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平常听到这句话，王金刚肯定觉得，这人在讥讽自己。
一个连二级手术都做不了的科室主任，拿出去肯定让人笑话。
可如果这句话是肖晨光说的，就不一样了。
疝气修补属于二级手术。
以肖晨光现在的权限，完全可以独立主刀。
虽然做的是腹腔镜下的巨大切口疝的修补术。
但难度堪比四级手术。
按照医院的规矩，还是疝气的修补，他让肖晨光主刀，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这让王金刚原本焦躁不安的心情瞬间打下了一支镇定剂。
“小肖啊，你是不是在上台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面对王金刚的询问，肖晨光笑而不语。
可他越是这样，越笃定王金刚心中的想法。
原来如此。
难怪这家伙从一开始就自信满满，甚至做什么操作都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感情人家心里有底，那是一点都不慌啊。
“小肖，给，接下来的手术由你主刀，我帮你扶镜子。”
王金刚此刻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把手里的器械交给肖晨光。
特别是在今晚见识过肖晨光台上的表现后，他早就心痒难耐，想一睹肖晨光主刀时的风采。
既然现在有这个机会，他自然不能放过。
“额，让肖医生主刀，王主任在一旁扶镜子？”
在场众人又一次傻了眼。
虽然肖晨光之前的操作已经征服了大家，但那都是辅助工作。
印象中，腹腔镜手术整个医院，似乎只有王主任能做。
现在让肖晨光主刀，他能行吗？
可肖晨光接下来的操作，却彻底打消了他们心中的疑虑。
随着腹腔器械的交换，肖晨光手握抓钳和长剪刀，与王金刚换了位置。
站在主刀位上，肖晨光终于不用拧着身子看显示器上的画面了。
感受着金属握把带来的质感，肖晨光指尖微动，手臂屈曲，控制抓钳在空中打了一个漂亮的360度的回旋。
好似在检查腹腔器械的灵敏度。
这番操作，在其他人眼里，更像是在炫技。
但在王金刚这里，却是另一种感受。
他看着肖晨光手腕随意的转动，两柄30多cm的长钳变幻着角度，或抓、或剪，犹如机械手臂，在病人腹腔内操作。
他大为震撼。
腹腔镜手术还能这么做？
这种大幅度的操作，肖晨光难道不怕伤到患者脆弱的腹腔粘膜吗？
“王主任，注意镜子的角度。”
肖晨光皱着眉，看向监视器里轻微抖动的画面，表情有些严肃。
“啊？”
王金刚一愣，发现原本还处在屏幕中央的抓钳已经歪到了一边。
可感觉不对啊。
他明明扶镜子的手都没有动过，怎么就歪了？
但手术还在继续，王金刚不敢耽搁，连忙按照肖晨光的要求，调整好镜头的角度，重新跟上手术节奏。
腹腔内，肖晨光已经用长剪刀切开薄膜，进入腹膜前间隙。
它是腹壁与腹膜之间存在的空间，也是腹腔镜手术主要进行分离和操作的区域。
宛如拳头大小的疝囊映入眼帘，让人看的头皮发麻。
周围被组织和肌肉紧紧包裹，将整个疝囊死死咬住。
“准备游离疝囊，主任，扶好镜头。”
肖晨光提醒了一句，随后用抓钳咬住一侧，开始分离周围组织。
指甲大小的分离钳，或左、或右，进行操作。
与它相比，在它面前的疝囊就像个庞然大物，让人心生畏惧。
看着监视器里投来的画面，众人感觉右眼皮蹦蹦直跳。
这种视觉冲击力，不亚于好莱坞灾难大片里的人类遇到地震洪水时的渺小与无助。
跟他们震撼的表情不同，正在扶镜子的王金刚，此刻已经汗流浃背。
他终于知道自己的手明明很稳，但为什么镜子会扶歪了。
肖晨光的操作实在太快了。
起初他还在为能跟上肖晨光的节奏而沾沾自喜。
当镜头进入病人的腹膜前间隙，见到那颗巨大的疝囊后，一切就变得不对劲了。
监视器里的画面，肖晨光的分离钳在快速转动，时而游离疝囊组织、时而分离临近肌肉。
操作犹如一道闪电，直接快出了残影。
王金刚身体紧绷，全神贯注，打起了120分的精神，让手里的镜头尽量跟住肖晨光的操作。
随着手术继续。
五分钟过后，王金刚只觉眼睛酸胀，手臂发麻。
十分钟过后，王金刚开始腰酸背痛，双眼发黑。
王金刚做梦也没想到，肖晨光的操作会让他消耗如此多的精力。
要知道他只负责扶镜子，根本不需要考虑手术过程，只要镜头能跟紧肖晨光的操作就行。
可即便如此，也让王金刚快吃不消了。
哎玛，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王金刚累的表情麻木，心里更是叫苦不迭，他很希望肖晨光能停下来等等他。
但做过手术的都知道，有时候操作进行到关键时刻，一旦停了，很有可能前功尽弃，导致手术重新再来。
王金刚害怕因为自己的原因影响到正全神贯注做手术的肖晨光。
每当他感觉坚持不下来的时候，就用牙齿轻咬舌尖，让刺心的疼痛保持自己的状态。
又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王金刚连舌头都开始麻木的时候，一道如饮甘霖的声音在手术间里响起。
“游离完成，准备疝内容物回纳腹腔。”肖晨光停下手中操作，面不改色道。
呼呼呼……
王金刚气喘吁吁，一个踉跄，险些从手术台上摔下去。
肖晨光：“？？？”
“主任，你怎么了？”
看着王金刚煞白的脸色，肖晨光吓了一跳，连忙说道：“主任，扶镜子确实比较累，要不您先下去休息一会，别身体吃不消。”
大晚上的连做两台手术，虽然是比较轻松的探查修补术，但王主任好歹也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身体扛不住也情有可原。
肖晨光关心的话，差点没让王金刚被自己的一口唾沫呛死。
我怎么了，你还不清楚吗？
就这做手术的速度，谁能跟的上？
王金刚好歹也是经历过上山下乡的人，就算现在年过半百，体力做个通宵手术也绰绰有余。
现在被肖晨光一说，王金刚的牛脾气上来了。
“我没事儿，手术继续。”
王金刚紧握腹腔镜头，似乎在维护自己的尊严。
“那行，手术也快做完了。”
经过这么一停顿，肖晨光见他从刚才的疲惫中恢复了几分，也没再多说什么，直接开始进行下一步操作。
疝囊容物回纳腹腔，进行腹膜前间隙的游离。
肖晨光操纵着手术器械，在为最后的放置补片做准备。
咦？
正在扶镜子的王金刚，突然察觉出异常。
似乎肖晨光操作的速度降下来了？
王金刚可不相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扶镜子的技术能突飞猛进。
王金刚偷偷看向正在手术的肖晨光，发现后者的眼神虽然一直盯着监视器上的屏幕，但余光似乎一直在往自己这边瞟。
好像在观察自己的状态。
“......”
王金刚心中欲哭无泪，看样子，自己终归还是被鄙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