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光桥前，符玄的太卜司卦盘在掌心飞速旋转，算珠碰撞声急如骤雨。
她望着景元腰间随海风轻晃的太卜司玉简，指尖突然发力，算珠迸裂出数道银线，在卦盘上织出 “临渊泣血” 的凶象。
“将军，地脉天命线显示您此行……” 符玄的声音戛然而止，喉间泛起苦涩 —— 卦象太凶，连说出口都似会触怒天命。
她拽住景元的袖口，掌心全是冷汗，“请让我与您一同进入鳞渊殿！”
景元转身时，恰好看见符玄眉心朱砂痣泛起警示的红光。他抬手轻轻拂开她的手，动作看似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太卜，需要你镇守临渊境入口，这是命令。”
“可卦象显示您有去无回！” 符玄的卦盘发出蜂鸣，又一根算珠绷断，“仙舟不能失去你。”
景元的瞳孔骤缩，七百年前的火光似乎在眼底一闪而过。
他望向远处正在与地脉共鸣的丹恒，“正因为失去过，才明白有些路必须有人走，有些责任必须有人扛。”
“符玄，” 景元忽然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掌心传来太卜司玉简的温热，“还记得你第一次算到自己命轨时，我说过什么吗？”
“……‘知天命者，不可为天命所困’。” 符玄低头，卦盘算珠突然自动重排，竟在凶象中透出一线金光。
“不错。” 景元松开手，长刀在掌心泛起金光，“就算天命注定我埋骨此处，也要先劈开幻胧的阴谋，为仙舟的未来争一线生机。” 他望向鳞渊殿方向，“而你，要替我看着这线生机，让它长成参天大树。”
符玄握紧卦盘，算珠声中混入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将军，若您真的…… 我会用太卜司秘仪，将您的意识封入地脉，总有一天……”
“傻孩子。” 景元轻笑，“我的意识要看着仙舟的朝阳，哪能困在冰冷的地脉里？”
景元最后看了眼符玄，转身踏入海路，长刀刃尖挑起一枚算珠，那是符玄刚才崩断的 “归墟” 之珠。
“替我收好卦盘，” 他的声音混着海风传来，“如果我死去了，你便是下一任的仙舟将军。”
符玄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与丹恒、穹等人的身影汇入地脉金光。她举起卦盘，让算珠承接临渊境的地脉金光，忽然发现 “临渊泣血” 的凶象不知何时已变成 “绝处逢生”—— 景元挑走的算珠位置，竟浮现出丹恒与景元并肩的光点。
“将军，” 她轻声说，指尖抚过卦盘上的 “景元” 刻痕，“您果然还是那个会逆天命而行的人，而星穹列车竟是你改命的关键。”
镜渊湖的水幕穹顶下，鳞渊殿深处传来紫焰的尖啸。
符玄转动卦盘，算珠开始推演新的天命线，这次没有投影，没有警示，只有一片纯粹的金光 —— 那是人心凝聚成的、超越天命的光。
“到底会发生什么？”
……
镜渊湖的冰层在暮色中泛着幽蓝，湖面升腾的紫色烟雾如情人的指尖般缠绕，将月光揉成迷离的碎钻。
景元的长刀劈开雾气时，刀身映出湖底跳动的建木心核 —— 它被一层半透明的紫雾包裹，宛如浸泡在香薰中的水晶，每一次脉动都释放出令人心醉的光晕，在空中勾勒出虚幻的曼陀罗花纹。
“将军大人，久仰。”
呢喃声如丝绸擦过耳畔，带着焚香的甜腻。
幻胧的虚影自湖面升起，她的躯体由紫色烟雾构成，轮廓柔美如敦煌壁画中的飞天，赤晶色的眼眸蒙着一层薄雾，眼尾点缀着星核碎晶凝成的泪痣，发梢垂落的烟雾如轻纱般飘动，每一缕都缠绕着令人迷醉的香氛。
她歪头时，烟雾凝成的发辫滑过肩头，指尖缠绕的建木嫩芽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卷须上挂着的不是毒液，而是晶莹的露珠：“来得正好，见证一场盛世的开幕吧。”
“让开。” 景元的长刀横在身前，刀刃却在触及紫雾的瞬间微微发颤 —— 那雾气中裹挟着某种令人恍惚的音律，“仙舟不容你污染。”
“污染？” 幻胧轻笑，烟雾凝成的唇角勾起慵懒的弧度。
“我只是在唤醒它的本能 —— 看，建木心核在为我起舞呢。”
她指尖拂过紫雾，曼陀罗花纹突然化作流光，在建木心核表面拼出奢靡的宴会场景：仙舟子民身着华服，在紫雾中狂欢，每张面孔都带着迷醉的笑容。
穹握紧炎枪，星核之力在掌心凝聚成清醒的银光：“幻术而已，休想迷惑我们。”
“小帅哥果然警惕。” 幻胧的烟雾虚影突然贴近穹，雾气中渗出的香氛竟与他记忆中母亲的香水味一模一样。
她眯起眼打量少年颈间的星核印记，烟雾凝成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不过这么严肃多没意思…… 不如陪我跳支舞，恩公~”
穹的炎枪抵住她眉心，却发现烟雾如流水般绕过枪尖：“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 幻胧的指尖轻颤，紫雾顺着炎枪爬上穹的手腕，在他皮肤上勾勒出蛊惑的纹路，“当然是让仙舟的每一寸土地都开满欢愉之花，让你们的子民用笑声为毁灭奠基 —— 而你，有幸成为第一个共舞的伴侣。”
景元的长刀劈来，却被紫雾凝成的帘幕弹开。
幻胧转身时，烟雾凝成的长裙扫过冰面，竟在身后织出一幅星图，每颗星子都倒映着仙舟子民迷醉的面孔：“将军大人，别这么凶嘛…… 你看，他们在我的迷雾中多快乐。”
“那不是快乐，是沉沦。” 丹恒的龙枪刺入紫雾，银蓝光刃所过之处，雾气发出媚惑的呻吟，化作万千蝴蝶扑向他的龙鳞，“清醒点，这是幻觉！”
“幻觉？” 幻胧的烟雾突然凝结成透明镜面，映出仙舟街头的景象：人们面带微笑，步伐轻盈，如提线木偶般走向镜渊湖，“他们自愿拥抱愉悦，龙尊 —— 你闻闻这味道，是多巴胺，是催产素，是我为他们准备的礼物。”
穹望着镜中的熟人，忽然想起镜渊湖边卖糖油饼的老伯曾说过：“活着，就是要尝尽甜与苦。”
炎枪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银光，将镜面震得粉碎：“真正的快乐，从不需要用幻觉堆砌。”
幻胧的笑声中带着赞叹，烟雾虚影化作万千花瓣，每一片都印着穹的倒影：“多漂亮的坚持…… 但坚持在愉悦面前，不过是脆弱的枷锁。”
她的声音突然放柔，烟雾缠上穹的脖颈，“再给你三息时间，恩公 —— 是选择与我共舞到永恒，还是看着他们在清醒中痛苦死去？”
景元的长刀终于突破屏障，刀刃抵住她眉心的星核碎晶。
这一次，紫雾如蛛网般裂开，露出幻胧眼底闪过的狡黠：“将军大人，你猜他们在雾中会梦见什么？是未竟的心愿，还是深藏的欲望？”
幻胧凝视着他眼中的冷意，忽然轻笑出声，烟雾开始向心核收缩：“可惜你永远不会知道了…… 当第一缕晨光照亮湖面，仙舟就会变成巨大的欢愉茧房，而你们，将在清醒中见证自己的失败。”
建木心核突然发出蛊惑的嗡鸣，紫雾在核心深处汇集成巨大的漩涡。
当烟雾散去，幻胧的虚影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悬浮在心核中央的真身：她的躯体由紫雾与星核碎晶编织而成，肌肤半透明如琉璃，血管中流淌着星核的暗银，背后十二对光翼轻轻扇动，每一次振翅都散播着令人心醉的香氛。
“这才是我献给仙舟的礼物 ——” 她的声音带着空间扭曲的回响，光翼展开时，紫雾如潮水般漫过穹的脚踝，“用欢愉作茧，让痛苦成丝，织就最华美的毁灭之毯。”
景元握紧长刀，却在看见穹眼中闪过的迷茫时瞳孔骤缩 —— 那是紫雾侵入意识的征兆。他立刻转身，用刀柄重重磕在穹后颈：“清醒点！”
穹猛然回神，星核之力化作银环震散周身紫雾：“她的雾气…… 会让人看见最渴望的幻象。”
可是，当陷入幻境后，穹发现自己内心渴望的……
是卡芙卡，那个温柔妩媚的女人，而不是眼前荡漾心神的幻胧。
镜渊湖底，建木心核的紫雾正在向地脉蔓延，每一缕都连接着仙舟子民的梦境。
幻胧的低语从雾中渗出，混着令人昏沉的香氛：“慢慢享受这最后的清醒吧，将军…… 当晨雾散去，你们的世界，将永远沉浸在我赐予的‘美好’之中。”
景元控制心神，沉声道，“巡猎的锋镝不会退缩，幻胧，你接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