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所谓的热闹，姚魏姜媛本来打算回去书肆去照看生意，结果被一个女子叫住。
“姚姥板，姜姥板，请留步。”两人立刻停下脚步，顺着声音看了过去，来人很是熟悉，是她们合作的戏楼姥板彭冰莹经常叫来和她们传送信息的侍女。
“原来是凌云。”姜媛笑了笑，看这位侍女的样子并不像是路过，更像是有事在身，方才叫住她们或许就与这事相关。“彭姥板有什么新消息吗？”虽说此时“快递”有所发展，但递话再加上可能更要急一点的事情还是采用以前的方式，比如彭姥板的侍女专程过来传达，所以也不奇怪。
凌云这次来确实有事，并非是恰巧休息之时闲逛遇到两人，于是也没有再多寒暄问候，而是先交代自己来的目的。“不愧是两位姥板，一眼就看明白。此次前来，正是因为男皇新发的告示，我家少姥特邀请两位姥板前去茶楼一叙。不知道两位姥板可否有时间？”
姚魏、姜媛对视一眼，还是由姜媛回答，“没问题，我们也没有什么要整理的，直接去便好。”两人也就跟着凌云，轻车熟路地坐上了在西市某个角落等候着她们的马车，直接出发，去彭冰莹的月明楼。
在知道告示的时候，她们就有想过一瞬她们的女状元剧本，只不过有感触的东西太多，便将这事暂且放到了一边，现在凌云这么一提，女状元剧本和现在放开的女子科考，焉知会不会有真正的、无需通过女扮男装的女状元出现？
是否都可以把女状元的女隐去，而是只将所有的男性名字的后面加上“（男）”？两人想了想，又收住了想象，还是先考虑一些更现实的事情吧。
这条路，两人去的次数也不算少了，熟悉得很，看到路上的风景也没有特别的反应，至于凌云，两人也都熟悉，索性直接在马车上跟凌云聊起来。
“凌云，你是在西市告示这边偶遇我们的吗？这么巧，就在那碰上了，我们今天挺有缘的。”姚魏觉得她们能在告示这边相遇，这个话题不错，正好拿出来聊聊。
“其实不是，我到西市这边看到共告板这边刚张贴完告示，就想先停下来看看这边是否有两位姥板。反正也算是顺路，如果这边没看到，我会去书肆再找两位姥板的。”凌云年龄比姚魏两人都小一点，十几岁的年龄，虽然已经当着差事，但还是有着很多活泼。与她们熟了，对这种无关要事的话题，自然是都会聊起来，俨然是姚魏她们的妹妹一样。
确实是聪慧的孩子，很是清楚如果寻人应该在哪里。姚魏不禁赞叹，“你说的很对，我们确实听到这个消息就过去看热闹啦，如果你先去书肆，那可能我们还未必那么早就回去，你还需要等待一会呢。”
凌云做事利落，和两人沟通都让人觉得很舒适。但多少还有点孩子的感觉，听到这样的夸赞，还是忍不住露出牙笑了笑，真的很有青春年华的朝气。
“你最近怎么样，这段时间流感还好吗？”姜媛则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问候着凌云。虽然正月里因为女状元剧本的舞台化，她们和彭冰莹不乏见面，同样和凌云也是如此，她们作为年纪大一些的姐姐还给了凌云新春“红包”。
但自从春天流感的这段时间，剧的运作也基本进入稳定，没有太多需要两个与剧作本身相关的人的参与，只要坐等分红就行。她们和彭冰莹的往来只是书信，也算是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凌云，当下，都城的情况从某种意义上算是稳定，她也正好趁再见面的时候问问女孩，看看情况如何。
正如两人猜测的，应该是问题不大。凌云很爽快地、还带着一些庆幸与感恩，“我们没事，我身体强壮着呢，才没有因为春寒倒下。”
好在这个时代并不以瘦为美，能吃是福，又没有现代的那么多膨化食品，那么多甜食，想吃到不健康的胖也很难。像凌云这样的姑娘俸禄不低，冰莹待她这些员工都很好，她又不需要省吃俭用将钱供给哥哥弟弟侄男之类，吃饱饭当然是问题不大。
凌云看起来还在成长发育的阶段，身高已经跟姚魏差不多，每日工作带来的运动也让她看起来是有劲的。比起在现代经常能听到，“我要减肥”“我要瘦身”之语，姚魏她们在这边遇到的还在生长的女孩都很开心于自己的强壮，让姚魏两人看到也不自觉地欣慰一番。
就这样，本来西市去彭冰莹的戏楼也不算很远，再加上三人一直在马车上闲聊，时间打发地很快，还没有意识到，就已经到了戏楼门口。她们跟马车师妇道谢，然后跟着凌云去找彭姥板去了。
凌云将她们引到茶楼，本是打算将她们引到不会有旁人的包厢雅席之处，结果在路过大厅之中，姚魏便询问能否坐在大厅的某个角落，去看看大家在聊些什么、做些什么。之前并非没有先例，凌云也知道自家少姥对这些都是允许，便也同意，安排两个人在大厅的位置就暂且告别，去先告诉少姥两人的到来。
对于姜媛她们来说，在哪等着其实都差不太多。主要是女子科举一开，她们忍不住想要知道更多的人的看法，既然都来了这里，比起坐在只是安静的待客室等着，不如走出来，来听大家的反应，彭姥板跟她们聊的，也与这脱不了干系。
何况，从剧的内容来讲，能愿意过来看剧的，在有这个剧的茶楼喝茶的，肯定对女子科举这事都不会那么介意，来这也听听可能会倾向于支持态度的人到底是怎样。
茶楼的人还是很多，虽然不是第一次认识到彭姥板的水平，姚魏她们还是不由地打心底佩服。
就像是男皇下旨女子科举这事，贴了共告，让姚、姜二人感兴趣到主动上去围观；让挺聪明的凌云直接去告示牌那边找她们；让彭姥板邀请她们来谈事，在茶楼的女人们也嗅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味道，一个个地都在讨论这个事情。
“女子科举哎，幸好我一直有聘请西席女士来我家给女儿教书，我女儿将来也可以考科举了，这我当年可不敢想啊！”一位喝茶的女士很是骄傲地跟着旁边的友人讲着，似乎非常得意于自己在女儿身上的投资。
“哎呀，那就等吃庆祝你家女儿好成绩的席了。”友人打趣道。
“嗨，这还早着呢，我女儿还小，哪怕现在报名，每一次考核都顺顺利利的，还要几年之后呢。我家女儿还不到十岁，你作为干妈，这还不知道吗。”
女人摆事实讲道理，一本正经地嗔着朋友顺嘴的祝福，但其实还是对自己的女儿满满的相信，“不过她呀，聪慧着呢，也许有朝一日，真能通过科举入仕也是有可能的。”
“这不是有个剧叫女状元吗，我还特爱看，每次来都看这个，对这里的情节也算是熟知了，那时候怎么会想到真的能在不远的未来看到女状元啊，想想都威风啊。”
茶楼里的人们听起来大多是乐观的看法，比起在西市那边听到的，好像还要乐观一些、切实一些表达自己的预期或者早有准备。
姚魏也直接上前跟着明显有谈兴的人聊起来，在这边没有戏要演出的时候，俨然就是茶楼，有安静的区域，也有稍微热闹的地方可以交流，氛围还是不错，在这种情况下，加入别人的谈话是再正常不过。
姚魏和边上看戏的观众大谈女状元和现下的新政策，姜媛在位置听着别人的谈论默默收集着看法，两人分工有条不紊。直到凌云再次下来，分别走到姜媛、姚魏旁，小声告知，两人，特别是姚魏，才和旁边的人，她看起来甚至似乎有点依依不舍地告辞。
一走过去，彭冰莹确实在等着她们。几人也是自”流感“爆发就没见面了，还是问候了一番。虽然其实从通信和作为冰莹侍女的凌云情况来看，并无大碍，但终究还是直接问候了，更能让人放心。
其实这次，彭冰莹也没有想到，凌云那么快就可以找到姚魏两个人，并把她们请过来，也没有怎么休息整理的时间。她是觉得，答应是问题不大的，但是什么时候过来，那可能还需要再考虑一下。也因此，当凌云告诉她，姚魏她们已经过来，在茶楼里等待着，她还有些意料之外。
来谈的事情其实有两个，一个是近期的事情，是关于新剧本。一个就是男皇新下的政策势必会对剧作销量有影响，这番请她们前来商议，也主要是为了后者，讨论一下有何对策。
新剧本这个事情，并不是很陌生。早在女状元剧本排练的时候，彭冰莹就有了灵感，之前仍然就授权的问题咨询，如今也得到了回复，那位的答复是当然可以。
彭冰莹本来就不是从头开始写起剧本，她有着小册子，时不时地记录自己的灵感，创作一些内容，只不过这些都是单篇的作品，不足以成为一个剧的体量。
现在，因为女状元，和时下的风潮，她倒是也有了更多的灵感，和她班子的作者们一起商讨着，写作着。新作品是关于将军的故事，本来是计划过一两个月就开始宣传起来，但如今看着新政令的颁布，还是要以女状元剧的宣传为主，借着新政策的势头再推广，不能让另一个剧本喧宾夺主，影响了效果。
尽管不是第一次听到接档的新剧本的事情，作为合作者的姚魏还是忍不住重复，“将军的剧本？”
说到这个最近的得意作品，彭冰莹显得更加地精神充沛了。虽然在这个剧本上，她并没有和姚魏她们有合作，但不妨碍几个人的朋友，稍微透露也就是朋友之间帮忙长掌眼、给出些建议意见，并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她直接讲述了剧本的大致内容，“讲的是我一个朋友她母亲的故事，包括一位将军从立志，到和友人的军营中的故事，再到建功立业的事情。但考虑到创作剧本，还在删减、调整之中。”
她顿了一下，“这个故事我之前就有构思过片段，不过没有想过应当如何呈现，不过自从女状元直接地讲述了女人的故事，我觉得我可以将这段故事精彩的、适合做成剧本改编的部分直接原汁原味地呈现出来。”
姚魏不禁附和道，“是的，很多女性的故事本身就已经精彩非常，甚至都不需要做什么艺术化的加工，只要不做改动的呈现便已经足够动人了。”
她想起自己原来世界的很多女性的故事，比如那位非常有名的校长，她的主张、她为女学生的付出，本身已经让人荡气回肠，可就是这样照抄都可以的事情，却被增加了很多奇怪的元素，女冠男戴、男锅女背。
这部剧毕竟不是姚魏姜媛两个人和彭冰莹合作的内容，也不必事无巨细知晓那么清晰，既然在剧情方面，彭姥板只是在思考，而不是寻求帮助，就也不用多问。
新政策的事情姜媛她们都已经在告示上看到了，她们也有诸多想法。以前一般是关于女子书肆店铺经营做一些头脑风暴，这次就像是合作剧本的时候一样，有了一点熟悉的感觉。
首先，女状元和女子科举实在相关，即便不做额外宣传，凭借已有的人气，都无法避免地将剧本和现实联系在一起，还不如借着现在的政策，主动出击，再来宣传与这相关的内容，甚至再修改一下女状元剧本，改成和当今形势一致的女子也可以科考，歌颂一下男皇的政策，响应一下国家的号召。
其次，借助新政策的这波热度，给女状元来搞几个粉丝活动，比如周边、粉丝交流会。让之前因为“流感”被迫冷清一段的剧再得到些关注，冲淡现有的不景气之色。这样的宣传可以交给姜媛两人去做，她们比较富有经验。
最后，更加绑定新政策和剧本。对于剧本来说，其实质还是更加依赖于当下的政策。如果政策收紧，别说女子可以向已经有着很多年偏袒待遇的男子一样入仕这样的新事情，就说像剧目中借男子身份考试一事都不会可行，而且结局恐怕要偏离原意。
只有乘着当下政策的东风，将剧目推广到更加远的地方，推遍这个国土，有着更多的人接受这样的观点，去落实女子科举，才会有更好的发展。
几人的意见倒是差别不大，讨论倒更多地是一个完善别人观点的过程。如此分析之后，每个人又有了新的任务。
彭冰莹就需要暂且先放一下新剧本的创作，改一下当下女状元剧的结尾。不过这一点，就彭冰莹自己的想法来说，并不觉得丝毫疲惫，因为当时她顺着这个剧本看下来的时候，想着顺理成章就是如此，虽然显得和当时的事实相比出格了些，并不能这么去做，如今，不过是回到最初的设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