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学了？小月，你说得是真的吗？”樱井直美恍然怔住了。
她想过一万种清水悠月可能脱口的说辞，但万万没有想到，她会提出不学了。
为什么？
事出突然，樱井直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答复。
她不知道这是清水悠月自己的意愿，还是她背后母亲的意思。
可能是因为清水悠月的妈妈认为清水悠月学得已经够好了，就算现在去参加考试也不会出现意外，所以当下认为不用再花钱聘请自己上课了吗？
不……应该不会，因为如果真是这样，那清水悠月根本用不着摧毁监视器。
这，是出于她自己的意愿。
那就没办法了，既然学生已经充分尊重了老师，那么自己这个老师自然也得回以同等的尊重才行。
工作，重新再找就是了。
自己现在确实不适合再教她下去了。
身为家教老师的责任，就进行到这里吧。
一念及此，樱井直美放松般轻呼出一口气。她抬头看向蹲下身，依旧在翻找柜子的清水悠月道：
“我知道了，小月。不过就算没了老师，在接下来的学习与生活当中也别忘了将这段时间的努力和付出坚持下去。”
“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相信老师吧。学习，它绝不是一件坏事。老师认为，哪怕当下的付出可能与回报不成正比，但在未来，那些辛勤刻苦的努力，终有一天会让你看清脚下路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樱井直美的表情难掩落寞。
这三年间，清水悠月的进步不可谓不大。
尽管这里面离不开自己的悉心讲解，但最重要的，始终还是清水悠月自己的努力。
按理来说，努力的人都至少会有一个追求的目标。
为了目标努力，为了目标坚持。
可樱井直美那时不会知道的是，清水悠月之所以能在短短的一两年之间，实现学渣到天才学霸的转变，归根结底，其实是因为她自己。
想要守护她治愈的笑容，想要成为她悲伤时的依靠。
想要，她和自己……
在一起。
可现在，自己被拒绝了。那么对于将来的美好梦想与计划，也就全都覆灭了。
我的未来将不再有老师，老师的未来，从来就没有过我。
反正来年一月的考试一过，这段三年的相知与相识，都会化为乌有。
彼此不再是老师与学生的密切关系，而是回到原本的社会关系，成为对双方而言都相同的——熟悉的陌生人。
不过这样也好。
就在今晚……今晚过后。
自己将挣脱束缚，拥抱新生！
想着这些，清水悠月翻箱倒柜的手一停。背过樱井直美的自己的一张脸，此时不知是哭还是笑，显得沉痛又疯狂。
“啊，小月……”身后的樱井直美忽地出声喊道。
清水悠月愣了一会儿，调整好面部表情后才转身笑着回道：
“怎么了吗，小美老师？”
“嗯……不，没什么事。”樱井直美在胸前摆了摆手，表情有些尴尬。
她想说认识这么久了，既然决定今天结束家教，那在告别之前，可以一起吃顿饭……？
可当看到清水悠月当下的笑容，明显带着勉强后，意识到她的心情并不像表面表现得那样轻松。
于是樱井直美选择将提议咽回肚里，愈加地感到无地自容了。
就在她不清楚自己该是去是留时，清水悠月手上拿着一笔钱走了过来。
“小美老师，这是今日份的工资。我代替家母给您，您拿好。”她说着将钱递了过去。
樱井直美连连摆手，“不用啦，小月。这应该都是你自己的钱吧？我不要，你快拿回去。这点钱也不急于一时，何况清水阿姨应该会主动汇给我的。”
“而且你妈妈给我开的日薪，其实没有这么多……”她粗略扫了一眼。
只见清水悠月手上纸币的份额一点也不小，其中甚至有几张万円额度的，显然早就超过了她应收下的薪资范畴。
清水悠月见她不肯收，却是一把强硬地塞进了她怀里。并冷声嘀咕道：
“别和我客气，现在您不收，以后可就拿不到了……”
“嗯？这又是为什么？”樱井直美现在是越来越搞不懂清水悠月了。
短短的几分钟里，她就变得让自己感到十分陌生。
虽然有心想问清楚原因，但清水悠月不由分说地给完她钱后，便轻推着她的背往房门外走去。
清水悠月边推还边道：“我知道您很缺钱的，小美老师。东大里学习和生活的开销都不小，您只有自己一个人，现在您不用教我了。”
“至少在找到下一份打工前，您需要这笔钱。不是吗？”
她此时像个可靠的长辈一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让樱井直美收下这笔钱。
而正如清水悠月所说，樱井直美的确对钱的需求很大。
东京的物价的确比乡下地区要高上不少，她最初刚到东京时就被街头随意一家餐馆的饮食价格吓了一大跳。
可以说她这样的穷学生，在东京无依无靠就算了。如今连工作都没了，如果不能尽快找到下一份打工，后面的一段日子将会过得相当艰难。
于是樱井直美就这样，在稀里糊涂之下，怀里抱着钱，被清水悠月推出了家门。
“啊，小月！”她转头朝后急忙喊了一声。
然而清水悠月却跟没有听到一样，一反常态的迅速关上了大门。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讨厌老师了吗？老师给你道歉好不好？”
“……”
“小月，我能和你聊聊吗？”
“……”
“不然和你妈妈聊聊也行，你最近遇到什么事了吗？可以和老师说说？”
“……”
砰砰砰。
轻轻敲了几下门，还对着里面喊了好几声。
然而眼前两层的复式楼里却仿佛没有人在家一样，一点回复也没有。
没办法，樱井直美委屈地挠了挠头，拎着包转身回校了。
可是直到她走回学校，躺倒在宿舍的床上也还是没有想清楚。
清水悠月的那句——“现在您不收，以后可就拿不到了。”是什么意思？
她打算过几天再去找清水悠月谈谈心。
就以朋友的身份！
另一边。
樱井直美离开长达十分钟后。
清水悠月如同失去一切事物的人一样，背靠房门，凄凉无比地坐倒在家中玄关的地面上。
客厅的窗外夕阳西下，丝丝缕缕的红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
她呆滞地盯着地板上的疏斜光影，有气无力地抬头进行了几次深呼吸。
叮铃铃——！
叮铃铃——！
耳边柜台上的家用电话机发出吵闹的来电声，清水悠月清楚这是谁打来的。
等铃声响过了有十秒，快自动挂断的时候。
她向右伸出细长的手臂，抓扯着电话线将话筒接通了起来。
一接通，对面就传来雷霆般震怒的怒吼。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手机为什么关机？你找死吗？！”
“竟然敢破坏我给你装的监视器？还有你这贱种是不是给樱井老师添麻烦了？人家脸色那么差，你到底说了什么该死的话？！”
“我是不是给你说过，在家要给我乖一点！但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清水悠月安静地听了一会儿，尽管中途听到了许多不堪入耳的难听词汇，她脸上的表情还是一点波动也没有。
整个人，平静的可怕。
半晌，她才吐气回复。
“……妈妈，您吵死人了。”
这句话过后，电话那边沉默了良久。
清水悠月大致都能想象出她妈妈此时的表情，会有多么阴沉恐怖。
“等我回家，哪儿也不准去！！”
嘟嘟嘟……
尖锐刺耳的话语声落下的瞬间，通话就被清水悠月的妈妈单方面无情地挂断了。
想到接下来自己将面临什么，清水悠月不觉间就苦笑了起来。
“哈哈哈……”
“去你x的哪儿也不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