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无可逃，避无可避。赵启明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应该来的。
他侧过头，向经过的侍应生示意道：“麻烦帮我拿一杯水过来。”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安静的包间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赵启明看了一眼包厢，离门最近的位置，是宋宴旁边。赵启明径直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随后侍应生将水放在他面前，赵启明轻轻捧起杯子，喝了一口。
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令他身体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放下杯子，除了刚开始那一瞬间，此后他的眼睛便由始至终不再看向贺宸。
由于贺宸没有发话，众人也不言语，默契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只有宋宴在他坐下来时，条件反射地往另一边挪了挪。
赵启明身体稍稍向后靠了靠，将十指交叉的双手放在腿上，仪态与其说是大胆，不如说是优雅。
他若无其事地开口，“看来大家都很期待再次见到我，而我就这么招摇的、不合时宜地出现了。想来是不可避免的要打扰到你们的雅兴了。”
“哼！你还好意思说？想想你今天怎么完整无损地走出这个门吧！”王浩冷笑道。
“没错！等你很久了！”其中一个说，“你那只手不是挺能打的吗？我看就把你的右手留下来吧！”
“左手也行——”众人嗤笑。
“想要我这只手恐怕没那么容易——”赵启明说话的同时将右手随意地举了起来，由于他粗鲁地拔掉针头，白晳的手背上有一片淤青，干掉的血迹粘在上面。赵启明却完全没有注意到。
就算他们放出狠话或者威胁，对于赵启明也没起到任何作用。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王浩第一个站了起来。贺宸朝他看了一眼，他随即又坐了下来。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跟你们逞口舌之快，如果要动手，不算宸哥的话，你们依然不是我的对手，加上外面那一群人也不行。”赵启明在进来前就已经预估了一下形势，从他一下车，到这个包间，盯着他看的，大约有三批人，总共20人左右。
“当然我也会不可避免的受伤，所以我不打算动手，如果你们坚持的话，那就大家一起到警局里面坐一坐好了。云州分局到这里，最快五分钟，坚持这点时间，我还是比较自信的。”
“宸哥，你站不站我们这边？”一个富二代伸头出来问。
“可以啊。”贺宸仿佛看热闹般，非常轻松的口吻。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宸哥，你不会背后阴我们一把吧？”
“那——你们是要我，站他那边？！”贺宸抽动嘴角，微微笑了，带着话里有话，意味深长的含义盯着赵启明。
赵启明接触到他的目光，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还是不可避免地脸红了，耳尖也跟着发烫。
“赵启明，你别以为你很能打，我告诉你——”
赵启明将目光收回，婉转地看向宋宴。
“宋宴——在这些人里面，我对你的所作所为至今还不能释怀。想想看如果被你得逞了，我的人生将如何？我之所以放你一马，只是看在宸哥的面子上，现在你恩将仇报来找我讨说法，是不是本未倒置了？”
赵启明一改往日的温和，他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要严肃，声音却因为高烧而有些沙哑，“不要让我觉得，你的劣根性已经没有改变的余地。”
“至于你们，”赵启明转向那群富二代，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对我口出狂言，先来挑衅我的吗？如果换了是一个普通人，平白无故遭你们一顿毒打，那他又该向谁申诉？”
不知道是因为他那份执着心的强大，还是因为他口气中那绝对不能让步的强硬，众人竟然觉得他有那么一丝道理。谁都没有吭声。
贺宸微微蹙起了眉头。而赵启安，则内心纠结不清，几次将手放进贺宸的手心。
赵启明泄露出了一丝明显的干涩的呻吟，他深深地靠在了椅子上，“这件事，既然你们要交代，那我就暂且不论对错，和你们比一场，比什么你们来定，如果我输了，我向你们道歉。”
“那如果，你赢了呢？”
“我赢了，事情一笔勾销。”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词穷了。
最后一个富二代站了出来，“好，你有种！我佩服！那咱们就来赌把大的，“死亡飞车”你听过没？这个你要是赢了，老子也向你道歉！”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贺宸的双眸微微地眯起。
随即有人反应过来，“玩那个——不太好吧？”
“是啊，我也觉得不太好，搞不好会出人命的——”
“那就这个吧。”赵启明对这个提议显然没有什么不满，没有任何犹豫就下了断言，“虽然不知道“死亡飞车”是什么，感觉有点危险，但我接受了。”
“喂——”宋宴伸手碰了一下他，“赵启明，你疯了！那个游戏太危险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你……”
“既然你们都敢，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说完赵启明附在宋宴耳边，轻声说，“你跟我出去一下。”
“为什么？”宋宴惊呼。
赵启明压低声音，“因为你最对不起我，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我？我能帮你什么？”
赵启明没有回答，他按着宋宴的肩膀站起来，他全身发烫，“既然约定了，我就先告辞了，你们继续。”
宋宴犹豫了一下，又打量了一下贺宸，发现他没有什么表态。便不情不愿地跟了出去。
赵启安将手放在贺宸腿上，若有所示。又有些醉意朦胧地说道，“宸哥！等会我们也走吧！”
与此同时，宋宴惊慌地伸头进来，“宸哥！你快出来，出大事了！”
贺宸不明所以，但他还是熄了香烟，站了起来。赵启安拉住他的裤腿。贺宸说，“没事，我去看看。”
然而他一出门，就见宋宴支撑着赵启明的身体重量，人已经站立不稳。
“他搞什么？”贺宸拉过赵启明，人随即倒进他怀里，才发现他烫得像个火球。
“你找人拿个冰袋下来，”贺宸对着宋宴吩咐，“快点，我送他去医院。”
贺宸抱起赵启明，赵启明枕在他肩头，脸蹭着贺宸的脖项，模糊地想着，贺宸力气这么大吗？竟然就这样把我抱起来了——
贺宸很快把人塞进车，宋宴拿了冰袋追上来，贺宸接过后，便让他回去了。“你跟他们打声招呼，就说我先走了，至于你想怎么说，随你便。”
车门关上，司机熟练地操控方向盘，车子迅速拐了个弯，如同离弦的箭一般疾驰而出，迅速融入了夜色之中，转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宋宴站在寒风中，目送着贺宸的车远去，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感觉。他总觉得这次的情形有些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贺宸将冰袋放在赵启明额头上，然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赵启明的手上。
他看得出来血管上的针孔。
“就那么想见我吗？”贺宸说，“在医院也要赶来？ ”