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子凌一脸讶异，沈嘉树觉出了自己的失态，悻悻地说：“怎么？听我说脏话很奇怪吗？小时候我就是这样，不记得了吗？”
“记得。不单骂人还打架，号称重机厂子弟学校一霸。”李子凌冷哼了一声，平静地说道。
今时今日的李子凌，除了李荣耀，恐怕没人会对她这样口无遮拦。
沈嘉树有些过意不去。
“真的。无论怎样，谢谢你。余下的事情我自己解决。”李子凌说道。
解决？花钱？输血疗法？
这样的解决，比起把脑袋插到沙子里，也强不了多少嘛。
沈嘉树把冲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李子凌为了摆脱困境，已经拼尽了全力，不该受到任何嘲笑和指责。
沈嘉树默默地启动了车子。
开出不一会儿，手机终于善解人意的响了起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
“喂！小树，我们到饭店了，给你发的定位收到了吧？”大成的声音传来。
没等沈嘉树回答，他接着说：“呵呵。不着急的，都是熟人。”
沈嘉树挂断电话，笑了，在这座城市，恐怕在哪里都能找到熟人。
“是那个叫大成的吗？”李子凌突然开口问道。
“啊？啊！对，是他，他开了一家汽配厂，还经营着一家汽车专卖店，挺不错的。这台车就是他的。”沈嘉树说着，拍了拍方向盘。
“还有一个强子，也还在这儿吗？记得以前你们仨天天在一起，有一次还躲在树上面，用弹弓把李荣耀的脑袋打了一个大包。”李子凌的眼里浮现出一丝温柔。
“左强现在是我们集团的法务。你还记得他们？”沈嘉树刚问出口就明白了，不免感喟，看来，李子凌记得每一个对她好的人。
“嗯。我也以为我忘了呢。”李子凌神情茫然地注视着前方，似乎一眼穿越回了过去。
沈嘉树注视着她，咬了咬嘴唇。
就算是鹰，也无法自行解开镣铐，总会有人能做到的。
沈嘉树想：上天派给李子凌的不应该只有恶魔，他沈嘉树可能算不上天使，但也不会再让她插手这件事了。
“先送你回酒店吧，我中午有个饭局。”沈嘉树一边开着车，一边向李子凌解释着。
“不带我去吗？”李子凌问道。
“饭局哎，凌爷一向滴酒不沾，也不参加任何应酬，申城谁不知道？”沈嘉树愣了一下，就开始装糊涂。
“可这里是E市，而且饭局与我有关，我应该参加的。”李子凌很坚决。
李子凌果然聪明啊！沈嘉树暗自赞叹。
当着明人说不得暗话，他只能挑明了，道：“大成和强子上午去了警局，了解了一下那起车祸的具体情况和进展，强子帮着请了律师，是他过去的同事，专门处理这种案子的。”
见李子凌没有说话，沈嘉树小心翼翼地解释：“我大概是有些越俎代庖了。不过对于这里的情况，我怎么也比你熟悉，处理这种事情也更方便一些，况且还有大成和强子，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对吧？”
李子凌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大大的瞳仁又黑又亮。
沈嘉树被她盯的都有些发慌。
李子凌忽然垂下头，打开自己的手包翻起来。
沈嘉树有些困惑，也没问什么，直接把车开到了酒店。
车停下来的时候，李子凌已经停止了翻找，不过似乎没有下车的意思。
沈嘉树有些无可奈何。
李子凌翻出一个信封，她把它递给沈嘉树道：“钱总应该我出的。有劳你们了。”
“不必了吧。你这……”沈嘉树皱了皱眉。
“你要么带上钱，要么带上我。”李子凌直接给他出了一道选择题。
沈嘉树无奈：“那我还是带上钱吧。可是这也太多了吧，一顿饭而已，这里是E市，不是申城。”
“越小的地方，越讲究人情的。吃完饭，喝喝茶，买包烟总还是需要的，我手里现在就这些现金，其他的你先垫着，回头我再转给你。”李子凌平静的说道。
这回轮到沈嘉树瞠目结舌了。
李子凌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你是不是看《生活大爆炸》看多了，以为q大Y班出来的都是人机？”
沈嘉树哑然。
易创科技公司是由q大毕业的几个年轻人创办的，从无到有，几年来的发展增长曲线相当优美，公认的最具价值和成长性。
李子凌作为创始人之一，不可能只作为招牌，也不可能只埋头写代码。
以她那样顶级的头脑，未必不具备商业思维，即便不是天生，后天养成也不会很难，况且还有顾川璋的潜移默化，言传身教呢。
沈嘉树最初在洛城做金融投资的时候，就曾见证过一位应用架构师、连鞋带都系不好的怪咖，脱胎换骨、野蛮成长，所开公司赚的盆满钵满。
“十六岁之后，我就没再拿过家里一分钱了。发传单、洗盘子、帮写大作业、代打游戏，后来参加各种竞赛比赛，为不同的行业搭建系统平台，后来加入了易创科技，几乎所有岗位凌爷我差不多都试过。”
沈嘉树第一次听她自称“凌爷我”，感觉她那种骄傲霸气中，有一种奇妙的娇嗔。
难得看到这样的李子凌，沈嘉树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你笑什么？不相信吗？”李子凌不悦道。
“相信！当然相信。我就是觉得你挺……挺了不起的。”
沈嘉树吞回了“可爱”两个字，冲她抱了抱拳：“自惭形秽啊！我十六岁的时候还不怎么懂事呢，那年奶奶去世，我与父母的矛盾彻底爆发，就被他们送出国了，当时都没有考虑过爷爷的感受。唉。”
提到爷爷奶奶，李子凌的心里也柔软下来：“是叛逆期的原因吧。我忙着养活自己，没有机会叛逆。”
沈嘉树有些愣怔。
他的父母不吸血，甚至视金钱如粪土，但是他与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处于冰点以下，无从改善。
“不好意思，说教了。”李子凌淡淡道。
凌爷又回归成了李总。
沈嘉树赶到饭店的时候，菜已上桌。
大成和左强为桌上的客人做了介绍。
落座后，左强悄悄问他：“李子凌怎么没来？”
“在她本人和她的钱之间，我选择了钱。”沈嘉树一本正经地说。
what？
左强问了个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