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还有一事。儿臣的人还查到，林远在军中还有爪牙，那人似乎经常在夜里偷偷摸摸蒙面出来，潜进林府，此次战役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今日戌时，儿臣约了季豫小将军，届时我也会问问他。”
天齐王陡然静下去，陷入沉思。
“想不到，我天齐的朝堂竟已如此暗流涌动，有些人的手，伸得未免太长了……说到底，是我做的不够好。”
“父王也不必如此想，还是要保重身体，此间诸事，需得从长计议……”
“况且我天齐朝中，倒也并非无人可用，父王，今日在堂前请命的陈将军一片赤胆忠心，可以信任，军队的一些事宜，可以交到他手中……”
“儿臣观察到，有一些官员也是一心为国的，稍后我便草拟一个名册，交给您。”
“还有一人，是季豫。儿臣知道，季家原本就很有威望，不少大臣谏言，父王也曾因此忧心，直到季老将军旧伤难平，渐渐交权，季豫又是一脉单传，侯府季家才稍稍淡出风暴圈。”
“只是经此一役，如今季家军是如日中天，但他们也都是为了保家卫国，上战场刀剑无眼，朝不保夕，是为忠义，季豫也是赤胆忠心，还望父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如今阿弟尚小，但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恐怕是一场持久的战争，还望父王早作打算！”江静檀看着天齐王沉下去的脸，认真地开口。
场面静下去。过了许久，天齐王吐出一口浊气，深深看了一眼江静檀，郑重地开口。
“檀儿所言极是，这一次，父王说什么，也要立起来了，不然等到有些人骑在王室的脖子上，一切都迟了……”他望着香炉中升起的缕缕白烟，眼底低沉。
*
等到江知越下学，被内侍带到王后宫中时，一桌子菜也已经做好了，被摆在桌子上，香气扑鼻。
“哇——，好香啊！”江知越走进殿中，惊呼道，立刻抬步噔噔噔地跑过来，看到了站在屏风边的江静檀，便朝着她的方向扑去。
江知越生得本就雪玉可爱，自小就喜欢缠着皇姐，如今仍是孩提时期，个子只比江静檀膝盖高一点，江静檀看着他朝自己跑过来，心都要化了。
不曾想江知越倒是个力气大的，一时不察，竟是差点被撞倒。
她往后退了两步稳住，蹲下去，伸出手捏了捏江知越白嫩的小脸，手感真不错啊，她想着，又用手捻了捻，心满意足。
“阿姐～你也在这儿！阿姐，阿越好想好想你啊，你都好久没来看阿越了！”江知越抱住江静檀的胳膊，撒着娇。
“阿越乖，阿姐最近太忙了，又怕打扰你学业，就没去找你，过段时间，阿姐带你去放风筝好不好？”江静檀摸摸面前小人儿的头，温柔道。
“好！阿越最喜欢阿姐了！”
“阿姐也喜欢阿越！”
王后在一旁看着二人亲密的互动，鼻头又是一酸，她红着眼圈，深呼吸平复了一下，温声招呼着。
“瞧瞧我们小阿越，就喜欢缠着阿姐，连母后都看不见了！”
“阿越也喜欢父王母后！”
“好，好！快来吃饭吧！都饿了吧！”
“好耶，我好饿，读书的时候就饿了，我们快吃吧！”江知越牵着江静檀落座，在天齐王和王后身边，他又夹了他最喜欢的菜放进江静檀的碗里，“阿姐快吃！这个可好吃了！”
“好！谢谢我们阿越！”
众人其乐融融，却也各怀心事。
很快，便要到戌时了，江知越明日还要上学，早早就被内侍带回了宫中歇息，江静檀看了看时间也出声告退。
她带着素心走到了承德门的城墙上，在约定的地方站定，等待着季豫的到来。
在那个位置远眺，能够看到最完整的夜景。国都繁华，灯火辉煌。夜晚一到，一盏盏灯便会陆续亮起，不过一会儿，就灯火阑珊，流光溢彩，如梦似幻。
此时的街道，经过战争，虽不似从前热闹，但是当天暗下去，房屋接连亮起灯火，跳动着和天上的星光速成一片，像升起一簇簇永不熄灭的礼花。一眼望去，好像一望无际的、被珍珠琥珀装饰起来的灯海，温暖又美好。
江静檀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戌时的钟声响起，季豫出现在她的身边。
“季豫，参见长公主。”少年一身黑衣，远远地对着自己规矩行礼。
江静檀转过头，就着灯火看清他，神色疲倦，眼神也是黯淡的，整个人的气压很低，想来的确是累了，又确实有心事。
“不必多礼，这些天，季小将军为了保家卫国，也辛苦了！”
“都是臣应该做的。”
江静檀不回应，招了招手将他唤到身侧，与自己并肩站在一起，也不说话。
季豫心底有些疑惑，却也不主动开口。也将视线放在眼前的景色上，他基本都在练兵，即使是巡逻也是在军营，很少上这承德门，竟是不知，站在此处，竟能看到这般美景，心中有些慰贴，这些天的郁气和压力都散了些。
二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欣赏了很久。
一道温和的嗓音划破了沉默。
“季豫，你觉得，这万家灯火，好看吗？”江静檀问他。
“回殿下，末将觉得，很好看。”季豫有些不明所以，却是拱了拱手，认真回答道。
江静檀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拘谨，就放松地和自己聊聊天。
“是啊，这万家灯火，的确很美。那你说，那些待在房屋中的百姓，如今都在做些什么呢？”
“也许，一家人围在桌子前吃饭，其乐融融地在聊天，又或者，一些商户在忙着明天出摊的事，也会有不少人含饴弄孙吧。”
他们是被保护着的人。
反正，总归是比他们要活得更为轻松吧……季豫在心里想着，没有说出口。
“嗯。也许是这样吧。但是，我觉得，应当还有别的。”
“什么？”季豫有些疑惑，偏过头看着江静檀。
“惶恐，害怕，和担忧。”江静檀回答道。“他们中的一些人肯定在想，明天还会打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