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动了动手指，将这片羽毛收进自己的手掌中，再若无其事地将它塞进口袋里，和遥星的那片羽毛放在一起。
待她将手拿出口袋，她的手机屏幕倏然亮了一下。
洛格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转着头左右看了看。她的视线范围里没有利锚一众人的踪迹，她便长长地松了口气。
洛格说：“她们好可怕啊……”她一面说，一面看向白晓。在她发现白晓没有认真听她说话，而是还在看手机时，又是一阵意想不到的发怒。
洛格冷哼了声，迅速离开了白晓身边，窝在了座椅上距离白晓最远的位置。她愤愤地嘟哝：“我这么难过，你也不来哄哄我……”
白晓没管碎碎念着散发怨气的洛格。
她将手机屏幕朝着自己的方向转了下，避免让洛格看到自己的手机屏幕。
遥星给她发来了消息。
【遥星：我发现你遇到了别的羽人，我可以和她交流吗？】
【白晓：好，但对方是利锚，也没问题吗？】
【遥星：嗯。】
白晓没有再回复这条消息。她口袋里的羽毛微微发热，羽毛尖端的绒毛交错，相互纠结缠绕在一起。
利锚离开了大巴车，大巴车也缓慢恢复了平衡。破碎的玻璃窗逐渐修复，大巴再慢慢往前行驶。
车厢内也逐渐恢复了平静。仿佛刚刚的抢劫完全不存在一样，这辆车继续往既定的目标点开去。
坐得离白晓远远的洛格偷偷看了一眼白晓。她——他恨恨地把下半张脸藏进自己的短斗篷里，再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
他叫洛格。
洛格·凯文。
他身体里的一部分血液，和现任女帝卡罗兰·凯同根同源。
简单地说，他是女帝的亲戚。他自幼时便被赐予的，那枚以皇家专属的红宝石作为主石的发卡也是他荣耀的证明。
但白晓……她完全不在意他的身份！即便他已经把这枚红宝石发卡送到了白晓的眼皮底下，白晓却还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他愤恨地看了一眼白晓。他发现白晓现在还在刷手机，便再生气地瞪了她一眼。
反正她也不会看他！她管他生不生气呢！
洛格恨恨地想，再在心里诅咒了一番白晓。他从这段情绪里走出来，突然又想到了来过车厢的利锚，和被利锚拖走的那个男人。
都怪那些不守规矩的男人！洛格愤恨地想。如果不是他们总是拖累社会对男人的整体风评，他怎么可能会需要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可是尊贵的皇族！
他的身体里，可是流着和那个万人之上的女帝相似的血！
洛格咬了咬牙，但还是诚实地将自己的刘海抚平，遮住了他那双祖母绿般的眼睛。
他不能在这里暴露自己的身份。
只要他进入01星系，用自己的身份向女帝投诚……他就不用再继续生活在鸟不拉屎的偏远星系了！
白晓瞥了一眼自顾自小声哼唧的洛格，愈发觉得洛格的行为不对劲。但，毕竟她们大概只是萍水相逢。
她只是小心地离洛格远了一点点，努力和对方保持着较远的距离。
白晓更好奇遥星会和利锚说些什么。
但显然，两人不会通过她的手机来聊天——白晓也无从得知二人会交流些什么。她只能看着窗外不停往后退去的景象，直到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这辆车驶进了一栋更大的建筑物。建筑物的边缘深深地插入地面，中间则是极高的拱形。在建筑物的这些根系上方，是和树木冠部相似的几处平台。
大巴车沿着路往上方行驶，停在了一处比看远处看起来更大的平台上。车辆上的所有人都下了车，再排队依次走进停在平台另一侧，大半边都悬浮在平台外的飞船中。
飞船的外形和之前白晓坐的那艘飞船差不多。
仿佛所有偏远星系的飞船都是用的同一款。
白晓思量着，跟着排在她前面的人走进飞船过道，再被机器人发了一张座位号卡片。她按着座位号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安心地坐了下来。
在白晓口袋里睡了许久的九九也醒了。它兴高采烈地从白晓的口袋里探出头，再在发现自己在飞船中时，露出了困惑的眼神。
九九：“啾？”
白晓失笑。她摸摸小鹦鹉的头，小声说：“我们要去01星系了。”
九九大惊失色。
白晓想了想，再小声说：“现在很安全……？”
九九看看白晓，再看看自己身边的非常眼熟的飞船内饰。它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你买下那艘……”
“没。”白晓迅速地打住这只小鹦鹉的话头。
如果让小鹦鹉继续说下去，搞不好别人会以为她真有钱到能买下一艘她们正坐着的飞船。
她都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小鹦鹉怎么就不知道呢……
白晓向九九投去了埋怨的目光。
九九识趣——识趣是完全不可能的。它的话头虽然暂时被白晓打断了，但它的嘴还没被堵上。它在口袋边缘转头往四周看，从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叽叽喳喳声。
白晓赶紧捂住它的喙。她小声说：“还有很多人一起去01星系。”
白晓还没来得及在说什么，一名她不认识的女人就在她身边的座位坐下了。白晓尴尬地紧紧捏住九九的喙，朝对方笑了下。
裹在深色斗篷里的女人也朝白晓礼貌地微笑了下。她侧过身，轻轻抬起自己的兜帽边缘，给白晓看她两只只剩下根部的耳羽肉翅。
待白晓确实看见了那两截肉翅，她再把头发放下，遮住了这两处残缺的耳羽。
她说：“你应该已经猜到我的来意了。”
白晓张了张嘴：“诶？”
女人笑着眨了眨眼：“你都已经认识两名羽人了，还不清楚羽人一族的事吗？”
白晓干笑着把九九往口袋里按了按。九九在她的手掌下挣扎了下，还是乖乖缩进了口袋深处。
白晓说：“呃……我只了解大概。”
“那也足够了。”女人轻快地眨了下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头儿说另一个羽人担心你，所以她让我来帮帮你。”
“……头儿？”白晓犹豫着问。
“你见过的。”女人说着抬起手，在自己的脸前遮了下，“不过我们最好不在这里提到她的名字。”
白晓干笑了声。虽然对方只是做了个动作，但她能大致看出对方是在比划脸上的刺青。
而她见过的，脸上布满刺青的人……目前来看，只有利锚。
看起来，遥星和利锚之间已经聊完了。为了帮助她，利锚在遥星的建议下派来了对方。
女人说：“你好，我是石玖。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忙，可以随时和我说。”她简单地做完自我介绍，再掏出一张Id卡递给白晓，“加个联系人？”
“你好，我是白晓。”白晓说。
两人的Id卡轻轻碰了下，再被各自收回口袋里。
石玖轻快地呼了口气，热络地和白晓聊天：“哎呀，你这张Id卡是在帝国办的？”
白晓迟钝地点头。她上一次遇到这么热络的人，还是上一次。
虽然对方自称是利锚派来的人……但谁知道羽人之间会不会有什么不同的阵营。说不定利锚派对方来，是打算杀死自己也不一定。
白晓想了想，还是决定说点无伤大雅的，模棱两可的小谎言。
她说：“嗯……你也知道的啦。”
虽然白晓这句话说的模糊，但石玖还是理解地点头。她轻快地说：“是啊，我们这种人就是没办法和她们一样。”
她深蓝色的眼睛半垂：“但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会站在一起，不是吗？”
白晓谨慎地点头。
虽然她还不确定自己是否和对方站在一起……但现在大家都坐在飞船上，她还是先顺着对方说的话，避免出现什么大争执。
石玖看着白晓，轻快地笑了笑。
她知道白晓不信任自己——毕竟一开始的她，也不怎么信任利锚。
但时间会证明一切。
她现在是利锚的手下，现在又会成为白晓的同伴。她们用信任将彼此连接在一起，成为彼此的矛和盾。
她们不是火焰，是紧靠彼此的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