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辰先前看过《山盟海誓》，知道山上宗门不得随意干涉“山下”之事。
但对一些特定法统的教派限制就不是那么强。
如农家、法家、儒家、道家之流。
一些限制比较大的，如阴阳家、墨家，以及妖修、鬼修、魔修之流。
《山盟海誓》的宗旨大概是奔着能促进世道向前、人心更好。
齐辰自穿越以来一直对为何这世间有这么多修士还能维持总体向前颇为疑惑。
如今在农艺院他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生产，是维系社会、世道、修道等等持续存在的前提！
这也就是为什么先前在南雄城，老爹齐霖敢当面质问八品妖修山君的原因。
按照齐辰估计，妖蛮跟人族之间的彼此攻伐，都在某些大人物的预计之内。
但对平民、农家修士出手，却触碰了底线。
所以妖蛮明明已经占领了南雄城，却在齐霖的质问下选择撤离。
齐辰边走边对比着南雄县司农吏跟农艺院的试验植被。
大体说来，南雄县司农吏试验的品种多是粮食、药材、水果。
突出一个“实用性”。
而农艺院的则明显不受此限制，花草树木、五谷杂粮，实用的、不实用的，都有。
这情况跟前世大学毕业前后的情况何其相似？
齐辰走走停停，在一片长势不怎么好的辣椒面前停下，不由皱眉。
他之所以停下，是因为在众多长势喜人的试验田中，这一片辣椒地实在扎眼。
辣椒叶子是绿的，花是黄白的，明显是培育的异种。
只是已经结出的辣椒瘦不拉几，看着像是营养不良。
齐辰折了一根树枝，距离辣椒棵三寸处插入土中超过五寸，这才拔出来凝眸细看。
“肥力、湿度都没问题，不是地下的……”
“喂！”
一声轻叱响起，“别乱碰，那是火蚁椒，有毒的！”
齐辰下意识回头，看到一个满脸身穿浅绿短褐服的女学子正一手拿着铲子，一手拎着桶朝他走来。
桶里不知装着什么，应该很重。
不然她额头也不会沁出细密汗珠。
少女摇晃着跑到齐辰跟前，放下桶，皱眉道：“你是别院学子吧，难道不知道到了农艺院不得轻易触碰任何东西吗？”
齐辰瞥了一眼木桶明显是沤制的肥料，看向少女。
刘海鹅黄，鹅蛋脸，面颊稚嫩，似比他还小一些。
然而如此稚嫩的脸上却泛着愠怒。
她挥舞着手中的铲子，愤愤不平：“你知不知道，这可是火蚁椒，花、果实，都有火毒。
一旦沾上，你自己遭罪就算了，还得连累我跟着倒霉！”
态度虽凶，心却是好的。
齐辰赶忙起来，微微欠身：“我是书艺院的学子，我叫齐辰，想来求购一些种子培育。”
眼见少女还在狐疑打量，他赶忙又加了一句，“我没乱碰！”
少女又瞥了一眼距离齐辰最近的火蚁椒，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一些。
“买种子的话直接去育种肆就行，这里都是还没成熟的，没有种子。”
齐辰拱手：“多谢！
那个……育种肆在哪边？”
“就在农艺院入门旁边啊，你进大门的时候没看到？”
少女面露狐疑，“你到底是来买种的，还是来干什么的？”
齐辰眼见少女防备，只得如实道来：“是这样的，我想买一些能混种、快速催发、能够防身用的种子。”
“你买战植种子防谁的？”
“战植……”
齐辰皱眉，猛然想起老爹似乎教过他，农家对植物也有划分，如战植、医植、食植……
基本上看名字就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用的。
有些植物可以同时归为两类甚至三类，具体要看使用者。
对司农吏来说，任何过自己手给他人的苗、果、种，都要弄清楚去向跟用处。
防止被有心人拿去为害作乱。
这做法大体上跟在农村去买农药时，店老板看到陌生面庞一般都会问一句“你买农药干什么用的”。
齐辰来时走得急，光想着买哪些种子合适，忘记这茬了。
如今少女询问，实属正常。
只是自己该怎么说？
就说“我怀疑有人要害我”？
可不说人家肯定不给，略作思索之后他还是老实将何昶的事说了一遍。
不料齐辰还未说完，少女已经两眼放光，惊喜叫道：“你就是齐辰？”
“是……”
齐辰看着忽然目光灼热的少女，满是疑惑，“你是……”
“我叫黄莺，夜莺的莺。”
少女上上下下打量齐辰，“嘿，现在整个书院的人都知道了棠溪夫子修出了本命字，是因为一个叫齐辰的……”
齐辰皱眉，“整个书院都知道了？”
“是啊，许夫子当着那么多夫子的面高调宣布。
要不是林夫子命令我们不要去凑热闹，我们农艺院估计有好些个学子都去找你了呢……”
黄莺叽叽喳喳，真如一只莺鸟，欢快明朗。
“没想到，被我先遇到活的了。”
齐辰脸一黑：“活的……”
“没想到你竟然也对农家之术感兴趣。
走，我带你去育种肆，那里能买到的就在那里买，买不到的，我找同窗帮你凑。
我带你去选种子，你回头写首诗送我可好？”
“这……好！”
齐辰拱手。
没想到这是遇到热心粉丝了。
“那走吧。”
黄莺将铲子往木桶里一塞，又遮了根树枝别在桶沿，转向齐辰，“那走吧。”
齐辰对少女印象大好，指着火蚁椒说道：“你这火蚁椒长势不好不是地下的问题。”
“啊？”
黄莺诧异看向齐辰，“你怎么知道？”
齐辰微笑回应：“我爹是司农吏，我从小就学过一些农家之术。”
“原来如此。
那我这火蚁椒是怎么回事，施肥、排水都做好了，怎么就长不大呢？”
“因为那片天香芹。”
“天香芹怎么了？”
“天香芹会引来采香蜂，采香蜂沾了天香芹的汁水路过你这片火蚁椒的话，一旦有汁液落在火蚁椒的花上，就会影响成果率。
要是……我没猜错，那个方向应该有人养采香蜂之类的……”
天香芹是药植，属散科，一般农家修士很少用到，甚至都不知道。
而火蚁椒是茄科，改良之前肯定是可以食用的，辣度按他估计抵得上七八倍前世的魔鬼椒。
散科跟茄科天生不对付，尤其是散科的汁水对茄科的花蕾来说相当于毒药……
齐辰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集合了老爹齐霖跟李药师所授。
话音未落，黄莺已经忍不住跳脚：“我就说，我就说！
我就说是林师兄坏了我的风水，没想到真是他的蜂箱。
好好好，现在人证、物证都有了，看我不去把他的弥香蜂全毒死！”
说话间，她一脚踹翻木桶，“他倒是装好人，告诉我是土肥不够，臭死我啦！”
齐辰心底一紧。
自己不经意间给农艺院的某位学子拉仇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