这位少年军阀的底细。
对方来得突然，除了确切的知道对方叫齐钧，手里有五万士兵外，其余的传言皆未证实过。传言终究是传言，是不是真的还要探一探才知道。
其他几位家主存了跟他差不多的心思，恭敬害怕都不假，毕竟对方有枪子，但其中具体有几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这处宅子是齐钧的住处，算是整个小镇比较宽大的宅院。周围除了伺候的下人，外面还守着他的士兵。
楚翎总共没几句台词，一篇课文的量都不足。自己拍戏与看人拍戏终究不一样，有老演员带着很容易入戏。
不过入戏是一回事，融入角色去入戏又是一回事。这里是双方博弈的地方，齐钧是大族出身，在这方面是老手，几句话就起到了效果。
轮到楚翎说台词，他却有些拿不准该怎么开口。齐钧只是一个画板角色，人物背景并不深入，楚翎端起桌上的茶盏给自己灌了一口。
动作并不优雅，甚至有些粗鲁，导演皱眉随即又松开。齐钧是军阀，就算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带了几年的兵多少都有些匪气，粗鲁一些反而更合适。
导演没有喊停，楚翎知道自己的想法大概没有问题。放茶盏的手微微偏了一下，茶杯顺着桌子腿滚了下去，碰撞在石砖上发出声响。
本来有些凝滞的气氛被打破，有些山雨欲来的味道。
剧情安排里没有这一段，现场围观的人心里跟着茶杯的滚动一起打鼓。瞥了一眼导演，没有要喊停的意思。
饰演下人和副手的演员有些踌躇，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过去捡起来，还是装木头比较好。误打误撞间，恰巧契合了此刻氛围。
几位老演员俱是眉梢一挑，有灵气。有些演员演戏是照本宣科，有些人演员却能调动周围的一切人和物，五十分的剧情可以达到九十分的效果。
如他们期待那般，楚翎那边并没有停，指尖在桌上轻扣。
笃-笃-笃——
明明只是敲击桌面的声音，却像是顶着枪子一般，无端让人心慌。几位家主咽了口唾沫，端着茶盏的手都要端不住的时候，上位的人轻笑一声道：“一群没眼力见的废物，李副手。”
“诶，元帅。”这是剧本上的内容，饰演副手的演员赶紧过去，立在楚翎身边。虽然知道是在演戏，心里还是不免打了个突，额角冒出一丝冷汗。
楚翎指尖在桌上的茶盘和盖子上点了点，身体往后一靠，眼睛落在几位家主身上，继续说着台词：“将这些废物一起处理掉。”
指的不光是桌上的东西，还有周围伺候的下人。处理下人是剧本里的内容，目的是杀鸡儆猴，只是少了茶盏这一环。
他的声音不见严肃，可以说得上是轻飘飘的，但是砸在人心里却是重重的，
后面的内容几乎没什么改变，李副手将一众伺候的下人全部拉了出去。门口的枪声震天响，很是热闹了一阵，没几分钟李副手重新回来。
“元帅，都处理干净了。”
一个不顺就是几十条人命，冷血又残暴。几位家主不是想要探他的底细吗？不知道这个底细可还满意？
他点头‘嗯’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继而又与几位家主客气道：“让几位看笑话了，本是仰慕各位家主，没想....诶，只有改日再登门致歉。”
要不说是老演员，不仅将恐惧与忐忑演得入木三分，随手的小动作又暴露了各家最真实的想法。这哪里是下人不懂事，这分明就是暗示他们不懂事。
对方若是讲理他们还能周旋，对方这明显是不打算跟他们周旋，心下凄凉还要硬撑着恭维：
“哪里哪里，元帅赏脸是本家福气。”
后半程没什么意外，几乎是齐钧在说，几家家主听着，只不过屁股底下却像是多了一些钉子，坐立不安。
第一场拍完，沈绛过去将人拉住，他比其他人更惊喜。其他人只发现楚翎是棵好苗子，他更多了一层滤镜。不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拇指悄悄在他手腕上摩挲。
楚翎挑了挑眉，庆幸自己的衣服袖子够长。他伸手扯了扯领口，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沈绛在他脖子上看了一眼，举着小风扇给他吹风：“过去歇一歇，场务买了冰糕。”
这边是有空调的，只不过即使开了空调，穿着厚重的戏服还是有些热。
导演还在看刚刚拍摄好的片段，如果不需要重拍，一会就可以拍摄下一段。下一段是与沈绛的对手戏，在几位家主离开齐府几天之后。
其他几家与董家不同，他们没有投入任何派系，几乎没怎么挣扎就站在里齐钧这边，董家有董书自然不可能。
他们如此不识时务，齐钧只能亲自上门，在董家刚好碰见董书。他看不上董志，但是对董书这位喝过洋墨水的才子还挺有兴趣。
董老爷看出不妙，连夜将董书捆了悄悄送走。他前脚刚走，后脚董家就被董志掌控，一应账册全部出现在齐钧的手上，也知道他们为什么如此不识抬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