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阿加莎奈芙：另一半灵魂（1）
从有记忆开始，阿加莎就有一个小跟屁虫。
每次只要有人听说，奈芙是她的双胞胎妹妹，他们的反应都很统一：摆手，摇头，再说一句这怎么可能呢？
是啊，这怎么可能呢。
阿加莎高挑，丰满，艳丽，谁都不放在眼里。奈芙娇小，钝钝的鼻头，圆乎乎的脸，是个看见谁落难都想帮的小笨蛋。
八岁的一场高烧让她的心智永远活在那个年龄。
顺带一提，小笨蛋只有阿加莎能这么叫。
阿加莎不允许除她以外的任何人，以任何方式诋毁奈芙。
当然，如果想快速入土的话，当着阿加莎的面骂奈芙，也不失为一个效率很高的方法。
“妹妹这么瘦小，肯定是你在肚子里就开始欺负她了。”妈妈总这么开玩笑。
每次听见这些，阿加莎都很不服气。
谁让她这么弱呢。
阿加莎被说得多了，对奈芙也有了偏见，总想欺负她。
骂名我背了，事我没做，那不是很亏吗？
每次被发现，妈妈都会很严厉地责骂她。
奈芙总是求情，把欺负说成玩耍，把故意绊倒说成自己不小心。或者在阿加莎受罚的时候，悄悄给她送杏仁饼干和树莓抹茶口味的蛋糕。
第一次接受投喂的时候，阿加莎不肯吃，奈芙就在旁边啪嗒啪嗒掉眼泪。
直到后来阿加莎才知道，买甜品的钱，是小奈芙卖掉自己最喜欢的首饰换来的。
妈妈会定时给姐妹俩订做相同的首饰。
幸好阿加莎发现得比妈妈早，提前把自己的那份放进奈芙的首饰盒里。
虽然她又挨骂，但她受得起罚。
至于奈芙……阿加莎轻哼，满是不屑。
她那小身板，娇娇弱弱的烦死人了，怎么有资格跪在花园里呢。
直到两人八岁那年，一场高烧剥夺了奈芙心智继续成长的能力。
即便妈妈是很厉害的女巫，也没办法治好她。
苏醒的奈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阿加莎坐在床前，面色阴沉。
奈芙思考了一下，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布丁，把表层的焦糖刮掉，挖起一勺柔嫩的布丁，递到阿加莎嘴边。
“姐姐，你吃。”
那口布丁最后也没进阿加莎的口中，她忍不住抱住奈芙，这个她嘴上从未承认、心底却唯一认可的另一半灵魂。
“我会保护你，绝不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我保证。”
如果有人对阿加莎说，你第一次哭是为了奈芙这个笨蛋，那她肯定嗤之以鼻。
可是事实就是这样。
奈芙有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从阿加莎怀里抬起头，她咧开嘴，露出空了一块的牙床。
她也不生气，只是坐好，又舀了一勺布丁喂到阿加莎嘴边。
这下好了，真的要当一辈子的小笨蛋了。
滑嫩嫩的布丁顺着喉咙溜下去，阿加莎揉揉奈芙光洁的发顶。
不过没关系，就算是笨蛋，我也要你做最快乐的笨蛋。
仆人们都对两位小姐之间关系的转变感到讶异，但是过了很久，她们的妈妈才发现，她已经好长时间没罚过阿加莎了。
突然兴起的猎巫运动让她筋疲力尽。
试图走出家门，去学习，去工作的女人被冠上女巫的名号。
即便她们被活活烧死、沉到水里的时候，一点巫术都没使出来，他们还是用最恶毒的语言去咒骂“女巫们”。
猎巫，渐渐成了他们随意讨伐女人的借口。
当然了，在此之前，女人的地位也并不比家畜高。
大批大批的女人被肆意杀死，萨拉抱住阿加莎，“亲爱的，如果我不在了，一定要替我保护好奈芙……不过，要是实在危难，抛下她，让自己好好活着。”
“是我没用，不能保护好你们，对不起。”
阿加莎对此感到愤怒。
她不想成为没有妈妈的孩子，她也不可能抛下奈芙自己逃走。
猎巫运动声势越来越浩大。
到最后，所有仆人都离开，萨拉不得已待在家里，停下为女人们奔走的脚步。
阿加莎还记得领主带着骑士踹开门的那一天，萨拉的表情无比平静。
她早就收拾好了姐妹俩的行囊。
“你和我们一起走。”阿加莎很倔强，死死拉住萨拉的衣袖。
萨拉眼里是浓到化不开的爱意，她张口就是哽咽。
“带着妹妹，活下去。我把外婆留给我的书和笔记都交给你，如果可以的话，一定要让这场屠杀终止。”
“妈妈真的很爱你们。”
“我未婚就生下你们，曾经当众施过术，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走吧，我只能陪你们到这了，记住，我真的很爱你们。”
她头一回当着自己的孩子哭。
活下去，活下去才有机会反击。
有人在撞门，阿加莎咬咬牙，拉起奈芙，从提前挖好的地道离开。
女巫？阿加莎不明白，他们不是吹嘘男人是天，是女人和孩童的主宰吗，为什么又惧怕小小的女巫呢？
如果不是奈芙用手给她擦眼泪，阿加莎或许都不会意识到，她在哭。
只有八岁的智力，奈芙却懂事得让人心疼。
她不问，不哭，不闹，只是跟着阿加莎逃亡。
“我们没有妈妈了，”阿加莎已经麻木，抱着奈芙呢喃，“不过幸好，我还有你。”
地道的另一头是村庄。
阿加莎给奈芙披上外套，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带着她进入村庄。
如果阿加莎今年不止十岁，她或许会明白，在某些情况下，饥饿寒冷也好，野兽也好，都比其他人类要安全得多。
村庄里空无一人。
阿加莎很机警，察觉到不对，正要带奈芙走。
“姐姐，”奈芙很听话，说话的声音很小很小，“有人在哭。”
或许是创世神的补偿，奈芙拥有超群的感知力。
“先不管别人了，我带你离开。”阿加莎没放在心上，牵起奈芙的手。
她救不了别人，她只能自保，然后保护好奈芙。
奈芙频频回头，很不忍心，“可是姐姐，只有七八个人，那个女孩快死了。”
“你真是……”阿加莎语塞，往奈芙鞋面上贴好飞羽，有任何不对劲，至少奈芙能瞬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