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获得回到现实世界的资格，现在就回去吧。”
主系统眉眼舒展心情不赖，和躺倒在地的沈唯交谈连低头都不屑。他说话时目视前方，在看空中蓝色大屏上播放的黑城堡副本。
万拐扒拉他的胳膊，“救救郑西杰吧，他要死了。”
“死不了，能活。”
郑西杰双眼无神瞳孔涣散，像是溺水被救疯狂大口呼吸。喉咙里呛出来股股鲜血，手指无力抓挠地面。
万拐看不过眼，继续扒拉主系统的胳膊说：“他把送回玩家世界吧，穆明熠会救他的。”
“理由。”
“……”
万拐认真思考，争取想出一个主系统无法拒绝的理由。
“想不出来就别为难自己了。”主系统闲得无聊，踩在沈唯的根根手指上缓慢碾碎。
万拐急得啃头发，说：“你先把他送回玩家世界，他得给我制作食物，他会做很多很多我没见过的美食。”
“难怪你愿意和这个人类亲近，原来是找的厨子。”主系统似笑非笑和心虚的万拐对视。
万拐表情无辜。
“行吧，随你。”
在看到呕血昏迷的郑西杰消失不见后，万拐吊着的心可算是放下了。无论是否能回到现实世界，能活着就是好事，输给沈唯不是无法接受。
“把你嘴巴里的碎头发吐出来，什么都往嘴里塞。”
万拐闻言舔了舔，抱着好奇的心态咽下去。
主系统：“……”
万拐皱着脸，“头发丝卡嗓子，咽不下去。”
这个蠢诡。
主系统冷眼看着，“吃吧，你不是爱吃。不来点教训怎么能改掉这个臭毛病。”
万拐张大嘴巴，爪子露出锋利长指甲就要往嗓子眼掏。
“按压舌根吐出来。你把指甲露出来干什么？用手指头按。”主系统简直要被气死，不理解头发丝有什么品尝的必要。
趁着万拐“呕呕呕”的功夫，沈唯终于从地上挪着屁股坐起身。
他眼神扫过万拐，定在主系统身上。坚定开口：“我不要回到现实世界，我想要复活一个人。”
万拐抠嗓子眼的动作顿住，这哥们还没死心呢。
主系统像是听到有意思的事情，大笑两声问：“你想复活谁？”
“柳虞，京城人，生辰八字我也可以给你。”
主系统挑眉，余光看到万拐还在掏嗓子眼后，嘴角勾起恶劣讥讽的笑。
“我做不到，死了就死了，死而复生是人类的临终幻想。”
沈唯抬头眼中毫无畏惧退缩，再次恳求：“求您复活她！我愿意灰飞烟灭替她去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求您！”
主系统眼神幽深如同雨季藏青的山，他嘴角笑意不减，没有回答。
突如其来的沉默，搞得呕来呕去的万拐都不好意思继续。他刚想凑过去查看情况，下一秒沈唯的手臂直接被捏扁。
人类的手臂是坚硬粗壮的，主系统捏扁时就仿佛在捏橡皮泥。
沈唯的惨叫声搞得万拐心神不定，原本掏进嗓子眼的手指进入鼻孔，还不停往里钻。
主系统瞥见万拐手插鼻孔还在呕个不停，眼神一直乱飘的好奇模样。“你要是想看就凑过来看，鬼鬼祟祟干什么？”
万拐凑过去不经意将指尖的分泌物抹在主系统衣服上，保证说：“我就看看，不用在意我。”
“谁会在意你，抠你的嗓子眼去。”
主系统狠戾看着疼得几乎晕厥的沈唯，冷声：“我讨厌垃圾堆里的爬虫和我对视，会让我觉得被侮辱，会想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万拐眼珠子滴溜溜转，偷偷观察主系统的表情却被抓个正着。
“看我干什么？继续抠嗓子眼啊。”
“可是我已经吐出来了，不用继续抠嗓子。”
主系统没好气：“去背九九乘法表，别总在我面前碍事。”
万拐：“……”
在副本里受过的伤不计其数，就连脚底板都未能幸免。疼痛按理说是让人心生惧意的，避之不及的。可沈唯已经能够习惯躯体上的痛苦，甚至疼痛能让他保持清醒理智。
这算什么，触底反弹吗？
“为什么你是神，我是人？”沈唯冷汗点点，喃喃自语。
主系统懒得搭理。
“凭什么是你制定规则？凭什么我的生命我的灵魂我的爱情我的一切，可以被所谓的神明随意摧毁，你甚至连我姓甚名谁爱好厌恶都不清楚！”
居然敢质问主系统，万拐往前几步想看清楚，掏掏耳屎尽量听清楚。
主系统理所当然：“我是神，我的存在就意味着我可以做这些事。人类不也是喜欢看斗鸡斗牛，掌权者在人类社会照样制定规则玩弄生命。”
上过几天学的万拐：“现在的人类社会好像不是封建社会，还建立动物保护法。”
“改革社会，建立法案，不还是掌权者干的事情？”
万拐崇拜：“你连这个都懂，不愧是主系统！”
这个傻样，主系统把他推远点防止愚蠢传染。
沈唯哂笑，“您说的对，向来如此。可是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我可以努力，神和人的差距我怎么弥补呢？因为我是人我就活该吗？”
“就是这样。”主系统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沈唯直勾勾盯着主系统，还是那种让他排斥厌恶的眼神。
“我选择回到现实世界，您可以帮我进行治疗吗？我估计我无法活着回到现实世界。”
万拐看到沈唯脸色发乌，瞧着真的快要死掉。
沈唯提出条件，“回到现实世界我会给万拐建个神庙，大力宣扬，让他拥有一众信徒。”
主系统眼眸微闪。
“不行！别给他治！”万拐虽然不知道沈唯的真实目的，但他了解沈唯的尿性。这副嘴脸一看就不安好心。
“背九九乘法表去，不用你操心。”
治疗一个人类对主系统而言就像动动手指简单，懒得再给人类眼神浪费时间，就在主系统即将送沈唯离开游戏世界前几秒。
沈唯手里的刀速度快到只能感受到隐约气流，两把刀分别飞向万拐和主系统。
光是用眼睛都无法看见的快速，锐利刀尖精准刺向心脏处。
主系统和万拐没有后退一步，眼都不眨。这两把人类制造的武器就这么定格在空中，无法接近半分。
偷袭失败，本就不抱希望的沈唯展开双臂似哭似笑。
“你是我见过最有种的人类。”主系统说话间，两把刀湮灭消散。
沈唯活动手脚发出咯咯响声，眼里是浓郁到无法想象的怨恨，泛着野兽捕猎的光。他肌肉绷紧猛地扑向主系统渴望筋疲力竭的战胜和酣畅淋漓的撕打。
实际上他根本无法碰到主系统，在还有半米距离时就被力量压在地上不得动弹。
“像你这样的臭虫，咬我一口我都会觉得恶心作呕。”主系统走近，依旧从上往下的冷漠藐视。一脚就踹烂了沈唯的五脏六腑，万拐能听见痛到极致的嚎叫呻吟。
沈唯被踢得滚上好几圈，趴在地上颤抖不停。一如既往的狼狈，他常常这般狼狈。
“你好不容易快要回到现实世界，多此一举干嘛。”万拐蹲下和他平视。
沈唯咧嘴笑，满嘴都是溢出的血。
“不公平，太不公平。我一想到柳虞死的时候经历所有人背叛，魂飞魄散不得往生……我心里难受，咽不下这口气。”
万拐不解：“你这么努力得到这个名额，就是为了复活柳虞？你还有你自己啊，最重要的还得是你自己。”
“我？”沈唯嘴角的血溢出下滴，他大笑反问：“我？我还有什么？我一无所有。”
“你根本就不懂玩家的艰难求生，你来到玩家世界真的能体会到我们的疲惫绝望吗？你不能，因为你是诡，以后还要成为神。”
万拐抿唇，犹豫过后说：“我或许会帮你找主系统求情，你……”
“不要！让我去死！”沈唯反应激烈，他眼前发黑头晕目眩，“别让我活着了，放过我吧。”
“我的口袋里，有武军老婆现实世界的住址。要是有机会，告诉他老婆……他在下面过得很好，让她好好生活。”
说完，沈唯毫不犹豫用藏起的刀片割断脖子，滚烫的血溅在万拐苍白的脸上。
沈唯心想他这条烂命够努力了。他狼心狗肺机关算尽，他不择手段坏事做尽。
够努力了，无论是帮柳虞复仇还是企图找机会复活柳虞。
哪怕是异想天开弑神，他都做了。
为什么这么难，到底为什么这么难？穆明熠可以失而复得，万拐能够起死回生，要囚于炼狱反复鞭笞沉浸黑暗就大家一起。凭什么他们可以幸福？
就因为万拐是诡吗？是人类又有什么错呢？
恍惚之中，沈唯确定自己已经快死了。他在模糊不清的眼前看到许久不见的柳虞。
看不清整个世界，但柳虞是清晰的。
那张熟悉的面孔，黑长的头发和温柔动人的眉眼。
沈唯听到柳虞在喊他，在轻声安慰他。
就这瞬间，沈唯觉得好委屈好难过，眼泪顺着眼角不断滑落。
“…我疼。”
“柳虞……我疼，我好累。”
“…好疼真的好疼，好累啊……”
并未离开的万拐听到这自言自语的几句话，僵住攥紧手心的纸条。
他眼睁睁看着沈唯死去，感受到如同背着一座巨山般的沉重。紧紧盯着还未干掉的泪痕，万拐惊讶自己居然在怜悯可怜这个人类。
共情，触及心灵的悲苦。
主系统捏捏万拐的肩膀，冷哼：“你在为了一个人类难过？死了就死了，走吧。”
万拐顺势扯着主系统的外套慢吞吞的走，仿佛这样能汲取到能量。
“苦着脸干嘛？他之前还害过你，不用在意他。”
万拐扯开话题，“沈唯不要这个回到现实世界的名额，不如就给郑西杰吧。”
“呵。”
主系统也想让万拐开心开心，索性同意这个请求。
没想到这个人类的死亡会产生影响，早知道会整的万拐这般难过，他就大发慈悲费点心思复活那谁谁谁。
“我可以让郑西杰回到现实世界，一个星期后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