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不是他不想杀，而是真的杀不了呢？”
逍遥侯突然停止了大笑，语气有些哀伤地反问王遥。
“杀不了？”
别说陈曦，这下连王遥都开始不理解逍遥侯指的是什么了。
重伤无法出手？被外力影响？
都不可能。
除非是周易道那种对物质世界形而上规则拥有极致掌控力的存在，否则没有人能在天下无敌的圣人面前保下一个凡人。
除了王遥这种对物质世界形而下物质拥有极致掌控力的存在，否则也没有人能将天下无敌的圣人打成重伤。
而他们两人都没有对人类圣人出过手，所以仁民会长绝对不可能是因为重伤或者其他外力因素无法击杀一个凡人。
那能是因为什么呢？
“别猜了，刚刚其实你们已经说出来了。农协作为浓缩的人类社会而存在，绝大多数人代表的是人类的闪光点，只有姒忠一个人代表的是人类的阴暗面。
在那个男人看来，只留下姒忠一个人就已经是最理想的局面了。这次的农协体系如果失败了，那就证明他的构筑是存在问题，并非是人类自己的过错，他也难辞其咎。”
“为什么不能换个低境界的武者，让他占据不重要的职务以此来代表人类之恶呢？”
而当陈曦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王遥便已经开口回答了。
“不可以，因为这个体系下需要的是‘极致之恶’，不是‘人类之恶’。”
“极致之恶与人类之恶吗，原来如此。”
“如果只是需要人类之恶，那找一个智力有问题的精神病人，或者情绪不稳定的神经病人就够了，连武学境界和心灵境界都不需要有。
但极致之恶跟人类之恶完全不同，必须得是最聪明、最勤奋、最优秀、最有天赋......将与善恶无关但是与能力有关的所有褒义词统统占据的人。
这种人选择作恶才是极致之恶，这种人选择行善便是极致之善。
但正常情况下，武者还没有达到极致之善便已经突破到了心四境。所以世间几乎不存在极致之善，只存在堕落宗师这种极致之恶。
当然，极致之恶出现的条件也极为苛刻，跟极致之善一样，属于正常情况下几乎不可能存在的奇迹。
可一旦出现这种代表极致善恶的人，社会整体道德水平就会被这种人大幅影响。
走向极致的人，一定会用自己的行动影响、带动周围的人，这也是他们极致智慧的体现。
就比如我们想要解决逍遥城的问题，会将农协乱杀一气就算解决了吗？
当然不会，因为这根本没有解决任何问题。
必须要为他们寻找到一条行之有效的解决问题的办法，然后依据这个办法完成对他们的帮助，才算是解决了逍遥城的问题。
所以我们才会觉得帮助逍遥城是一件，就算我们是先天圣人也未必能在剩下六天时间里完成的极度困难的事。
不过。”
王遥话锋一转。
“我理解仁民会长不得不保留姒忠的想法，但是我不理解的是，他为什么不对农协体系进行超级扩张呢？”
“嗯...这一点确实很关键，但可惜的是，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这是本次谈话中，逍遥侯第一次明确表示自己不清楚的事。
王遥看着逍遥侯的眼睛，想要从他身上读出更多的信息。但是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逍遥侯也看着他的眼睛，同样是一动也没有动。
“据我所知，农协内部也是存在监察部门的。”
“你真的知道吗？”
逍遥侯对王遥的话语表示怀疑。
“好吧，我不知道，你能说说吗？关于农协的监察部门。”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这些东西从一开始就已经失去了效用。
那个男人设立的农协自肃体系叫国安，取自国泰民安。
他把国安这个最重要的部门交给了农协中最纯粹、最值得信任的一个元帅，而这个元帅在那个男人化道之前就已经被姒忠弄死了。”
“为什么会被姒忠弄死，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矛盾吗？”
“思想大解放运动持续了十年，直到那个男人化道离去才算是宣告结束。但是在很早的时候，那个男人就已经彻底放手不管农协的事务了，这个你知道的吧。”
“我知道啊。根据我目前整理出来的信息，仁民会长的思想大解放运动在早期就已经被大幅扭曲、扩充不正确的释义了。
难道这就是仁民会长放弃继续执掌农协的理由？”
“是其中之一，但是远远不止。
第一个理由就是你说的，思想大解放运动本来是打击那些世家大族、学阀、门派、山头的‘对制定规则并垄断规则的新时代贵族’的清洗。
但是被姒忠他们扭曲成了对全部人的清洗。
底层普通人，字都不识几个，脑子都不好使，话都说不明白，只凭感觉判断对错，只凭经验或者说刻板印象处理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波及到下层就必然是文字狱，想抓谁就抓谁，想处理谁就处理谁。
本来是清洗那些掌握权力并试图垄断权力的贵族，结果被扭曲成了给予那些权力者更大的权力。
而已经发展到了这个阶段，居然没有人试图站出来纠错，那个男人便知道农协也好、东州也好，已经彻底完了。
第二就是，他最信任的那个掌控国安的元帅死了，而这个元帅也是当初那个男人公开宣布的下一任农协会长。
在思想大解放运动开始五年之后，在从上到下、从政治宣传到司法实践，各个维度都极力扭曲思想大解放运动的姒忠集团势力已经暴露无遗。
此时的他就算被仁民会长取消职务也没有任何用处，因为他已经不在乎这些‘虚名’了。
农协内部所有的势力几乎全部堕落，所有的人都在跟着他的指令走，他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农协会长。
不，应该说是农协之主、逍遥城之主、东州之主。
他命人在逍遥城中堂而皇之地对那位元帅进行围杀，元帅突破了第一道封锁，但最终还是死在了逃亡的路上。
从头到尾没有人对元帅伸出援手，这是第二件让那个男人心灰意冷的事。
那个男人选定的第二代农协会长被姒忠弄死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过问过关于农协的任何事务。
但这不仅仅是心灰意冷，更是有心无力。
而这有心无力也正是第三个原因。
那个男人似乎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虚之六面出现了问题，所以他几乎将自己全部的精神意志都投入到了深入【虚】中，探索虚之异动的来源，只留下了普通人的精神力，掌控者普通人的身体。
所以他在那位元帅出事的时候甚至无法亲自出手，完全被姒忠等人控制了起来。
如果他收回外出探索精神意志，就会使得前面的探索功亏一篑。
虚，能够影响整个四象世界，甚至所有物质世界。
万一【虚】真的出现了问题，那最坏的情况是众生可能退无可退，只能等死。
在众生与元帅之间权衡了之后，他选择继续向【虚】的未知部分进行探索，彻底放弃了农协相关的一切事宜。”
“啧，姒忠花了多少年让其他的元帅和将军堕落。”
“唉，其实也不能说是堕落。
毕竟那些元帅和将军都是宗师级武者，根本没那么容易堕落，只是他们默认了姒忠的所作所为。”
“你这么说的话我就懂了。”
王遥点了点头，还真是一招鲜吃遍天啊。
陈曦听到王遥的感慨，也联想到了什么。
“三十多年前，姒忠镇压修罗门的时候，修罗门武者之所以不直接动用武力就是因为他们被钳制了。
那些元帅和将军难道也都是被钳制了？”
“大部分应该都是被家人、亲戚、朋友、战友等等这些愚蠢的普通人钳制了，但也有小部分应该是真的站到了姒忠那一边，或者说自己那一边。
就比如，周家应该就是唯一一家彻底站明立场的世家吧。
不过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
修罗门武者被百姓们钳制，是因为百姓们被激发出的贪欲蒙蔽了双眼。而他们的目的则是保护百姓，所以只能使用更为和平的方式逼迫农协做出良性改变。
可那些元帅和将军们，他们是可以进行自己家族、治下内部肃清的，为什么他们不这么做？”
逍遥侯慢条斯理地一一回答道。
“首先，周家确实是站在了姒忠那一边的。但他周家能成为唯一受到姒忠信任的世家，不仅仅是因为周家初代家主曾多次帮扶过姒忠，也是因为周家并非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族，而是一个属于初代周家家主的综合势力。
周家的二把手并不姓周，而是姓羽，这位姓羽的初代二把手提出过一个理论，就是逍遥城特区理论。
这也关系到了你们最为疑惑的一个问题——神圣联合是怎么跟东州农协搭上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