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我说完。”
黄岐知道今天是一个袒露心声的机会，而且可能是唯一机会。
“你让我变得太贪心，明明我现在已经拥有了我以前想要的生活，可是我没有一天不想起你，你都不知道，在你去国外的三年，我甚至偷偷去看过你，那时候我终于考上博士，我第一个想告诉的人就是你，可是你从我旁边路过，看都没看我一眼，我是个傻子吧，总觉得我在你心里是不一样的。”
黄岐摘下眼镜抹了把脸，昔日爱慕了很久的人站在眼前也顾不得体面，借着酒精把想说的一吐为快：
“我也挺讨厌我自己的，明明不想做的东西就是控制不住，比如喜欢你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次说得出口。”
周佑卿从来没想过自己那次无心之举的谈话会给黄岐带来这么大的影响，在他记忆里这个内敛的同学一直在组里默默做事，而且活干的非常漂亮，她考上完全是她自己的功劳，现在反而说的周佑卿无从开口。
“喜欢你太辛苦了，周佑卿，我无论做什么，怎么做，都追不上你的脚步，你本来可以是我的动力的，可因为我的喜欢，现在你更像我的阴影。”
黄岐停顿了几秒，恢复理智后及时住了嘴，她从没有这么认真看过周佑卿，周正俊朗不带一丝杂念，他站在路灯下，明明黄色的灯光会让人温暖，可这束顶光打到他身上反而让他像是一个要开口宣判的上神。
这下惨了。
黄岐笑得很难看，她甚至不想听周佑卿的回复，自己莫名其妙的在这里自顾自坦白自己单恋多年无果是想道德绑架吗，以周佑卿的性格肯定会讨厌自己的。
“黄岐。”
黄岐仰的脖子都酸了，终于等到属于自己的“宣判”。
“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感谢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周佑卿往前走了一步，很认真的说道：“这种鼓励我可以对你说，我也可以对所有人说，事实很多人都问过我，我每次也都是肯定的，但最后成功的也只有少数人，你就是其中一个，是你自己最后通过努力成功，我只不过是旁观者给予你了一些心理暗示，我没有你说的这么夸张，以后，别这样了。”
周佑卿说话的风格一如既往，冷硬的拒绝中还有意维护着别人的自尊，所以他其实是个很懂语言艺术的人。
两个人结束了对话，沉默的恢复了一前一后的位置，到了黄岐小区的门口，周佑卿细心地让门卫的一个大爷送她去楼下。
黄岐跟周佑卿挥了挥手，背过身释然地笑了，这次她不想再让自己难受下去了，该说的都说了，今天第一次听到他对自己说这么多话，还是拒绝的话，可是仿佛存在自己心头多年的结被系下的人亲手解开，这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原来自己的这么多年的纠结这么幼稚，还好她现在真的变得很好，这就够了。
周佑卿一个人走在大街上，秋风带响的树叶让他有些心烦意乱，他没想到多年之前的同学会对他有这种感觉，尤其不想听到他会让人感觉很累的这类话，回想起在电梯前遇到禹悠然那个局促不安的模样，瞬间停下脚步摇了摇头。
难道自己是个会让人感到为难的人吗。
“哎呀，好烦啊，怎么这么多血压测也测不完！”
半夜一点半，夜班护士林可暴躁的收好治疗车，一屁股歪在护士站，看到上眼皮粘下眼皮的禹悠然问道：
“你要困你就去办公室写啊，在护士站熬鹰呢？”
“值班医生都睡了，我手里还有东西没写完呢，再说了我来护士站不还能陪陪你吗。”
禹悠然只感觉自己灵魂出窍，身为一个从小到大按照规律生物钟生活的人类，即使到长大成人后仍保持晚上十一点前睡觉的习惯，现在她只感觉自己全凭吊着一口气活着，弱弱的回复着林可。
“姐，你们护士到底都是怎么保持在这里一坐坐一个晚上的，我觉得我现在已经要死了。”
禹悠然看着生龙活虎的林可还有心情拿出考核题目练习操作，心里不由得佩服起大医院医护人员。
“这才哪到哪，明天下夜班我们还要考试呢，还是你们医生好，我现在可真是后悔干这个啊，咱们科还算轻松的，遇上病人多的科室一忙就是一晚上，你都想象不到！”
林可比禹悠然大几岁，两个人搭同一套班，昨天上白班的时候已经混的很熟了，没想到禹悠然大晚上不睡觉来护士站赶工，林可真不知道她一个从基层派来学习打下手的用得着这么用功吗。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熬到三点，禹悠然已经挨过了那个临界点，突然精神起来，也不想回值班室睡觉了，看着周围黑漆漆的只有她们身前“护士站”三个荧光大字，任凭她胆子大到敢一个人进密室逃脱也感觉一身恶寒。
“我怎么突然有点冷啊。”
林可看着禹悠然往她这边挤，不以为然道：
“哪有，我还热呢。”
“哦......”
禹悠然没好意思说自己害怕，现在只觉得林可一身正气，挨着她特别有安全感，低头看了眼手机算着还有几个小时下班，好在十点之前去画展跟负责人见面。
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禹悠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梦里她站在一片种有白色玫瑰花的庄园，风大的把周围的花瓣吹成一个小小的花瓣漩涡，一个人站在不远处，她想往前走却怎么也抬不起自己的左脚。
“嗡——嗡——”
一阵机器声打断了禹悠然的梦，原来是保洁阿姨来打扫科室，抬头看看表已经五点半了，林可都已经麻利的抽完晨血坐在那给人数药，走廊里睡不着的大爷大妈来回晨练，这就是医院里的凌晨五点半，每个人都各自忙碌着，好不热闹。
禹悠然想站起来，刚挪动一下左腿就麻的她一动不敢动，林可看着她这狼狈样哈哈笑出来：
“快回去收拾收拾吧，以后别来外面写东西了，吃不消了吧。”
禹悠然一瘸一拐的走回办公室，找了个能坐下的地方使劲捏捏自己仿佛蚂蚁在爬的左腿，回想着刚才那个奇怪的梦，她知道有一种说法，人在睡醒之前做的梦是预知梦，也不知道自己站在一堆玫瑰花里干什么。
想着想着尚义桐就进来了，看见禹悠然捏着左腿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
“你昨天晚上没去值班室睡觉吗？我说早晨起来没看见你呢。”
禹悠然回过思绪，哦了几声才告诉尚义桐自己昨天在护士站赶工的事情。
“你这孩子，跟我说一声不就好了，下次自己去办公室写，行了，收拾好了准备查房，怎么休假你是知道的吧。”
“嗯，知道，白夜下休。”
禹悠然大大咧咧地笑着，急忙跟了上去，看来第一个夜班顺利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