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病房，一股浓浓的刺鼻消毒水味，男人侧身躺在病床上。
因为被砸的是后背，那一排排高高的架子上全是酒水，玻璃锋利，连西装和衬衫都划破了，直直刺进血肉里，伤得有些严重，送来的时候背上有些地方已经血肉模糊。
再加上上面摆的都是各种红酒啤酒白酒，酒液掺杂着玻璃渣渗进伤口里，更加重了治疗难度。
一番手忙脚乱后，医护人员匆忙将其送进急诊室，消毒，用镊子把里头扎的玻璃都取出来，最长的深入皮肉下五到七公分位置，然后包扎，最后外面缠上一圈厚厚的白纱布。
男人合着眼，背上裹得像个粽子，看着像是睡着了，实际上仍处于昏迷之中。
程霖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男人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一个年轻女人伏在床边睡着了，发丝凌乱粘在脸上，额头枕着自己的手臂，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睡得极不安稳。
细看倒是个眉目清秀的软妹子。
许是开门的声音有些大，又或许是走廊里人来人往有些吵，那女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程霖挑了挑眉，对方已经看见他，他也不再轻手轻脚，这人本就是自来熟，主要是怕吓着别人，“你就是那个时大总裁舍命救下来的女人？”
尹凝然点点头，不好意思地揉揉眼睛，居然睡着了。
脑袋有些迷糊，不过只有几秒，随即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
“你别怕，”程霖连忙和她解释，“我不是坏人，我是老时的朋友，也是名医生，之前在国外，你可能没见过我。”
尹凝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他穿着白大褂，“您是程医生？”
“对啊，你知道我姓程？”程霖很高兴，他现在已经这么出名了吗？
咳咳，低调低调。
“我听时先生提起过您，”尹凝然站起来，一下起猛了还有点头晕，“您医术很厉害。”
上次还多亏了他的药膏呢。
“慢点慢点，”程霖把尹凝然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忽然笑了，“你这是什么称呼？”
“什么？”
程大医生摸了摸鼻子，“我有那么老吗？”
他刚才听她口口声声尊称自己一声“您”。
“不不，您不老，”尹凝然意识到很可能是那个“您”字让对方产生了误解，一着急又对着对方说了一句“您”，赶紧捂住了嘴巴，很尴尬。
“不好意思啊程医生，我叫习惯了，不好改口。”
程霖乐了，时知宴看上的女人可真有意思，“你平时对着老时也这么叫？”
尹凝然点点头，眼神清澈直白，不掺杂一丝杂质，“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这下轮到程霖摇头了，一个愿叫一个愿听，两个当事人都没什么意见，他一个外人能有什么问题。
内心默默犯了嘀咕，玩得够花呀，难道这就是时下霸道总裁的情趣么，喜欢长得小漂亮的，然后搞什么年龄差养成系？
有钱就是任性。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年纪似乎不大，嗯……怎么说呢，他看她衣着打扮像个成熟的女人，细看脸蛋又像个小姑娘，最后他也拿捏不准了，又问，“你今年多大？”
对方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尹凝然不知道原因出在哪里，低着头，默默攥了攥自己的裙子，“二十。”
“靠！”
程医生一个没忍住当场爆了句粗口，这么小？
这不才刚成年，妥妥的一小姑娘嘛，多年的好友，谁还不了解谁，时知宴平常不声不响整天跟个闷葫芦似的，程霖一直调侃他是老气横秋。
哪次喊他出去玩那家伙不是一个人默默待在角落里，他们玩他们的，他从来都是自成一派，要么独自抽烟，要么一个人喝闷酒，连个陪酒的女的都不让叫。
家里倒是有个从小给他定下的娃娃亲，不过这男人似乎对结婚没什么感觉，对什么都是淡淡的。
不能说他上心，也不能说他不上心，为了应付长辈倒是可以装一装，前段时间不知怎么突然就答应了订婚。
在对待感情这件事上，他也看不很懂时知宴，可他有种预感，总感觉他和方清婉长久不了，怎么说呢，他们好像不是一路人。
呸呸呸，乌鸦嘴，哪有还没在一起就盼着人家分手的。
不过这些话他从没当着时知宴的面说过，人家小两口的事嘛，他还是不要跟着瞎掺和的好，保持中立，尊重对方的选择，才是铁杆哥们该有的态度。
没想到这男人原来好这一口，闷声干大事啊，牛掰！
程霖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惊天大秘密，之前去国外出差时知宴还给他打电话，问他女人中了那种药该怎么办，他当时就感慨，万年铁树居然开花了，还一度好奇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当然对方是不可能主动告诉他的。
这下终于破案了，估计那天他身边的也是这个女孩吧，亏他还一直担心好兄弟这辈子注定要孤独终老了，现在看来他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不过二十可真不算大，刚到了法定结婚年龄，程霖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别再把人给吓跑了，床上的人醒过来还不弄死他，开始没话找话，一脸贱兮兮的笑，“大学还没毕业吧？”
“没有，”尹凝然低着头，“明年毕业。”
都一天一夜了，时知宴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尹凝然有些担心，同时还有深深的愧疚，毕竟他是为了救自己才受伤的，吸吸鼻子忍不住开口，“程医生，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
“你别哭啊，”女孩眼都肿了一圈，很明显是哭过的痕迹，程霖看了都觉得于心不忍，“快了，最多再过一个小时，你要相信我的医术。”
看看这长得多白净一小姑娘啊，又安慰她，“幸好这是他替你挡了，要是当时那架子搁你身上，还不得破了相了！”
不光是破相，就她这小胳膊细腿，估计能被砸个半死。
“放心吧，他死不了，”程霖用轻松的语气陈述着并不多轻松的事实，“顶多会留疤而已。”
闻言尹凝然一颗心揪起来，紧张地看着他，留疤，那岂不是很难看？
他整个背都被纱布缠着，看不清到底伤得有多严重，不过应该挺厉害的，当时他牢牢把她拢在怀里，酒瓶子一下稀里哗啦全砸他背上了。
都是她不好，要不是她那么笨，也不会连累了他。
“要是放在一般医生手底下，留疤那是肯定的，”程霖坏笑了一下，“你先别哭，听我说完再哭也不迟啊。
多亏你今天运气好遇到了我，我家三代祖传秘方，专治皮外伤一绝，我会想办法让他最大程度恢复的。”
最大程度恢复？
尹凝然眨眨眼，“是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吗？”
“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应该不大可能，”程霖摊摊手，“他伤得太重了你也知道，就算是神仙来了也做不到一点疤痕都不留。”
尹凝然听他说着，眸子里的光一点点逐渐暗淡下去。
心里的自责更深，为什么白采薇明明是冲着她去的，到头来受罪的却是他？
似乎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声，病床上的人慢慢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