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妃很自然地接道：“臣妾自是知道的，可臣妾听说太后娘娘当年是很喜欢吃桂花糕的，后来觉得桂花糕太甜了，粘牙，她又上了年纪，才不喜欢吃的。”
“臣妾想，一个人要放弃年少时候心爱的美食，这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情，人已经上了年纪，便是偶尔吃上一回，又还能吃到几回，所以臣妾便特意用小米和糯米一起磨粉，让糕点不粘牙，亲自做了一盘桂花糕送去，希望能讨太后欢心。”
“谁知道，太后娘娘见了我便说她不乐意见我，等见我端出桂花糕来，更是直接打翻了盘子，把臣妾也赶了出来。臣妾回来一直在想到底哪里惹了太后不开心，心里忐忑睡不着，所以才起来看看棋局。”
景和帝面上神情没有半分变化，心里却在思忖昭妃话里的真假。
桂花糕太甜、粘牙其实都是太后找的借口。
早年的时候，太后的确是特别喜欢吃桂花糕的，可自从明德帝赏了她一盘桂花糕以后，她都是在假装自己喜欢吃桂花糕，为的是装出好欺负的模样来，实则韬光养晦。
直到韩峥夺得了皇位，她才终于表示自己对桂花糕的不喜。
其中的内情，除了景和帝，没有人知道。
昭妃自当是不知情的，看来送桂花糕是个巧合。
他干脆直接说道：“爱妃，其实今晚别的宫殿，朕都派了人去找，希望能早些替太后找到她的宝贝。”
昭妃愣愣地听着，随即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似的，问道：“皇上还是怀疑太后宫里丢了宝贝与臣妾有关，对吗？”
她站起来，赌气道：“皇上既然怀疑臣妾，臣妾这宫里便任皇上的人来搜，若是能找出太后的宝贝来，臣妾任凭皇上处置。”
她说得认真，脸上神情哀伤，好似受了天大的冤枉。
景和帝打量着昭妃片刻，最后还是对外面吩咐道：“来人，看一看昭妃娘娘宫里可有太后的宝贝，小心别翻坏了昭妃的东西，也别吓着了两位小主子。”
昭妃一直看着景和帝，直到他说出这话，眼里便一长串的眼泪流了下来，眼神里都是：“你果然怀疑我。”
满满的不甘和委屈。
一众的太监宫女涌进了钟粹宫各处，仔细搜索了一番，却都是灰头土脸地出来，因为他们什么都没有找到。
若是找到了什么还好说，可他们什么都没有找到，却搜了昭妃娘娘的宫殿，这岂不是得罪了贵人。
都战战兢兢地对景和帝道：“皇上，仔细搜过了，并没有发现太后的宝贝。”
景和帝此刻方消除了心中所有的疑虑，相信他是真的错怪了昭妃，忙拉着昭妃的手哄道：“朕一贯是相信你的，只是今晚几乎每一座宫殿里都搜了一遍，便是皇后宫中也没有放过，若单放过你的，她们难免要说不公平。”
相信？他韩峥什么时候相信过别人？他从来相信的只有他自己。
不过，她也不冤，他自然不知道，他其实并没有错怪她。
昭妃心里畅快，忍着对景和帝的抗拒，面上笑道：“皇上说的是，臣妾能理解，只是今晚臣妾心里着实觉得委屈，想早点休息了。”
景和帝听出来这是在赶人了，虽心里不高兴，还是耐着性子哄道：“爱妃，朕知道今晚是朕的不是，所以今晚特意留下来给你赔罪可好？”
昭妃强忍着心里的不适，板着脸嗔怪了一声：“你就会哄着我玩。”但语气里却有种欲拒还迎的味道，让景和帝舍不得丢开手去。
景和帝于是揽着人往床榻走去。
——
掖庭宫门外，一座废弃的尼姑庵中，秦祯举着烛台从一座满是灰尘的神像后走了出来，后面跟着韩慎，他背上背着太上皇。
三人出了尼姑庵，来到大门口，阿泉得了昭妃派人秘密送出宫的消息，已经驾着马车过来在此处等着。
等所有人上了马车，阿泉一扬马鞭，马车驶离破败的尼姑庵，以及掖庭的宫墙。
出了尼姑庵不远就到了崇文街上，回到秦府小院也不过是片刻的时间。
到了秦府小院，众人见韩慎背着太上皇回来，都松了一口气。
韩慎将太上皇放在客房的床上，秦祯已经拉着罗问进来问诊。
罗问见了床上的老人，形容枯槁，完全动弹不得，根本就不像是宫里声称的在“休养”的太上皇。
罗问给他把了脉，啧啧两声：“亏得你们把他带出来了，否则再不诊治，就真的是油尽灯枯了。”
韩慎皱眉，担忧道：“我皇祖父他现在如何？”
罗问道：“放心吧，送来得还算及时。我每天给他施针两次，再佐以汤药，不出三月，他就能恢复基本的行动能力。”
“说话的能力呢？”
罗问白了韩慎一眼：“说话当然也是基本的行动能力之一。”
韩慎于是放下心来，若是失去了说话的能力，皇祖父便是能动能走，也会很难受。
只是三个月的时间太长了，景和帝若是找到了借口在京城里大肆搜捕，很快就能找到秦府小院来，太上皇现在这般情况，根本禁不住折腾，要把人送出城也难。
果然，第二日，京城里到处都是穿梭的差役，景和帝以太后丢失了宝贝，有人入宫行窃为由，加紧了各个城门的进出，同时在京城里挨家挨户地搜索。
甚至连达官贵族的府邸也不放过，且从一品官员的府邸开始搜起。
可这京都里世家大族的府邸哪里经得住搜，人家总有一点不可为外人道的隐私。
于是，一时间，京城里流言满天飞。
百姓们发现一向清名远播的大臣居然府上养着许多歌姬，夫妻恩爱可作京中典范的大臣府邸居然养着好几位男宠等等。
种种隐秘都被翻了出来，还都是达官贵族们家里的风流韵事。
朝堂上人心惶惶，京城上空的空气都压抑了不少。
不过搜了三日，第四日的早朝上，各大臣便喋喋不休，向皇帝诉苦，陈情京都里的都是谣言，可千万不能当真。
景和帝也立即意识到了不对劲，停止了京中的搜查。
可惜流言已经满天飞，想压也压不下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屋漏偏逢连夜雨。
偏在朝堂上不甚安稳的时候，北边传来了突厥入侵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