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吐出一口长气，整个人放松下来，瘫软在枕头上。
汗水已经浸透了病号服的后背。
刚才与詹姆斯的对峙，比在总决赛第七场最后一分钟执行罚球，还要让他紧张。
他知道，自己过关了。
至少，是暂时过关了。
他成功地用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为自己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时间。
核磁共振的危机解除了，沃格尔那套要命的战术也因为他的“受伤”而不得不束之高阁。
他还收获了意想不到的好处。
他拿起手机，看着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支持和祈祷。
他从一个“非人类”的篮球机器，变成了一个会受伤、会痛苦的“悲情英雄”。
这种人设上的转变，让他的公众形象更加丰满，甚至带来了更多的同情和商业关注度。
代价，仅仅是膝盖上一些可控的皮肉之苦，和未来几周不能上场的“假期”。
这笔买卖，赚翻了。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膝盖冰袋下传来的、真实的刺痛感。
这种痛，让他感到安心。
因为这是他能控制的痛。
不像身体里那些植入物在极限状态下发出的哀鸣，那是失控的信号。
然而，苏盘心里很清楚。
詹姆斯最后的那个眼神，不对劲。
那不是一个领袖对受伤队友的关心和惋惜。
那眼神里，有审视，有怀疑，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
冰冷。
他没有完全相信。
这个念头，让苏盘刚刚放下的心，又悄然悬了起来。
这场戏，或许，才刚刚开始。
他只是从被告席，走到了旁听席。
那把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并未消失，只是暂时被一层幕布遮住了而已。
詹姆斯走在医院空旷的走廊，脚步声沉重。
他脸上的关切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阴郁。
他掏出手机，却没有拨给教练沃格尔，而是直接打给了球队总经理佩林卡。
“罗勃，是我。”
电话接通，他声音压得很低，“关于苏盘的伤……对，核磁共振结果没问题。但我感觉不对劲。”
另一边，苏盘正用平板电脑观看湖人对阵快船的直播。
他不在，内线防守形同虚设。
祖巴茨在篮下予取予求，轻松拿下10分。
镜头给到詹姆斯，他脸上写满了沮丧，冲着替补席的方向吼着什么。
苏盘关掉声音。
很好，这正是他要的效果。
痛苦，但可控。
佩林卡办公室的空调开得很足，但他依旧感觉后背有些发黏。
电话听筒里，詹姆斯的声音像是从深海传来，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
“不对劲，罗勃。我再说一遍，感觉完全不对劲。”
佩林卡捏了捏鼻梁。
作为球队的掌舵人，他每天都要处理无数信息，过滤掉其中的杂音，找出真正关键的信号。
而勒布朗·詹姆斯的声音，永远是信号，绝不是杂音。
“勒布朗，医疗报告你看过了。核磁共振，x光，所有结果都显示只是软组织挫伤和一些皮下淤血。加里·维蒂医生是这方面的权威，他……”
“我不管权威怎么说！”
詹姆斯打断了他，声音里透出罕见的烦躁，“我只信我的眼睛。我在场上，离他不到五米。那个倒地的动作，太刻意了。就像……就像排练过一样。”
佩林卡沉默了。
他用指关节敲击着昂贵的红木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
声。
詹姆斯继续说：“还有他的反应。苏倒地后的第一反应不是检查伤处，而是看教练席。你明白吗？他在看沃格尔的反应！然后才是痛苦，才是嘶吼。顺序错了，罗勃，全错了。”
“他可能只是想让教练赶紧叫暂停。”
佩林卡试图提供一个合理的解释，尽管他自己都觉得苍白。
“一个刚刚可能赛季报销的球员，第一反应不是自己的职业生涯，而是叫一个暂停？”
詹姆斯的声音冷了下来，“而且别忘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恨透了沃格尔那套让他打满全场的‘铁人’战术。他不止一次在更衣室抱怨过身体负荷太大。现在，他‘受伤’了，这套战术自然就破产了。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巧合。
这个词像一把小锤，精准地敲在佩林卡最敏感的神经上。
NbA是一个商业联盟，所有事情的背后都是利益和算计。
一个价值数亿美元的超级中锋，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整个球队的命运。
佩林卡：“你的意思是，他诈伤？”
这个问题太严重了。
严重到电话两端都陷入了死寂。
过了许久，詹姆斯才开口，声音疲惫：“我不知道。我希望不是。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下面，埋着我们不知道的东西。一些……对球队非常危险的东西。”
“他可是苏盘。”
佩林卡喃喃道。
那个在场上如同天神下凡，一次次拯救球队的苏盘。
那个商业价值直逼顶流，让湖人队重现辉煌的苏盘。
怀疑他，就像怀疑这栋大楼的地基。
“人是会变的，罗勃。”
詹姆斯的声音幽幽传来，“尤其是当他不再是‘人’的时候。他的身体素质，他的进步速度，从一开始就不正常。我们都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一点，因为我们赢了球。但现在，异常开始出现了。”
佩林卡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詹姆斯指的是什么。
苏盘那非人的体能和恐怖的进化速度，一直是联盟里的一个谜。
大家嘴上说着“百年一遇的天才”，但私下里，谁没有过一丝疑虑？
“你想让我怎么做？”
佩林卡问道。
他已经完全被说服了。
或者说，詹姆斯只是点燃了他心中早已存在的怀疑火药桶。
“别动他。不要质问，不要试探。把他当成一个真正的伤员。给他最好的恢复条件，给他放假。”
詹姆斯说，“但是，在另一边，查。给我查个底朝天。”
“查什么？”
“所有。他的背景，他的交际圈，他休赛期的行踪，他的资金流水。尤其是他刚进联盟前那段空白的履历。他像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们需要知道，我们球队的基石，到底建立在什么之上。是磐石，还是流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