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真的好疼！
浑身筋骨俱断的痛苦弥漫在顾屿川身上。
他再次睁开眼睛，刚才经历的一切历历在目。
顾屿川清楚记得，古堡坍塌的最后一刻，他被巨石压得瞬间失去意识。
以人类脆弱的身躯，他一定会死才对，又怎么会醒来在这么一个小破房子里？
回过神以后，顾屿川开始打量起周围的一切。
这是一间纯白色的屋子，小的可怜，还摆着几张空白的床，看起来紧巴巴的。
空气中弥漫的药水味，倒是让他觉得十分熟悉。
这好像是……人类世界药品的味道。
他迷茫地看着自己手臂上插着的管子，难道他没有死，还被送到了人类世界吗？
可江漓已经消失了，独留他一人在这个世界上，未免太过讽刺。
顾屿川沉默半晌，将针管从手臂里拔了出来，朝自己的心脏处捅去。
他不要留在这里。
江漓那个小骗子，才不会等他。
顾屿川眼中酸涩，却解脱般笑了笑。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穿着粉白色制服的护士看到顾屿川拔了管子要往心脏上捅，吓了一跳，冲上前一把遏制住他的动作，冷声呵斥道：“病人，你在做什么？”
顾屿川表情淡淡，“不想活了，看不懂吗？”
护士一噎，立刻反驳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躺在这里三年，浪费了多少医疗资源，现在你说不活就不活了？”
顾屿川挑眉，嘲讽地笑道：“关我屁事。”
这种道德绑架的人，在副本里他见多了。
他朝着门外走去，被护士一把拉住。
“你这样不珍惜生命，对得起你的亲人，对得起爱你的人吗？”
顾屿川冷冷甩开对方的手，看着她茫然一瞬的模样，扯扯嘴角，“亲人，爱人，都死光了。”
护士的瞳孔微微一缩。
的确，顾屿川作为植物人的这三年里，只有一个叫江漓的男人看望过他，而且也好久没来了。
难道面前这个长相俊美，漂亮得比明星都好看的男人，连一个追求者都没有吗？
不过护士很快就找到了原因。
脾气这么臭，也正常。
顾屿川就这样离开了医院，朝着记忆中江漓家里的方向走去。
他想到了，他还没来得及彻底了解这个世界的江漓，的确不该这么冲动地死掉。
顾屿川和江漓的家在同一座城市，仅仅一个小时的时间，就来到了江漓的家。
隔得老远，顾屿川就听到一阵刺耳的嗡嗡声，一辆白色闪着蓝红彩灯的车与他擦身而过，顾屿川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没有多想，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他看到江漓的房门大敞四开，旁边几个中年妇女聚在一起，眼中满是惊诧。
“这江漓他怎么会失踪了这么长时间，一回家竟然满身是伤，难不成真去做了什么违法犯罪的勾当？”
另一个人叹了口气，“还好我们及时发现叫了救护车，医院一定会有办法救他的，毕竟小伙子这么年轻……”
顾屿川脚步一顿，忽然猛地想到什么，眼眶瞬间染上猩红，朝着刚才救护车的方向狂奔过去。
刚才那个人，是江漓！
他就在这个世界，就在他的身边，而自己居然没有发现！
顾屿川心脏如同被风破了个大洞，呼呼地朝里面吹着风。
人的速度怎么可能赶上车，等到顾屿川来到医院时，就看到乔熤一脸焦急地在手术室前等待。
看到顾屿川，乔熤脸上的神情冷了下来，“是你。”
顾屿川眼眸晦暗，他看着乔熤，缓缓道：“江漓现在怎么样了？”
“他怎么样，难道你会不知道吗？”乔熤咬牙切齿地回答，“在游戏世界死亡的人都会变成脑死亡的植物人，那个关卡已经结束了，江漓奉献了自己的灵魂，他永远都不可能醒过来了！”
顾屿川张了张嘴，许久，才声音沙哑道：“我不知道，他为了我的诅咒，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乔熤的眼神更加冰寒刺骨，眼中的憎恨如同一把尖刀，“你早该想到的！难道身为江漓最亲近的人，你连他的心思都没有发现吗？他一直爱的都只有你一个！”
他愤恨地从兜里拿出一部手机，丢到了顾屿川的怀里，“长眼睛就自己看！”
顾屿川愣了愣，缓缓低头拿起手机，里面是一张他躺在床上，江漓比剪刀手的自拍照片。
照片上方的文字清清楚楚写着：【某些人可真是小气，别人都醒了，他还和个小孩子似的赌气不肯醒来。是在怪我吗？
那我道歉，对不起啦小屿同学，快点醒来接受我诚挚的歉意吧~】
顾屿川手指一抖，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前翻了起来。
江漓的工作很忙，一般都是加班后的深夜才会抽时间出现在顾屿川的病房，喂他喝水，陪他说话。
即使疲惫不堪，他也会强打起精神，以免顾屿川突然醒来，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他开始用尽全力配合公司维护游戏环境，不再让顾屿川有一丝随着游戏坍塌的危险。
他想要重新改写，顾屿川不幸的命运。
最后一条动态，江漓对世界简单告别后，选择再次进入游戏，重新回到古堡副本。
他以为顾屿川遇到了危险，从副本里逃不出来，却没想到顾屿川是因为恨他，变成了更强大的诡异boss。
可这些，一直盯着江漓的顾屿川居然一点都不知情。
他到底干了什么？
他只注意到江漓和乔熤那些互动，却一点也没注意到江漓真正在意的人，就是他。
他突然有种喉咙哽咽的感觉，直到将所有内容翻了个遍，萦绕在眼眶里的泪水才落了下来。
“你不是他创造出来的，你一直都是个人类。”乔熤冷冷道，“江漓一直费尽心思，想要结束这个游戏，其中那个被拯救的人，也有你一个。”
“是啊，”顾屿川笑得苦涩，“他费尽心思，我却怀疑他……我根本配不上他。”
乔熤垂下眉眼，看着顾屿川近乎黯淡绝望的眸子，勾起嘲讽的嘴角，“你当然配不上江漓，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善良的人。你自诩了解他，难道连他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吗？”
顾屿川哽咽，是啊，他认识的江漓单纯美好，为了毫不了解的队友都能竭尽全力。可他……可他却忘记了一切，甚至觉得那些美好都是演出来的。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灯灭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
乔熤和顾屿川连忙凑上前询问情况。
医生叹了口气，“病人暂时度过危险期，目前需要留在icu病房观察，他的状况很不好，内脏衰竭严重，你们千万不要刺激病人的情绪。”
顾屿川神情恍惚，看着护士推着江漓的病床与他再度擦身而过。
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被一层透明的膜包裹住了，旁边人说的话，做的事……都离得好远好远，只剩江漓虚弱的呼吸，在他耳边轻声喘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