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瑾仪心头猛地一跳，不自觉攥紧双手。
果真是无可回避，既然乾元帝都说了，那么等待自己的，恐怕就是皇权争斗中的棋子命运了！
佛堂里一阵安静，此时的帝王如同一只蛰伏的巨兽，随时等待着各处跳出来的对手。
像自己这样，被握在手里的证人和证据恐怕不知凡几……
王瑾仪吸了口气，迎上乾元帝深沉的目光：“民女恭听圣训。”
乾元帝微微挑眉，没想到这女子竟如此直接地道破了自己的身份，还棉里带针表示她不情愿。
乾元帝单手撑着矮几起身，站在矮榻上双手往身后一背侧身而立。
他的声音裹挟着威严在佛堂里炸开。
“天家之事关乎国家走向，亦牵动全体百姓的身家，你虽是被动牵扯进来，看似无可奈何，实际你只要讲真话就帮了很多人……”
王瑾仪想起一句至理名言，呐呐地说出了口，“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本一介小民安敢违背君意。
我只是想求一件事。”
话音未落，一直沉默的欧阳文澈突然上前一步，盯着王瑾仪的眼睛，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只要做好自己，其余的不要有奢望！\"
“噢！不奢望，我只是想不连累家人，不要因为我连累族人……”
王瑾仪心中慌乱，瞥了眼玉清。
欧阳文澈还要开口，被乾元帝抬手制止了，
\"都是朕的子民怎会无辜牵累，你静等招唤吧！\"
“我如今已经剃度，不便再住在净土寺，不日将去落霞庵清修，可行？”
“这十个人日后还会跟着你，只为护你周全，不要多想……”
欧阳文澈声音温和的解释。
乾元帝揉了揉眉心，看了一眼目光黏在王瑾仪身上的欧阳。
心里叹气，皇孙还是太年轻了，自己还要撑着把这个“萧昱”带出来……
王瑾仪本能地后退半步，抬头睁大双眼，心下微颤，就这样与欧阳四目相对，两人都定住了。
欧阳的目光里有回忆和欣赏，王瑾仪则是莫名觉得眼熟，在大脑里努力搜寻，这个人是谁呀？
她疑问被乾元帝一语道破，“你可还记得他？”
王瑾仪莫名抬头满脸的疑问好像在问，他是谁呀？
乾元帝怜惜地看了看皇孙，难得的脸上有了不易察觉的淡淡一笑，
“昱儿，你自己说吧。”
欧阳文澈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王瑾仪，看着她完全忘了自己，心里有一丝落寞，可还是调整好情绪，
“本座复姓欧阳，小姐了还记得家中有人寄住？”
王瑾仪上下打量眼前清隽高挑的白袍小将，心里的声音几乎脱口喊出来，讨厌鬼！这就是那个带着男嬷嬷住在家里的讨厌鬼！……
而此刻的乾元帝，看着皇孙脸上殷切的神情，再看看王家女孩一脸的嫌弃，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刚刚略带笑意的脸上，神情突然绷紧了。
“你是欧阳？”
“对！我就是当年寄住在你们院子的欧阳哥哥！”
乾元帝缓缓舒了口气，强行安排角色，自认为哥，嗯，有点儿皇家风范，就该如此！
王瑾仪生怕嫌弃的表情太过明显，低下头假装回想，过一会儿才抬头，
“噢~我想起来了……”
平淡的回复和申请好似，给欧阳文澈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他定定的愣住了，然后又不置可否的摇头笑了笑，这些都没有逃过前园地的眼睛。
没想到自家皇孙居然是上赶着没得好，乾元帝心中已有了对策，不过是个清流文人之后，也就是个侧妃位置罢了，还不值得太过当回事。
“允你带发于落霞庵修行，等待事情大白于天下，你就可以还俗归家了。”
自打进屋以来，这是王瑾仪听到的最动听的一句话，自己可以还俗回家，可以带发修行，真是天子啊，英明的天子！
她激动地忘了自己身着僧袍，“扑通”一声，双膝重重落地，忘了疼痛，抖着手缓缓伏地，额头重重落地，
“陛下英明！”
声音里的沙哑和颤抖，透露了心中的惊惶与悲凉。
乾元帝高高在上，缓缓坐回原位，斜睨了一眼乖顺跪在眼前的女孩，又看了一眼身边的欧阳，替皇孙惋惜一秒，然后稳稳地道：
“退下吧。”
王瑾仪起身低头，退了三步才转身出了禅房，门外的悉悉索索声伴着丁一的声音响起，
“在下东宫侍卫队正丁一”
小太监打起帘笼，丁一把腰上的软剑抽出来，交给小太监，整理衣冠迈步进了禅房。
王瑾仪没等丁一出门已经迎着寒风往回走了，拐进云水堂巷子，险些与匆匆出巷口的莆山撞上，双方都有些意外，各自退了一步请对方先过，结果两边都相住了。
莆山率先微微欠身：
“莫怪，天寒走快了些，险些撞了王姑娘，请见谅。”
王瑾仪后退半步后，清静地大声道：
“无妨莆山先生，在此先辞行了，不日我就要去落霞庵了，就不会再撞上了！”
莆山脸上的笑意凝住了，
“王家小姐，我也正要跟你说，我的抄写结束了，也要过年了，我也要离开净土寺了。”
“以后到哪里寻先生？”
莆山踌躇了一阵，“我无官无业，孑然一身，犹如浮萍，过年需回乡祭祖，否则……”
王瑾仪灵机一动，上前一步大声问，
“先生可有意作藏书阁阁主？此为我个人产业，你只要对我负责即可，先生可愿意考虑？！”
王瑾仪定定望着莆山等待回答，莆山同样定定地看着王瑾仪，一时默住了。
“先生。”
莆山脸上感动的神情越发明显，慢慢从容地道，
“王小姐年纪尚轻还不知道我的官声不好，名声也不好，你还是和家里大人打过招呼再说吧！”
“先生，你听说过我王家现在的族长吗？”
莆山不解地问：“怎么？”
“他原本只是书画双绝的文人，不适合作王氏宗族的管理，可只要他自己愿意接受职务，就全心投入管理，我想依您状元之才，管理区区一个藏书阁不是难事！”
莆山看着眼前不到自己胸脯高的女孩，眼里浮现出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