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决战之都(中)
深城的海从来不是温柔的蓝。
当铅灰色风暴的暴风眼无限接近这里时，高昂的浪头啃噬防波堤上锈蚀的消波块。霓虹招牌在狂风中痉挛，那些\"全球电子元件集散中心\"的广告字被刮成残破的色块，坠入漂浮着硅胶废料的近海。
雨丝里混进了冰晶。第五大道废弃的Smt贴片机厂房顶上，某台苟延残喘的温湿度传感器突然报警。数值暴跌的曲线在屏幕上炸开蓝光。
暴雨在零下十二度的临界点凝结成霰，击打玻璃幕墙的声响从鼓点化作碎银。跨海大桥索塔最先披上冰甲，斜拉索震颤着甩出雾凇。
塞拉菲娜全身都跟着起了鸡皮疙瘩，骤降的气温令她的警戒已经达到临界点。
她们不约而同的看向远方冰雾后的巨大剪影。路面震动，街边的路灯一颗颗熄灭后，一对硕大的鹿角从浮空的炫彩鱼群中刺出来。
“吼——”
港口的龙门吊被撞翻、拆成两半，集装箱缝隙间钻出的雪暴形成乳白湍流……
身缠青焰的团子踏碎地面，炽热的光纹从她的胸腔一直蔓延到后背。巨掌横扫间，成排的集装箱被碾为废铁。她的脊背上，纳雅巍然屹立，瞳孔燃烧如日冕。
赵琳一生从未觉得这么开心过，她无法掩饰脸上的笑容，在雨中放声大笑。
团子暴躁的锤击陆地，提高了速度，载着纳雅向塞拉菲娜冲过去，势如破竹。
塞拉菲娜也不甘示弱，跳跃到前面的废墟上，金鹿角爆发着末日的雷暴。其蕴含的能量在冰封多年后依然沸腾。
急冻射线从团子的双角间轰出来，打穿玻璃与钢筋的碎片在空中凝滞，化作一场倒着飞的冰雹雨。
“阿布！去帮赵琳！”纳雅一剑插进旁边的冰棱，借着团子头部向上的力杀进前面的鹿族骑兵阵，旋风似的劈砍起来。
主战场上，塞拉菲娜和团子短兵相接，两股来自曾经的神之力碰撞出一个高压真空区。方圆百米的雨水被尽数击飞，鱼群穿过团子的身躯，觉醒出她的熔岩形态。每一寸皮肤都在高温中崩裂、重组，就如同一颗在深海爆炸的恒星。
“阿布！”赵琳看着它远远的向自己跑过来，振臂高呼。
阿布机敏的跳到赵琳脚边，并作保护状，将小可和赵琳分割开。
“事到如今，你还想要对我说教什么吗？赵琳？”小可没有害怕的意思，反而还往前走了几步。
“真没想到……毁灭了你们的不是落日，而是这些鹿族的暴动份子啊——”赵琳活动活动手腕，捡起地上的破裂水管作为武器。“接近安晗和我，恐怕对你是这辈子最难忍受的事情了。”
“不。”她否认，“你可比安晗要难处理多了，我不止一次的想要用其他手段来杀掉你。”
“不过嘛……”
小可突然邪魅一笑，手悄悄伸进自己的外衣兜里，握住了什么东西。
“现在杀你也不迟！”
她迅猛的拔出提前准备好的秀珍左轮，对着赵琳的方向连续开了好几枪。
“砰！砰！砰！”
扭曲的子弹头陆续滚落在地上，被撞成饼的形状。赵琳仍站在原地不动，眼神冷淡的注视着兴奋的小可。
浅绿色的罩子在雨中透出光来，把赵琳和阿布包裹的严严实实。左轮的子弹没能击穿这层来自阿布铠甲的防护，急于清空弹夹的小可愣了愣，随后扔下枪就跑。
未曾想，一道有力的臂弯从后伸来，紧紧锁住想要逃跑的她，将其牢牢固定在原地。
失去了头盔遮掩的安晗披头散发，从废墟的黑暗里窜出来。手握一把大口径手枪 。枪口刮过小可的脸，移动到太阳穴上。
“唔嗯！小……小晗？”小可惊恐万状。
看起来对方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她。安晗慢慢把嘴唇对到她耳边，就像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小贱人，这几天来吃好喝好，那么现在该上路了吧？”安晗的气息让小可害怕得发抖，后者疯狂撕扯着她的手臂，嘴里不停说出求饶的话。
“别……别！安晗姐！我——”
“噗嗤！！”
小可的脑袋在赵琳面前化为赤红的血球。她强迫自己不去看，把身子对朝另外一个方向。
“咳咳。”
直到浑身沾满鲜血的安晗来到她面前时，一直在忍受内心不甘的赵琳对着混沌的夜空发出了一声郁闷的咆哮。
“这些鹿族人根本不会停手，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才行。”安晗将手中所剩无几的子弹全部压进枪膛，显然已经做好了与敌人决一死战的准备。
赵琳听着安晗的话，心中不禁一阵悲凉。是啊，光凭她伶俐的嘴又怎能让这群杀红了眼的鹿族人乖乖罢手呢？
残破不堪的砖石墙壁后面，身形狼狈的萨尔塔带着仅剩的几名士兵跌跌撞撞地跑到了赵琳她们所在之处。每个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挂了彩，有的甚至还受了重伤，但士兵们并未有退缩的意思。
“就这点人了？”他环视一圈，这点人在鹿族人的正规军和圣殿骑士面前根本就是螳臂当车。
“萨尔塔，有联系上你们的舰队吗？”赵琳开口问道，急切地想要从他嘴中得到答案。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一片让人心悸的沉默……
“现在最了解这里情况的只有我们，一昧的让军方使用热武器估计也解决不了问题的。”安晗不知道哪来的自信，替他扭转了对话的走势。
“得想办法把那玩意儿给夺过来，或者直接毁掉。”
众人的目光全都往上看去，落在随塞拉菲娜移动的金鹿角身上。
神之战仍在继续。
……
燃烧的楼体落下簌簌火星，纳雅的战靴踏过焦黑石砖，长剑在硝烟中划开流火的光痕。她抬起手臂，缠绕腕间的锁链将三个扑向前来的鹿族战士钉在报废的消防车上，焦糊血肉的气味混着浓烟在空气中炸开。
指尖的火焰突然颤抖。
三百步外的火场中央，熟悉的身影撞碎硝烟闯入视线。夏普正和骑兵们战斗着，用木棍刺穿敌人的咽喉，血珠顺着手臂滚落时折射出她瞳孔里跳跃的金光。
他转身的刹那，纳雅看见星辰在他眼底碎裂。
“嗞嗞——轰——”
融化的建筑突然坠落无数光斑。纳雅闪身上前，替他接下了这致命一击。握剑的手将流光能量劈开成两半。
灼热的射线将她身上的盔甲加热得滚烫，冒出上面镌刻的花纹。待到这轮进攻结束后，纳雅只是吹了吹臂铠上冒出的青烟，毫发无损。
“小……小纳？！”在确认这道丽影的身份后，夏普移开挡在身前的双手，失声道。
不顾纳雅身上依然炽热的甲胄，他手上的水滴在触及她腰肢的瞬间被蒸腾成迷蒙白雾。纳雅的发间飘出焦糖与琥珀的芬芳——这是赤焰洗礼后新生的气味。
真是令人眩晕的烈酒。
\"你变了……怎么一下子长这么高？\"夏普的拇指按在她颈侧，那里有鹿纹在皮肤下游走，\"原来你还这么小只。\"
纳雅什么也没说，用锋利的犬牙咬住他破损护颈下的肌肤。血肉在齿间发出细碎的悲鸣。金焰顺着相贴的腰腹攀上他后背，将周边射来的箭矢在半空熔成铁水。
她在他脖颈上留下一个相当明显的咬痕，好像是因为某些幕后之事想要发泄心中对他的不满。
接着，纳雅舔掉他伤口上的血渍，尝到记忆里在狗熊岭雨夜的铁锈味：\"你这个骗子，就这么喜欢骗我吗……\"纳雅被火焰灼烧过的声线沙哑得撩人，\"以后你再要这样，可别怪我用链子把你拴起来。\"
长剑坠地，发出清响。夏普沾血的手掌穿过她焰色流淌的长发。远处传来圣殿骑士集结的号角，但此刻他们的世界里只剩下彼此呼吸间跳动的光尘。
“若有什么能将冻结的泪水融化，”
“那一定是你的温柔，”
“所以请不要舍弃，”
“你在梦中看见的明天。”
“贴够了吗？够了就把手从我妹妹的腰上放开。”头上传来一阵无所事事的吐槽，夏普连猜都不用猜都知道是谁来了。
纳翎搂着一位也算是熟人的女子从半空中飘落，稳稳站在夏普和纳雅中间。
苏洛显然是被刚才的极速飞行吓得魂不附体，双腿碰到地面的一瞬就瘫了。
没有过多的理会夏普，纳翎似乎是把重点放在了纳雅身上。有些审视的站到她面前。
不知不觉中，夏普居然从姐妹俩的对峙间闻到非同寻常的火药味……
“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无论经历几度悲剧轮回，”
“仍会再次回到原点。”
“想明白了？不继续躲在房间里、甚至连做梦都是叫他的名字了？”纳翎没有要给妹妹面子的意思，直接当着夏普的面挖苦她。
“知道你瞧不起我，但我不会拱手相让的，姐姐。”纳雅往前跨了一步，快要和纳翎完全抵在一起。“想要的话，就自己来拿。”
“呵呵……小丫头。”纳翎瞟了一眼夏普，一副你怎么争的过我的模样。
“不断的寻找，我依旧在寻找，”
“一心寻找那真正的希望，”
“粉碎一切，摧毁万物，”
“直至一切重置归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