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剑锋没搭理他，转头看向张毅：“把昨晚贾清平他们查的反馈念一遍。”
张毅翻开本子，语气平静：“共查访政务窗口六处，调取业务档案五十七份，发现作假记录十五份，群众签名后内容被更改六起，三份群众回访内容与原话严重不符。此外，办事时限被人为延后，但系统回溯时间点为‘提前关闭’，有篡改痕迹。”
沈厚文脸都白了：“这……这是不是有误会？我们这边……应该是系统那边出了问题，我马上回头查！”
许剑锋打断他：“你查不查不是问题，我来就是查的。今天之后，我要带这份材料回去，东华这块要不要继续作为重点试点城市，就看你能不能自己把问题说清楚。”
他把那几份评分模板合起来，扔回桌上：“这不是我眼里想要的制度，是你们自己给自己准备的遮羞布。试点不是做样子，是拿来碰硬的。如果你只想对上交差，那这试点资格，我明天就能给你摘了。”
屋里空气压得死沉。
连沈厚文身边那个副部长都不敢出声，手指紧紧压着自己那份材料。
许剑锋站起身，拉开包，把那页《群体满意度评分调整建议》塞进去，转身就走。
门一开，一股冷风灌进屋里，张毅也跟着起身，嘴里说着：“等候后续整改报告，许书记要的是‘东西’，不是‘说法’。”
门合上之后，屋里一片安静。
沈厚文坐了几秒，猛地一拍桌子：“狗日的谁改的评分模板？！谁批的流程签字？是不是脑子有泡了！”
没人回他的话，屋里几个办事人员都低着头，没人敢出声。
半小时后，许剑锋坐回宾馆办公桌前，刚把包放下，张毅手机响了。
“郭诗瑶的电话。”张毅看着他。
“开免提。”
电话那头郭诗瑶声音急了点：“书记，出事了！网上有人开始炒‘西岭模式打压干部’，说你制度压得基层喘不过气，说‘直播述职变成干部选秀’。”
许剑锋一下坐直了：“又是那拨人？”
“是，有人在论坛上匿名发长帖，说南州有干部辞职，举报组织部逼他下乡三个月挂职，‘不配合就打低分’。这帖子点击已经十几万了，估计还会爆。”
许剑锋没吭声，过了几秒才慢慢开口：“让蓉海那边的数据组把那名辞职干部的原始绩效档案调出来，看看他到底干了什么。”
郭诗瑶点头：“好。”
“然后，告诉南州市委，如果这个人确实是被逼辞职，他们必须马上调查处理程序，如果他是为了逃避考核，我要他们开一次全员干部大会，把这件事当众讲清楚。不是舆情问题，是组织纪律问题。搞清楚事实，是制度能不能立得住的根。”
郭诗瑶声音低了点：“明白了，我去安排。”
挂了电话后，张毅皱眉道：“他们这招真狠，一边照搬咱们制度皮子，一边在背后搞小动作，还能把错推给我们。”
“这事儿搁外人眼里，一看就是‘制度出问题’。”
许剑锋没说话，他打开笔记本，输入几个关键词，点进那个“爆帖”的原页面。
一行行文字刷在眼前。
“高压考核”、“一刀切述职”、“干部崩溃”、“人为打压”……
许剑锋看着，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桌面。
“他们这是准备好了。想趁着制度试点刚成型，就来一拨‘反对派集火’。那就得提前开一场会让他们闭嘴的会议。”
他抬头看向张毅：“让郭诗瑶准备，全省制度真实度专项调研会，提前半个月召开！我亲自讲，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不怕你喷我，怕你不敢照镜子。”
郭诗瑶现在不但担任西岭市人大常委会常务副主任，还在许剑锋领导的西岭模式推广小组中，主管宣传、协调联络等工作。
张毅低声一笑：“明白了，这是风暴要起的前夜。你动手了，他们那帮人，可要开始急了。”
许剑锋合上电脑，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
夜色刚起，城市万家灯火，可他清楚，这不是静。
风暴还没到，但空气已经不一样了。
他们准备好了火药，那他就带火来。
第三天上午九点，省委常委扩大会议在综合楼三号厅召开。
这场会原本是组织部例行季度汇报，结果临时加了三项议题，最让人提神的就是最后那一项：
由许剑锋亲自汇报“西岭模式试点期间，三市制度落实评估情况”。
全省各市书记、副市长，部分厅局主管，全员参会。
台下坐着四五十号人，气氛一开始还有人低声闲聊，等张毅在屏幕上投出第一张图，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
那是一张双对比条形图。
左边是西岭市改革前一年干部日常考核执行率平均值：43.7%。
右边，是制度实施第一季度后，东华、南州、蓉海三地执行率。
东华：79.4%
南州：82.1%
蓉海：76.6%
数据下面还备注了一行小字：含实地回访抽检比对。
有人轻轻咳了下，有人坐直了身子，还有人开始翻前面的纸质材料找出处。
许剑锋没等他们反应，直接开口：“我知道这张图，有人已经看过，也有人没信。那我今天就把话说明白，我们不是做模型图，是做制度图谱。”
他站在投影前，一张张翻页。
第二页，是“干部述职实录截图”。
第三页，是“群众现场反馈对比”。
第四页，是“项目实地跟拍与数据落差”对比图。
第五页，是“东华伪装评分表——已废案”。
等他翻到第七页，台下一些本就站不稳的市长开始皱眉。
因为那张图，叫“干部述职虚假率——按城市排名”。
东华、南州被标红。
蓉海在下面，只有2.3%。
许剑锋合上ppt，语气压低：“很多人说西岭那套，是刷绩效！那我问一句，如果它真是刷出来的，能不能刷出一个招商项目一个季度落地四个区？能不能刷出市级机关考勤率从68%拉到98%？能不能刷出你们干部下乡不再推三阻四，而是排着队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