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放下书册，揉揉自己的眼睛，再看这行字。虽然这句话的笔触凝滞，但落笔提笔，又确实是巳星的字迹。
但想到她在不久之前听到的巳星演讲，白晓又不敢对巳星的这句话冒下定论。
册子还很厚，说不定后面有什么反转呢。
白晓想着，便继续往后翻。翻过数页空白的纸页，巳星的字迹再度出现。
巳星写：【女帝走了。】
【她提出的条件有些奇怪，但我觉得可以接受。】
遥星的字迹紧随其后：【但她是女帝，不可信。】
紫star潦草的字迹斜插了进来：【又不是直接把星海星盗团卖给她，我们不亏稳赚。】
几面空白的纸页后，出现了一面工整的铅字：
【紫star记录：数日前，女帝突然出现在了星海星盗团的基地外部。她只带了一名护卫前来，声称要与星海星盗团做交易。】
【虽然我们不信任女帝，但是她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我们在基地外进行了数次会谈，并签订了合约。】
【我们星海星盗团，会收纳想要推翻帝国和女帝的人。女帝则会定期在其中挑选一部分帝国人，让她们进入帝国。】
【相应的，只要星海星盗团的规模不大，女帝就不会让人来查。】
铅字到这里就停了。隔了几行，是紫star龙飞凤舞的字迹：【巳星没必要对星海星盗团的每一个成员负责。】
许久没有见到的，巳星的字迹终于在这一行边上做了批注：【我没办法对她们每一个人负责。如果她们在帝国的发展更好，那就让她们去帝国。】
【你不想推翻女帝和帝国了？】遥星工整的字迹紧随其后。
巳星没有回答这一句提问。翻过纸页，巳星又写：【第一批人被带走了。我不知道她们会去往帝国的何方，但应该会比在星海星盗团更好。】
白晓看着巳星写的这行字，眼前发晕。
她之前还以为巳星多次询问她的想法，是真的为她好呢……没想到巳星居然这么不负责任，还会主动把星海星盗团里的人送进帝国。
这么一想，紫star在之前说的，让她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报警，也变得有章可循了——星海星盗团和帝国之间，压根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紫star让白晓报警，找帝国来救她，也……确实没什么问题。
但白晓还是两眼发黑。
她还以为她来了星海星盗团，就能够远离女帝和帝国了……至少她现在认识的人，应该和白晓的社交圈完全不一样了。
但女帝来过这里。
被白鸮明里暗里吐槽多次的女帝，居然会和星海星盗团的领导者有联系……或者说，达成了交易关系。
这就不大妙了。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进行下一次交易，白晓也不知道这些交易是以什么方式进行的……
但是一想到从帝国来的人可能把自己错认成白鸮，白晓就感觉自己眼前的景象又开始旋转。
她赶紧定了定神。
……怎么可能定得下来啊！
她的人生企业竟然是帝国的编外企业，还是做外包的那种……白晓再怎么想，都没办法说服自己了。
就算巳星现在站在她面前，和她说星海星盗团的各种好处——白晓连一个字都不会相信了！
白晓恶狠狠地想。
她乱想一通，出完了心里的火气，再想到自己的未来，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她今天才入职，人生企业就变成了空壳公司。
世上万千事情的变幻无常，大抵和她这一日的经历相仿吧。
早上去研究所当白鸮，中午就跑去飞船上离开了星球，傍晚发现人生企业，晚上人生企业崩塌。白晓虽然还坐着，魂已经随着自己养老的梦想一起破碎，连渣都没剩下。
白晓再叹了口气。她继续这么叹气也不是办法。既然紫star敢让她看到这本小册子，还特意说了让她了解星海星盗团过去的事……那就代表她们放心让白晓看这些。
白晓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虽然她确实不会做出什么事情，但她好歹也……好歹也不会做出什么事情。
白晓窝窝囊囊地想。不过转念一想，她都被称作“天子”了，那天子失权，好像也是件很正常的事情。更别说她压根不是天子，而是遥星声称的“天之骄子”。
她手上没权没利的，多正常啊。
不管是权还是利，都是巳星三个人的。白晓……白晓就算勾结女帝，也没办法把这三个都发卖了。
白晓连继续叹气的力气都没了。她继续看手中这本记录册，愈发感觉它烫手。
但册子还有不少没看的。
她低着头再继续翻看册子的纸页。在册子后面一些纸页上，巳星几人又聊了许多不同的事情。但有女帝这件事“珠玉在前”，白晓对后面的那些没有了多少感觉。
她看一页，心里就在念叨这家空壳外包黑心公司。
待她看完了，白晓还是沉浸在自己被狠狠欺骗的难过情绪里。她耷拉着脑袋把这本小册子放到身边，呆呆地看着路过的一只小机器人。
小机器人的身上堆着好多箱子。但机器人多好啊，不管雇主是谁都能继续干活……
白晓托着下巴发呆。
小机器人经过她面前，又有新的机器人经过她面前。这只半人高的机器人头顶的摄像头转动，“看”向了白晓。
机器人发出了紫star的声音：“白晓，你看完了吗？”
白晓一愣，说：“看完了。”
摄像头再次转动，转向了白晓身边，“看”着那本小册子。
紫star顿了顿，说：“你看的是这本？”
白晓点头。
“那也行。”紫star说，“明天我再给你一本新的，你再看看那个。”紫star的声音里带上了些笑意，“按照你看的速度，明天上午应该能看完。”
白晓张了张嘴。她很想问紫star是不是打算再多给她一些来自星海星盗团的震撼，但是她还是抿了抿嘴，说了声好。
“那你跟着你面前这个机器人走吧，去选一下你之后睡觉的房间。”紫star说，“我已经给它输入了指令，也给你开放了那几间房间的进入权限。”
白晓小幅度点了点头。
紫star说：“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你去吧。书我会让机器人送到你房间去，有事情再找我。”
“明天中午，食堂见。”紫star说。
“……食堂见。”白晓轻声说。
她站起身，跟着面前的机器人走到电梯门口，往上坐了一层。
机器人沉默地在她的前方领路，白晓也沉默地跟在机器人身后，安静地记下她们曾经走过的路口和转角。
机器人在一间敞开的房门前停下，发出机械音：“这是第一间宿舍备选。”
白晓往房门里看了眼，迅速闭上了眼睛。这间房间里的每一条缝隙里都密布着霓虹灯软管，照射出柔和不刺目，但混杂在一起就显得格外奇异的光。
白晓摇头：“下一间吧。”
她宁可睡在走廊里，也不想睡在这一间里。
机器人继续往前走。走过几个转角后，它停在了一间新的房门口：“这是第二间宿舍备选。”
白晓再往房门里看了一眼。这间房间里的灯光少了许多，但装饰华贵，看起来很像是达官贵人住的地方。
白晓再摇头：“还有吗？”
机器人停在了第三间房门口。
白晓看了看这间朴实无华，除了床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的房间，说：“我就睡这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