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瞳孔地震。
这名中年女子拍了下头，说：“我记得你……白鸮啊，你不是肄业了，说自己要出去闯闯吗？”
白晓眨眨眼，硬着头皮说：“我不是白鸮。”
“精神力波动差距只有这么一点，怎么不是白鸮啊。”对方笑呵呵地说，“让我看看我在你身上留下的桃李印……咦，我没教过你，你还真不是白鸮。”
白晓干笑了两声。
她不知道对方说的“桃李印”是什么，但对方眼里的惊讶还是看得出来的。
这名自称老师的中年女子穿了件扶光色连衣半裙，搭了双澄黄色矮跟鞋。她青蓝色的短发上搭了一条长真丝丝巾，末端再以宝石和珍珠串成搭扣，悬在下边。
她抚了抚自己微带皱纹的脸颊，说：“那这位小朋友，你出去把别的学生都叫进来。”
白晓犹豫了下，老实道：“我不知道怎么出去。”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呢？”老师问。
“我摔了一跤，就进来了。”白晓答。
“……”
老师沉默地看了一会儿白晓。她试图从白晓的表情上找到些许对方正在说谎的蛛丝马迹，但她失败了。
不管是刚刚说话的时候，还是说完了话的现在，白晓的精神力都非常稳定，没有一丝欺骗的意味。
老师摇摇头，说：“那好吧。第一节课既然只有你找到了教室，那我就单独给你上课。”
“那外面的学员们……”
“她们没进教室，当然听不到这节课。”老师笑了起来。
她虽然已到中年，但仍保留着年轻时的活力。老师挥一挥手，周围半透明的空气便如奶油一般化开，变成了只放置一套桌椅的教室。
她再挥一下手，手中便出现了一支缀着小颗鸽血红宝石的魔法杖。
她握着魔法杖，轻轻在空中一挥——教室里又填补上许多细节。桌椅变成了木质，还多了许多时间的印痕。墙壁上有旧时的笔划和刻痕，还挂着几张女帝的挂画与亲笔题字。
在那套桌椅边上，又添了一套稍显豪华的桌椅。
老师在新添的椅子上坐下，挥了挥魔法杖：“来这坐着吧，上课了。”
白晓往外——她应该是往教室外看了一眼。但是这间教室的窗外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雾气，没有半个人影。
她只得按照老师的要求，在椅子上坐下。
这节课是实训课，没有书可以让她低着头看。白晓只能转头看老师。
“首先，深呼吸，平静下来。”老师说，“然后我检查一下你的精神力等级——S级啊，挺不错的。”
老师随口称赞了一句，便继续说：“会不会外显精神力？把你的精神力抽一卷丝线出来，卷满这个线轴。”
老师手中的魔法杖轻轻一挥，白晓面前的桌子上，便出现了一只和她拇指盖差不多大小的空线轴。
白晓犹豫：“要多细的线？”
“0.38厘米的就行。”老师说，“如果你能抽出更细的，那就往下降一个量级，抽成0.4毫米的。”
白晓在心里估量了下两个长度，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请问有尺子吗？”
老师眼皮都不抬地在半空中一握，往白晓的桌上丢下一把尺子来。白晓讪笑着接住这把刻度都是一条浅光线迹的尺子，对照上面的量表仔细看了起来。
她没造过这么细的东西，心里没底。
白晓暗自在心里问白影：“你说我能造出来细的那一款线吗？”
她连着催了几声，但白影还是一点儿回音都没有。
白晓叹了口气。
她虽然早知道白影不是个靠谱人，但现在她遇到了急事想求助，对方却不见人影……白晓暗自在心里将对白影的评价，再往下降了降。
她还以为她们之间的关系转好了呢。现在看来，之前说过的好话坏话，也都只是话，算不得什么。
白晓再叹了口气，看着尺子上的刻度暗自努力。
最开始被她抽出来的精神力像是一团柔软的面团。她捏着其中厚实的一端，将精神力慢慢地扯出自己的身体。
紧跟在被她握着的那段之后的，是纤而长的精神力线。白晓抽出来的精神力丝线是半透明的，还泛着淡淡的乳白色光晕，似玉石一般。
白晓拿着尺子量了量自己这一截线的粗细，将它符合标准的一端按在线轴上，再继续往上缠丝线。
在一旁的老师说：“你的精神力也和白鸮很像。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啊？”
白晓缠丝线的动作顿了顿，说：“我是她的远房亲戚。”
“说谎啊。”老师指她手中的那段乳白色光晕微弱的线，“你刚刚的精神力不稳定，抽出来的线的质量也下滑了。”
白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再说：“我和她是半个朋友吧。”
“只是朋友吗？”老师笑着问，“你们的相貌和精神力都很相似。我还以为你们是同个母亲生育的孩子呢。”
“嗯，可能连朋友也算不上吧。”白晓说着，再继续往线轴上缠线。她的丝线从右手的食指尖涌出来，再被她好好地缠到线轴上。
初时她做得还不算顺利，但缠了几圈，双手的动作明显娴熟了起来。
老师笑着说：“如果你和白鸮不是朋友，她怎么可能放任你来这里上学。”她再指了下白晓的指尖，提醒道，“食指的稳定性不够好。如果你想让线的粗细度稳定，最好用精神力造出别的辅助用具。”
白晓眨眨眼。
老师挥了下她的魔法棒。她面前的桌面上便出现了一台老式纺织机，不疾不徐地吱呀作响。
白晓看了眼纺织机，清楚了它的大致构造，便笑着说好。她右手食指仍旧连着精神力丝线，接过线轴，左手挥了挥便在面前的桌面上造出个同款纺织机。
她顺手将线轴放在纺织机上，再将右手的线快速在纺织机上缠了几下，便再放下手，让机器自己缠线。
老师笑着夸她：“你挺聪明的。”
白晓不说话，只是笑。
她把右手搭在课桌的桌面上，任乳白色的丝线从自己的食指上流淌出来。线轴上已经有了近一半的线，她也随着这半卷线离开自己的身体，而有了不明显的疲惫感。
她有些疲倦地半垂着眼。
线轴上缠起来的丝线上，乳白色的光晕愈发地浓郁了。
老师将她现在的状态看在眼里。她慢吞吞地说：“S级精神力的学生可以将精神力抽满一整个线轴；精神力等级稍低一些的学生，也能抽出半个线轴。”
白晓困倦地听着。
她的上眼皮已经和下眼皮贴过了一次，睫毛亲密地黏在一起。
老师接着说：“你不好奇抽出来线轴有什么用吗？”
白晓的眼皮愈发重了。
她的思绪漫无目的地泛起来，再飘散到不知何处。
那只在机器上的线轴往上飘起，落在老师的手中。老师端详着这只缠满乳白色线的线轴，说：“不过现在说了，你也听不到。”
线轴另一端的线飘飘扬断开，再卡进了线轴的卡扣里。
老师垂眸，看着正趴在桌上熟睡的白晓。线轴末端多出的线在半空中变成细碎的光点，飘散出一段距离，又消失了。
老师的嘴角勾起一点儿笑。
她说：“白鸮之后，我已经许久没见过这样的好苗子了。”老师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这么好的天然精神力啊……”
“放在帝国真是可惜了。”她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