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生出来的？这个问题问得好。
但不能问她，要问得问原主，她什么也不知道。
一个人的问题，两个人的沉默。
陈医生也没指望他们谁来回答这个问题。
看哥哥也吃好了，便把他抱了起来，同时对陆宴寻说：
“陆同志，你抱你女儿，然后坐下，像我这样。”
陈医生把哥哥抱起来，示范给陆宴寻看。
陆宴寻没抱过那么小的孩子，他连孩子都没抱过。
突然要上手去抱，紧张地手指都僵硬了。
看陆宴寻还在犹豫，姜枣都急了。
“你快抱啊！”
把孩子抱起来，她就可以穿衣服了。
陈医生抱起哥哥之后，姜枣已经把那边的衣襟拉上了。
但是妹妹还在这边趴着。
没人抱她起来，姜枣自己也不敢动。
她也不敢看，到现在眼睛都没敢往孩子身上瞄。
“我不会……”陆宴寻很为难。
他想抱，但又怕自己控制不住力道。
孩子太小了。
又犹豫了一会，陆宴寻还是没能把孩子抱起来。
陈医生把哥哥交给一旁的护士，走到陆宴寻这边来，又示范了一遍怎么把孩子抱起来。
孩子刚被抱起来，姜枣就迅速把衣服拉上了。
还不够，又拉上了被子。
但陈医生抱起孩子后并没有把她递给陆宴寻，而是又放回了床上。
放回去的时候还顺便批评了姜枣一句：“裹这么严做什么，你丈夫难道没看过摸过你的胸？”
姜枣：“……”陈医生，你这就有点过分了。
这是人身攻击加窥探隐私！
姜枣不想搭陈医生的话，只能无视她。
陆宴寻也自动忽略陈医生的话。
他看过，何止看过。
也摸过，又何止摸过……
只不过过了那么久，又在那样混乱的状况下，即使看过摸过，也早就忘了是什么模样，什么感觉了。
陈医生说这句话也就是顺嘴调侃一下，没有别的意思。
调侃完了继续教陆宴寻抱孩子。
陈医生把孩子放下抱起了两遍，才让陆宴寻学着抱。
在陈医生的认真教学下，陆宴寻终于把孩子抱起来了。
但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还是非常紧张，好像抱了什么不得了的宝物。
又谨慎，又珍惜。
当陆宴寻把孩子抱起来之后，姜枣也无意中看到了孩子小小的脑袋。
她真的好小好小，小脑袋好像就跟她的拳头差不多大。
再看陆宴寻抱着孩子的神情，姜枣又是一阵恍惚。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如此拘谨不安的陆宴寻。
有点好笑，也有点新奇。
这样一个清冷霸道的男人，在一个小婴儿面前，竟是这样手足无措的。
陈医生见陆宴寻已经学会怎么抱孩子了，又抱起哥哥，然后用哥哥给他怎么示范拍嗝。
“就拍这个位置，轻柔一点，诶对，你这个力道就行了，你学的很快呀，不错，下次就这样拍就可以了。”
姜枣看着陆宴寻认真的样子出神，连哭都忘了。
还以为他不喜欢孩子，会对孩子不耐烦呢。
没想到他照顾孩子的样子那么认真。
回想起昨天她生孩子的时候，陆宴寻说要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来保住她的场景。
姜枣已经忍不住开始怀疑陆宴寻是不是故意说那种话来刺激她的。
难道他并不是真的想打掉孩子，而是故意说那种话来激她把孩子生下来？
在姜枣走神期间陈医生和陆宴寻已经给孩子拍完嗝了。
“姜枣，你也抱抱孩子吧。”陈医生突然说了一句。
被点到名字的姜枣恍然间回过神。
下意识拒绝道：“我不抱。”
“为什么？”陈医生皱眉，“这是你亲生的孩子，你不肯喂奶就算了，怎么连抱一下都不肯？”
姜枣赶紧找补：“他们太小了，我怕我没轻没重的，不敢抱，我下次也好好学学再抱。”
陈医生听了这话，觉得姜枣的担心也不是多余的。
确实有很多初为人母的产妇没经验，抱孩子的时候没轻没重。
于是陈医生欣然点头：“那行，下次抱孩子来吃奶的时候，我再教你。”
虽然陈医生信了姜枣的解释，但陆宴寻却知道，姜枣是真的不想抱孩子。
他能看出来，姜枣不喜欢孩子。
听到吃奶两个字，姜枣打心眼里抗拒。
但还是点了点头。
陈医生和护士把孩子抱走了，姜枣脑中那团被遗忘的情绪又莫名其妙涌了出来。
陈医生抱着孩子前脚刚出门，姜枣后脚就开始哭了。
她一把将被子拉过头顶，蒙上头就开始哭。
刚开始是小声的啜泣。
后来哭声慢慢变大。
最后变成嚎啕大哭。
陆宴寻知道姜枣在为刚才被强迫喂奶的事而哭。
他坐在床边，听着她又委屈又崩溃的哭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只能静静坐着，听着。
想着她之前说的出了月子要离婚的事。
姜枣哭，不是因为讨厌孩子，也不是因为被强迫喂奶。
她是哭她的命运。
她觉得自己太惨了。
莫名其妙被雷劈穿越，穿越之后又是怀孕，又是胎动，又是生孩子，又是喂奶。
这些事情要是给她久一点的时间，让她慢慢接受，她也是能够接受的。
但是偏偏被各种被赶鸭子上架似的。
一点喘气的空隙都没有。
她真的很累。
就不能让她休息一下吗？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啊！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呜呜……”
姜枣的哭声隔着被子传出来。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呜呜呜……”姜枣的哭声肝肠寸断。
陆宴寻不知道姜枣在问什么，但他知道，此时的姜枣一定很难过。
他想说点什么，但又无从开口。
也他怕自己一开口，她会更生气，哭的更厉害。
姜枣在被子里哭得又热又闷，很快就哭累了。
肝肠寸断的嚎啕大哭慢慢又变成了一声声抽泣。
中场休息的时候，姜枣又突然想到一件事。
那就是，她都哭这么老半天了，为什么没人安慰她？
陆宴寻不是就在她身边吗？
他为什么不安慰她？
她刚给他的两个宝贝孩子喂完奶，结果她哭得这么伤心的时候，陆宴寻竟然连一句安慰都没有？？？
姜枣一把掀开被子，满脸泪痕地质问陆宴寻：“陆宴寻，你什么意思！”
陆宴寻不解，但仍耐心反问：“我怎么了？”
可能是他的语气太冷淡了，姜枣把这句反问当成了陆宴寻的挑衅。
赤裸裸的挑衅！
好啊，臭男人，敢挑衅她？
他的两个宝贝孩子不想吃饭了是吧？
“我问你！孩子是谁生的？”姜枣继续质问，语气比刚才恶劣很多。
不要怪她语气不好，都怪陆宴寻，是他先挑衅她的。
“我们一起生的。”陆宴寻回答。
孩子，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所以是他们一起生的。
“你！”姜枣小嘴一撇，两行委屈的热泪霎时间落下，声音也哽咽得不成句子，“你……你这个臭男人……呜呜呜……！”
陆宴寻，臭男人，孩子明明是她一个人生的，是她疼了好几个小时才生下来的！
他却说是他们一起生的。
陆宴寻竟然把他播种的快乐跟她的怀孕的辛苦和生孩子的痛苦相提并论。
那他怎么不干脆说孩子是他一个人生的？
全说成他一个人的功劳不是更好吗！
姜枣趴在枕头上哭起来：“……陆宴寻我恨你……你这个坏男人！”
看见姜枣哭成泪人的模样，陆宴寻再也忍不住地从凳子上起身坐到床上，把姜枣抱起来搂进怀里：
“我知道我不好，都怪我不好，你别哭了。”
姜枣握紧拳头往陆宴寻胸口砸：“陆宴寻，你真的很坏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坏。”陆宴寻低声哄着姜枣。
姜枣的拳头不痛不痒，对陆宴寻没有任何伤害，但他还是握住了她的手，不让她再砸自己。
他被打无所谓，但姜枣刚生完孩子，身体还很虚弱，他不想姜枣因为打他而累到自己。
“你知道我有多累吗？我又怀孕，又生孩子，又喂奶，我真的好累……都怪你！你为什么让我怀孕！”姜枣无理取闹地骂陆宴寻。
不管姜枣骂什么，陆宴寻都照单全收。
耐心十足地回应她的每一句无理取闹：“是，怪我，都怪我。”
陆宴寻哄着姜枣想让她满意，然而姜枣却对他的附和十分不满。
姜枣从陆宴寻怀里抬起头，不满道：“你能不能说点别的？不要重复我的话行不行？”
陆宴寻低头和姜枣凶巴巴的眼神对视，嗓音低柔地问：“你想让我说什么？”
深邃的眼眸中，似乎盛满了对姜枣的愧疚。
错觉，全是错觉！
这男人要是对她有愧疚，怎么可能把她一个人丢在娘家七天？
“这一个星期你去哪了？”
姜枣望进陆宴寻的漆黑的眼底，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她想过不问的，但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问完这个问题，姜枣的泪水顷刻间汹涌而下。
这次她没有哭出声，只有好像怎么都流不干的眼泪。
陆宴寻刚开始还愣了一下，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毫无征兆地问出这样的问题。
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姜枣为什么要问这个。
因为他看懂了姜枣的委屈。
她委屈了。
不是因为生孩子或是给被逼着给孩子喂奶，也不是因为怪他让她怀上孩子。
而是因为他真的很坏。
他也终于知道她看到他为什么要跑，为什么不肯等他。
因为她已经等他很久了。
是他让她受委屈了。
原来他真的很坏。
“对不起。”陆宴寻抱紧姜枣，吻住她的额头，“……对不起，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听到这句“让你久等了”，姜枣所有的情绪仿佛都有了宣泄的出口。
扑进陆宴寻怀里泣不成声。
“我去老家接爷爷奶奶了，他们着急要过来，打电话让我亲自去接，爷爷催得有点急，我想着，你在娘家有爸妈照顾，而且你答应过我会好好吃饭，我也放心些，本来以为很快就能回来，所以就没去跟你打招呼，没想到耽误了那么久，对不起，我应该跟你说一声的。”
姜枣在哭，陆宴寻在说话。
陆宴寻话说完了，姜枣也不哭了。
所以，那也就是说，他没有故意消失？
意思是她冤枉他了？
管他呢，反正她不会承认。
反正就是他的错。
“孩子是我一个人生的……”姜枣吸了吸鼻子，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倔强地说，“为了生他们，我都快累死了……”
姜枣的声音沙沙哑哑的，听起来乖乖的。
一点也没有刚才那种无理取闹的样子。
陆宴寻动作轻柔地把人往怀里压了压：“我知道你很累，很痛，你辛苦了。”
姜枣撅撅嘴，继续输出：“要不是你来的及时，你休想见到他们，他们会是我一个人的孩子，还要跟我姓姜。”
就连说这样闹脾气的话，都乖得不得了。
陆宴寻忍不住又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我知道，多亏了小枣同志大度，不跟我计较。”
“不准叫我小枣同志。”姜枣用额头顶了一下陆宴寻的下巴，不满。
“小枣。”陆宴寻改口。
姜枣用头拱了拱陆宴寻的胸口：“哼，谁不跟你计较了，我还要跟你离婚呢。”
再次听姜枣提到离婚两个字，陆宴寻终于能够直面去接她的话：
“你说过要和我好好过日子，以后不会再提离婚了。”
也是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姜枣可能并不是真的想和他离婚，只是因为受了委屈，所以故意撒撒气。
“嘁，我什么时候说话算话过？”姜枣理直气壮地哼哼，“你第一天认识我么！”
陆宴寻扑哧一声笑了。
低低沉沉的轻笑声从好看的薄唇中溢出。
姜枣以为他嘲笑自己，瞬间就跟浑身长了刺似的，警觉起来：“你笑什么笑？”
陆宴寻不是嘲笑姜枣，更不是被她气笑的，而是被她的话逗笑了。
她知不知道她理直气壮说自己说话不算话的时候有多可爱？
“我在笑，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趣？”
姜枣仰起头，迎上陆宴寻一脸笑意的脸。
嗯？好神奇，她竟然从陆宴寻脸上看到了他昨天在他堂妹身边露出过的表情。
温暖的，宠溺的。
透着星光的黑色眼眸中盛满了纵容的笑。
姜枣有些惊讶。
她没看错吧？
陆宴寻竟然也对她露出这种表情了。
“在看什么？”陆宴寻撩起姜枣脸颊边凌乱的长发，用手指挽到她的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