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芳寻声看去。
在夕阳的余晖下，只见一个十来岁的黑衣锦服的少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芦苇丛里。
黑色的头发用银色的发冠束起，衣袍边上绣着金色的不知名走兽。面容是少年的俊秀，就是不知为何缺少了点少年该有的活泼，表情有点木木的。
在他脚边，匍匐着一只半人大的纯色黑豹，银灰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虎视眈眈的，看着猎物的样子。应该是它把他带过来的。
翠芳看了看脚下，龇着牙看着他们的小白狼，背上的毛都竖起来了。
“这只狼是我先看到的。”
似乎看出了她的迟疑，少年又重复了一遍。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你先看到的吗？”
少年抬手，指了指小白狼。
“证据就是，它的后颈处有黑豹的抓痕，下巴下应该还有没有消散的三股绳勒痕。”
翠芳仔细看了看，透过薄薄的白色皮毛，确实看到了小白狼身上的那些痕迹。
翠芳摸了摸背绳。
“有明文规定谁规定的谁先看到就归谁吗？”
黑衣少年不说话了。
确实没有。
“那这只狼就是自由的，跟谁走是它的自由。”
黑豹盯着她，起身，在少年脚下慢慢徘徊。
“你说的对。”
黑衣少年开口，一字一句地，很是认真的说。
“但同样的，在它认主之前我也可以自由猎捕它。”
认主？？
——千万不要向任何一个人类臣服，他们都是狡猾、贪婪的。
过往的，被诱骗、被诱捕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
原本和翠芳站在一起的小白狼，下意识摇着头往后侧方退。
这时有人拍了拍它的头。
轻轻地。
它愣住了。
“如果灵兽不愿意，强行认主是会爆体而亡的。即使是这样，你也要猎捕吗？”
黑衣少年面色不动地：“你可能并不知道，一只白狼王的幼崽有多么珍贵。”
白狼，是最敏捷的陆上生物之一，成体的攻击力、耐久力都是一绝的。
白狼常常群居生活，由一头白狼王统领族群。
为了培育出更优秀的白狼王，白狼王产崽一般只会在一到两只，且一旦产下，就不会再产，终生都会培养眼下的这几只，直到培育出新的白狼王，新旧更替。
虽然极为严苛，但是也确实能提高幼崽的质量。
任何一只白狼王幼崽，都可能是下一任白狼王。
在等级森严的白狼群里，拥有一只白狼王就等于拥有了一群白狼，这是血脉的压制。
想来这也是黑衣少年来这里的原因。毕竟像这么锦衣华服，气质卓尔的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翠芳沉默了一下。
最后她还是决定开口。
“你是想要成为白狼王的幼崽吧？”
黑衣少年点点头。
翠芳扶额。
“白狼王只会从雌性中选出，可这只是公的。”
？？？
什么时候看到的？！
小白狼下意识夹紧了尾巴，一脸惶恐。
公的？
黑衣少年的眼睛终于出现了波动，他从怀里掏出一卷书扉老旧的书，翻动着看了看。沉默了一瞬，合上书，说：“我要看看。”
翠芳：“……”
小白狼在逐渐逼近的两人的阴影下往后退着，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
你、你们要干什么……？
撒腿就跑。
想跑？
小黄鸟一挥翅，芦苇倾下……
黑豹撇开视线。
……
过了一会儿，黑衣少年起身，收回被咬了一口的手，面无表情。
“好吧，是我搞错了。”
翠芳摸了摸怀里呲牙更厉害，炸成刺猬的小白狼。
“我不需要没有任何价值的白狼王幼崽。”
虽然，即使不是白狼王，成体的普通白狼也很不错，但对于他来说，不足为奇。他偶然一瞥，还以为是真的走运了，没想到是一场乌龙。
翠芳按住了差点一瞬间扑过去的小白狼。
不过……
黑衣少年这次看向了她。
“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看她的打扮和肤色，也不过是个一般乡下人的样子，怎么会知道在雪山群居的白狼王？而且知道的比他书上的一样，这书还是他从家族里的书房里拿出来的。
“是以前来我们这儿的云门的姐姐告诉我的，她刚好带了一只，因为好奇，多问了几句。”翠芳抱着小狼崽起身，一副我想想看的样子，“大概是叫云柳的一个姐姐吧。”
黑衣少年自然也知道每年云门会在各处设置招生点，也很清楚云门的弟子入门以后都会被冠以云姓。云门的人对于平民也是比较亲近友好的。对于她的话，他半信半疑。
真的会有人愿意告诉一个乡下的孩子白狼王的东西吗？
不，如果是为了吸引这个孩子，加入云门，也许会多说上几句。
“你不信，可以自己去云门问问。”翠芳理直气壮。
她没有说错，云门确实是有个叫云柳的人，烧的饭很好吃。也确实有一条白狼，不过那只白狼是瘸的，上山采仙菜用的。
对于重生这件事，她觉得暂时还是不要让外人知道的好，毕竟移神还魂这件事是被各个宗门所忌讳的，因为有违人伦天道。
“你和那只鸟认识？”黑衣少年的目光落在了翠芳头上。
“经常喂喂就认识了，很奇怪吗？”翠芳一脸天真。
黑衣少年摸了摸黑豹的下巴，黑豹舒服地眯起了眼。
一只灵鸟竟然愿意亲近人类……
“说这么多，你不会是想养那头狼吧？”
“怎么，不可以吗？”
黑衣少年冷笑一声：“狼这种生物，别看它现在小，等它明白自己比你强，就可能会反杀你的。我劝你最好把它放回野外，自生自灭。一般人家的支出是满足不了狼的胃口的，饿了，什么都吃。”
翠芳抱着它。
确实，很难想象，这么小一只幼崽，竟是以凶残凶悍着称的白狼后代。
翠芳抱起它，举高高。远处落下的红色的夕阳投射下最后的余晖，把纯白色的毛映照得暖意十足。
没有白狼王母亲的庇护和指导，这么小的幼崽凶多吉少。
无论再怎么强大的生物，它的幼崽都是脆弱无比的。
她在看着小白狼，小白狼也瞪着她。
“多谢提醒。再说吧。”
黑衣少年看了她一眼，知道劝说不动，走了。
翠芳捏了捏肉垫。
一只而已，当年她还面对过一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